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白骨(三)【完结】(31)

2019-06-21  作者|标签:斑衣白骨 豪门世家 悬疑推理

  “要不我联系楚队,让他回来吧。”

  傅亦却摇头,撕下一块面包,道:“给他两天时间,他有同样重要的事情要做。”

  此时天色已经全暗了,天上蹦出几颗零碎的星子,被晚风吹的摇摇晃晃,忽明忽暗。

  还没吃几口面包,忽然听到车外一人扯着嗓子的叫骂声。

  傅亦通过后视镜看过去,看到后方不远处一个拄着铁锹的工人站在水泥搅拌机旁,冲着一辆载着工人远去的面包车大声吆喝,粗野的乡音在空旷宁静的夜里格外突兀。

  “怎么了师傅?”

  傅亦走到他身边问道。

  “这帮孙子,刚铺好的水泥,碾来碾去碾来碾去,都多少次了,明天还得重刷。”

  傅亦这才发现工地外的公路辅路段其中有一小截正在修补,旧的水泥已经挖出来了,也已经铺好了新的水泥,水泥干涸后的颜色和周围的色调明显有差别,只是水泥未干时遭受过车轮碾压,路段中心出现两道深深的车辙印记。

  他蹲在路边,用手电筒照向路面的轮胎印:“这路什么时候修的?”

  老师傅道:“早了,修半个多月了,才修到这儿。”

  “我是说,水泥是什么时候刷的?”

  “哦,一号晚上。”

  傅亦猛然抬起头看着他,黑沉沉的眸子瞬间被点亮:“你确定?”

  “确定,我们当时寻思着晚上车少,新水泥好保存,刷好就下班了,没想到第二天来了一看,就被碾坏了。”

  “这两道车印是在一号晚上出现的?”

  “那我不知道,反正第二天就有了。”

  傅亦找出蓝色锐途的车轮照片,又蹲在地上根据印在水泥里的图案仔细对比,终于找到一丝线索。

  车轮印的确属于蓝色锐途,并且按照图案分析,是蓝色锐途来时留下的印迹。也就是说,九月一号晚上覃骁开车经过的,就是这条路。

  那么车辆驶过此地,继续前进的方向就在东边。

  他站起身,手中的手电筒指向通往东方的公路上,只是两道光线太短暂太微弱,逐渐消隐于黑暗之中。

  忽然,从正东方向传来一声轰隆巨响,如惊雷般撕裂天幕,地面一阵颤动。

  “那边在干什么?”

  傅亦忙问。

  老师傅习以为常道:“炸铁轨,以前环城线不在东边吗?现在要炸了,修到南边银江大桥那边去。”

  说着,老师傅纳闷道:“不是说十月份动工吗?怎么现在就开始炸了?”

  话音没落,傅亦拔腿跑向警车,极度不冷静的样子把杨开泰吓了一跳。

  “所有外勤,现在立刻赶往老城区地下铁轨103路段,快点!”

  杨开泰早在他上车时就打着了火,闻言也驱车疾驰在公路上往一轮爆破过去后恢复宁静的老城区赶去。

  “发生什么事了傅队?”

  傅亦扔下对讲机,拿出手机联络技术队调查负责铁轨拆除工程的是哪一家承包方,挂了电话才咬牙道:“方雨可能就在前面。”

  方雨?

  杨开泰愣了一下,随后心脏咚的一声貌似坠了底,如果方雨的尸体就在铁轨隧道下,那么此时正在爆破的工程就是在——毁尸灭迹?

  他似乎能看到施工队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第二轮爆破,而方雨的尸体藏在隧道里的某个黑暗的角落,静静的等待着粉身碎骨,等待着魂飞魄散。

  傅亦很急躁,从警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如此不冷静,紧紧握着手机等待技术队传来消息,双眼如夜间巡游的隼般刺穿前方的暗夜,盯紧了飘荡在夜幕下引领他们方向的女孩儿的亡灵——

  “我知道承包方是谁!”

  杨开泰忽然喊道。

  傅亦一双异常浓黑的眸子看向他:“谁?”

  杨开泰抓着方向盘,浑身都在颤抖,目视前方,牙齿不断的打颤:“周世阳跟我提过,他哥派他盯一个工程,在十月份——就是炸铁轨,重修环城线!”

  傅亦面容一怔,心情竟然在一瞬间恢复诡秘的平静,愈加冷厉的眸子再次刺穿前方无边的暗夜,惊怒过头,他竟然有些想笑。

  覃骁真狠,他自己犯下的罪孽,却试图让周世阳和周渠良买单。

  他拼死,也要泼周世阳一身脏水!

第110章 一级谋杀【34】

  袁平义被处死后,袁喜江远赴银江取回儿子的骨灰,同年腊月葬在家乡墓园中,但是同乡人视这个玷污家乡名讳的杀人犯为千古罪人。

  就在袁平义下葬的第二天,他的棺木竟被几个侠义心肠的同乡从地下掘出,骨灰撒满了石灰地,像落了一场雪。

  袁喜江疾首痛心的把骨灰从地上捻起,跪在黑发人的墓前哭了整整一天,抱着骨灰坛回家了。

  据老妇人口述,他的白内障就是那时落下了病根,一个月后一个cao着外地口音的女人找到了袁喜江,留下了一笔钱,带走了袁平义的骨灰,说是既然家乡容不下他,那就让她带到他乡安葬。

  她只见过那个女人一面,女人来历不明,去向不明,只是带走了袁平义的骨灰,许诺会好好将他安葬,再也没来过。

  楚行云拿出陈静的照片让她辨认,老人眯着眼睛看了半晌,才确定道:“是她,下巴有个痣,是她。”

  驱车离开回收厂时,他们各怀心事,所以车走的很慢,像是在向这个悲哀的地方报以无声的追悼与怀念。

  疏淡的星空下,一位弯腰驼背脊柱变形的老人在街边绿化带上散步,身边围绕跳蹿着几条和他同样无依无靠的流浪狗。

  夜就像个墨水瓶子,越往远处,越深沉,越黑暗。

  黑色越野在经过他身边时停下了,目送老人消失在浓黑的夜幕下,随后猛地提速,像一只离弦的箭般,一往无前义无反顾的奔往墨瓶的入口,像是要刺破黑暗,穿透瓶底,散尽装载在人间的黑暗,击碎不见黎明不得天光的框架。

  黑色越野疾驰在静谧无人的高速公路上,车头s_h_è 出的两道灯光像是在夜间保驾护航摸索探路的灯笼。

  车厢里很安静,没有人说话,楚行云看着前方的路况,注意力却全在贺丞身上。

  副驾驶车窗被放到了底,力的碰撞产生的风从大开的窗口吹进车厢,把贺丞的头发和衣领吹的随风仰倒,肆意飞扬。

  贺丞看着窗外墨汁般的夜色,目光很松懈很柔和,神情很平静。

  楚行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只知道,无论贺丞在想什么,都不能让他的思想继续深入。贺丞的‘定力’极差,极易被鲜血和罪恶吞噬,他一旦陷入找不到仇恨的目标从而拼命仇恨自己的怪圈当中,他将会失控,永远的失控。

  楚行云提心吊胆忧心忡忡的用余光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但是贺丞自从上了车后就保持凝望窗外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被时光遗落,静止了。

  他很希望贺丞跟他说些什么,就算是发泄也好,怒吼也罢,但是贺丞好像‘忘’了他,就像时光将他遗忘了一样。

  就在他决定主动开口聊一聊方才发生的事时,忽见贺丞抬起右手,摘下了脸上的眼镜。

  贺丞捏着眼镜腿把眼镜取下来,像扔一个垃圾一样把手伸向窗外,轻轻的甩了出去——

  风声太急,车速太快,被扔出车窗的眼镜就像坠入了深沉的大海中一样,消失的无声无息,无影无踪。

  在他扔眼镜的那一刻,楚行云清楚的感觉到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擂了一拳,心跳在忽然之间静止,片刻静止后如嘈杂的鼓槌疯狂的敲击鼓面。

  失去控制的车头以一条笔直的斜线趋势撞向路边的路沿石时,贺丞出声提醒他道:“当心。”

  楚行云猛地向左打了一把方向,不知是不是因为堪堪躲过方才一触即发的车祸而感到后怕,他掌心涌出一层层冷汗,险些握不住方向盘。

  “你怎么了?”

  楚行云的声音有些暗哑。

  “没什么。”

  贺丞往后靠进椅背,长输了一口气,依旧看着窗外,淡淡道:“只是觉得有些多余,忽然就——很厌恶,想做出一些改变。”

  楚行云一手握着方向盘,右手朝他伸过去,端着他的下巴使他转头看向自己。

  他想从贺丞脸上看出一些被他隐藏的情绪,但是贺丞此时很平和,褪去眼镜没有镜片遮挡的双眼清亮透彻,像雨后初晴的阳光般驱走了空气中一切尘埃和杂念。

  贺丞迎着他充满探究和疑虑的目光,微微笑了一笑,说:“别担心我,我很好。”

  楚行云回过头,目视前方道:“你想跟我聊聊吗?”

  贺丞把胳膊架在车窗上,抵着额角,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嗯,从谁开始?”

  楚行云目色沉沉的看他一眼,道:“陈雨南,她应该还活着。”

  揭穿袁平义的身份之前,他还以为袁平义至多只是一个替死鬼,被真凶收买的一条人命。倘若袁平义为财而死,那么陈雨南的生死无从追究,但是袁平义是为情而死,那么他换取的一定是陈雨南的生命。

  以命换命,是一位父亲能够为女儿做出的最伟大,也是最残忍的付出。

  贺丞点点头:“而且,陈静知道陈雨南还活着。”说着,他露出一丝笑:“那么今天咱们没有祭奠成功的亡人不是陈雨南,而是袁平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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