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法僧目独角兽 作者:承德皂毛蓝【完结】(15)

2019-06-21  作者|标签:承德皂毛蓝

  大学他有三四本厚的笔记,自己看书又整理出来三四本,一直都是王廌的心头至宝,走哪带哪,从来不肯丢。

  等到手机震动几声,王廌才停下讲述。

  拿起手机一看是他的老师。

  他的老师在准备一套学术书籍出版,又要去新加坡,最近也是忙的焦头烂额。竟然现在在所里,还叫王廌上去找他。

  王廌和庄浮生打了个招呼,随即上楼。

  他的老师名为易生。二楼到底是他的独间办公室,推窗下面是一片竹子。

  王廌敲敲门,等到那个中气十足又清朗的声音让他进去,他才开门。

  门里站着一个头发几乎已经全白的男人,大概五六十岁,中等身材,深色衬衫,脚底是布鞋,满脸皱纹仍然挡不住淡漠脱俗的气质,双眼藏在深深的眼窝里,平添几分忧郁。本科生的时候上过易生的课的学生都说他闭嘴浑身仙气缭绕,不是凡人,张嘴能把一群学生骂得哭爹喊娘。

  他的课一直都不太受学生的喜欢,王廌不是他们专业的学生,却喜欢选修易生的课,最后成为了他的研究生,实在不得不说是一种缘分。

  易生不是个好相处的人,王廌看了他却觉得尤为亲切。

  易生也极喜欢他,让他在旁边待客沙发上坐下。

  “老师您今天怎么来了?”王廌坐下,问他老师。

  “事情不太顺利,就来研究所看看。”易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王廌的语气立马就带上了担忧:“是出版的事情吗?”

  易生的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语调却明显下降了:“这种学术x_ing质的专著,一般都不太容易出。”

  “中间没有可以活动的人吗?”王廌问,问完突然有些后悔,按理说这种请您去找后门的话是不应该说的。

  易生并没有反驳他,而是淡淡地说:“活动过了,那边在跟我打太极,等着后面的转机吧。”

  易生带王廌做过不少项目,也曾经四处考证一手材料风尘仆仆,和学校掰扯到底经费能给拨多少,立项不容易,文科项目在外界看来都是空中楼阁,是自己随便想一想就能建立出来的东西,拿到的经费因此少得可怜。

  王廌知道老师非常讨厌找关系,但是又不得不找关系。

  这次出书,他一出就是数十年的心血。普通大学出版社他不愿意,自己的孩子,总归是想要最好的,那其中的人情关系,免不了要走动。

  老师也不是当年那个学术论坛上舌战群儒的热血教授,他的身上终于出现了老年人与世无争的柔软,也不再是经费不给便说走就走,不做出成绩不回来,谁的面子也不给的人了。

  当年为了写一部美学著作,他在寺庙里住了两年多不下山,直到现在这件事还是学校里的传说。

  他也有争取失败的时候,明显没什么回报的项目学校就是不允许,他跟王廌在火锅店骂了一晚上那些见识短浅的人,然后跟王廌说了几句话。

  你还年轻,这种cao`蛋的行业你最好转行,我一辈子都坐冷板凳,一辈子都是穷光蛋。工科项目动辄几千万,我一个项目年年申请年年经费不足,我只能给你们发微信红包,连正经工资都没有。

  他说的很伤心,王廌一记就记到了现在。

  老师有一年招过八个学生,一年之内走了三个,王廌见过他的辛苦,所以能忍受他的怪脾气。

  “出书事情太重大了。”王廌组织措辞,“老师您不擅长酒局,不如下次带我去吧,我给您挡挡酒也好。”

  易生笑笑,柔和的目光投向这个一心为他着想的学生:“你才多大,你又不会说话,你老师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装个低三下四还不会了?”

  “喔对了,今天叫你来不是为这个事儿。”易生反应过来,正色道,“之前让你写的发言稿,你写完了吧。”

  王廌知道老师给自己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从了解任务那天就开始准备,一连准备了几个月。一篇五千字发言稿他写了十几种不同的版本,删删改改修修补补能有几十来遍,不仅写完了,还全被背下来了。

  “我已经写完了,不过写完之后有时候老有新的想法,想加进去,又要做一些补充,这两天在犹豫要不要再改一版出来。”王廌认真回答。

  年轻的研究员和老一辈的大牛相比是过于稚嫩,但是他们最大的优点就在于太新了,了解一个理论之后能够萌生出很多新潮前卫的想法,看问题往往能另辟蹊径。

  王廌就是一个典型的每天都有新点子的人。

  易生沉吟片刻:“当时你跟我说的那个最初的大纲有改动吗?”

  王廌想了想:“没有,只是下面延伸的小方向被我改了一部分。不然我马上给您发一版您看看?”

  易生摆摆手:“这倒不用。你跟我说说你小方向都加了些什么。你的能力我完全信任,就帮你把把关。”

  “您帮我把把关当然好啦。”王廌微笑,站起来走到办公桌前就流畅地讲了起来,中间没有一点停顿或者磕巴,条理清晰观点新颖,语速音调都把握地正好,一看就是下过大功夫的。

  王廌注意到易生没有表情的脸却流露出一丝y-in霾。

  他说完后心里也没底,手背到背后等老师的评价。

  是不是方向有问题,还是哪个部分的资料不够有说服力,或者是观点幼稚。王廌心里打鼓,给自己一瞬间就编造出了数十种出错方式来。

  “没什么问题。”易生摆摆手,“你很好,不需要我把关。”

  王廌喏喏:“哦......”仍是惴惴,真的不错,易生怎么会是这种表情?

  “那我下去之后给您发一份?”王廌询问老师的意见。

  “不用不用,确实不错。”易生再次肯定,“你下去忙你的吧。”

  王廌原本想要就演讲稿里面的一部分问题和老师探讨一下,却敏锐地觉得现在似乎不是一个探讨的好时机,便和老师道别后转身离开了。

  今天老师有些奇怪。他在心里嘀咕。

  12.

  大学时候吴琅和王廌住在一个寝室里。

  新生报到之前他就和王廌联系上了,都知道是在一个学校,又查到是在一个寝室,两个人都觉得很幸运。

  整个暑假聊了个没完。

  吴琅则是觉得幸运之余对于江星渡和王廌没有在一所学校这件事情觉得十分奇怪。

  他和这两个人是小学和初中同学,因为高中他转学了才没有继续待在一起,之前九年却从来没有见过江星渡和王廌分开过,他们就像是两块口香糖,却丝毫不会让人觉得黏腻恶心的那种。

  大概这两个小孩是用一种非常别扭的方式在一起,他们任谁挑出来都是独立并且成熟的个体,合到一起却又黏糊得仿佛本该如此。

  江星渡小学在校足球队,每天晚上训练,王廌就在cao场旁边安安静静地看小说,等他结束了两个人再去吃晚饭。或者有时王廌值日,江星渡就在一边写作业等他,总而言之就是必须要在一起。

  增加了一个吴琅,这第三个人也往往会有时间一定合不上的情况存在,可无论是多大的状况,王廌和江星渡都不会离得太开。就算是一个人在台上发言,另一个人也要在台下鼓掌,结束了勾肩搭背去吃串。

  也生过气,多不过一个礼拜。

  江星渡和王廌不在一所学校,也是奇事。

  不过他俩还是同城,报道的时候吴琅远远地就看见了王廌,他宽袍大袖,头发短短卷卷的,像头睡不醒的小羊,老神在在地看着手机屏幕,弯着脖子露出圆润的骨头线条,像是被别人牵着绳子才能跌跌撞撞地走几步。

  他旁边站着一个拎着两个大箱子的高个子,两边走过的女生男生都有意无意去看那个高个子的脸。

  当然是江星渡,毫无疑问,他的存在不容置喙。强硬又自然。

  报道也要把王廌送到地方,帮他把寝室里都打扫一遍才走,吴琅一时之间看这两个人一个被伺候一个伺候别人都没有觉得什么地方不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评价。

  在王廌和江星渡之间,他更喜欢王廌,小时候王廌长着一张睡不醒的丧萌丧萌的脸,x_ing格又出人意料地讨喜。

  王廌在老师面前是个乖学生一转脸也能从学校翻墙出去买辣条,因为这样的反差吴琅觉得他很有个x_ing。接近虽然也不太难,但是和王廌相处就一定要和江星渡相处,在和后者的相处过程中,他能明显感觉到江星渡对自己若有若无的敌意。

  若有若无是因为孩子的感觉往往敏锐,第一眼就能判别这个人的喜好,可江星渡一直都没有明说,这么多年下来再回忆也只能怪罪在自己当年为什么那么敏感怀疑朋友。

  或者说是江星渡把对他的敌意在逐渐成长的岁数里包裹上了温文尔雅和风度翩翩。

  和王廌的大学生活当然还是少不了江星渡。

  出乎意料的,他以为这两个人的黏糊程度江星渡每天都要过来或者王廌每天都要过去,事实却并非如此,除了没有事情干的礼拜六礼拜天,他们不会见面。就算见面,也都是和吴琅在一起的三人行动。

  他和王廌一起上下课去食堂;集体澡堂相互擦背;晚自习结束后满耳朵灌满了野猫发春的叫声打打闹闹回寝室;瓢泼大雨里从地铁站百米冲刺回学校。

  在大学里的时光是吴琅最容易翻出来炒的剩饭,每次炒好尝尝都不觉得过期和变味。空无一人的实验室也能暂时给自己放松的栖息之所。

  王廌个头看着也不高,其实打人很厉害,有一次吴琅打球出了争执,正好被王廌看见。

  当时吴琅正攥着拳头,满脸都是气愤地冲着对方球员大喊:“你要打架吗?那就打架嘛好了呀!你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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