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转眼杨晋与杨齐天同居在一起已经三年了。
三年来，两个人解决了各种各样的问题，双方亲友自愿或非自愿地也大多接受了另一方人马的存在，除了想在几年后收养个孤儿这件事还没办，其他一切都很圆满了。与正常的夫妻也就差道手续，别的都一样。杨晋每天坐杨齐天的车去上班，两个人聊一路，跟刚认识时不同，现在大多是杨齐天主动追着杨晋说话，常坐62路车的人几乎都认识杨晋了，甚至有跟他开玩笑的，杨晋被调戏，面瘫脸发挥了盾牌的作用，一路上满是欢声笑语，杨齐天的工资经常被扣得所剩无几。
两个男人要在一起，与杨齐天这方面相比，有头有脸的杨晋这方面的阻力显然更大一些，但杨晋这样的人，又岂会在乎所谓的阻力？耍了几次失踪和自杀的计谋，所有亲朋好友都告饶了。另有那些誓死不同意，鄙视唾弃到底的朋友，也算不上真正的朋友，那样的人，杨晋跟他绝交心里也不觉可惜。说到底，他的身份地位摆在那，谁不是见面就巴结，哪敢多说什么，至于背后在他听不到的情况下说三道四嘛，反正他也听不到不是？
本以为很难解决的事——两个男人相爱并同居——真正做了之后发现也没怎么样。该吃吃，该喝喝，人没掉层皮，日子还那么过。
也许人生就是这么回事，人有多大胆，地有大多产，爱情，更需要无比巨大的勇气来做支撑。一件事最害怕的时候往往是没做之前，真正做了，谁还管三七二十一。
杨晋白天上班，晚上回来做饭，等杨齐天回来，一起吃饭，一起喝酒抽烟，一起半夜爬起来看足球为了各自支持的球队争得面红耳赤，一起第二天早起，一起挤牙膏抢厕所，一起上班。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闪瞎旁人的狗眼。
所以事情发生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任何的准备。
这一天晚上，杨晋照常躺在杨齐天身边睡觉，睡醒，睁开眼，就愣了。
确切地说，不是愣，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傻掉。
他的面前，是一座绵延万里的青山，空地上站满奇形怪状的妖怪，列成阵势，军容整齐。山上各处旌旗密布，两杆猩红大旗竖在中军帐前，一杆旗上写着“只因心高嫌地窄”，另一杆旗上写着“立心端要破瑶天”。最高的那杆旗插在群妖身后，高高飘在空中，旗上的字甩得龙飞凤舞——齐天大圣。
再往自己身上看去，一身银白盔甲，背披黑色蟠龙大氅，身后无数兵将，左手边一只长得很像狗的“人”在跳来跳去。
这是个什么情况？拍电影也没有这么干的吧！老天爷在玩他吗？
呆愣间，对面山上一道金色影子翻着筋斗出现在眼前，那人驾云起在半空，手持如意金箍棒，对自己放声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孙悟空……
他出现的一刹那，杨晋脑海里闪过这三个字。然后一发不可收拾，无数念头充斥着挤压着，塞满了脑袋。头疼欲裂的同时，他想起了自己和孙悟空在花果山大战，在王家村相知相交，后来孙悟空被抓，自己为了救他设定西游棋局，如何一步步殚精竭虑与如来周旋，如何被恶的悟空骗去天眼，如何与孙悟空一起发动神妖大战，再如何身死而魂不灭，去了第四界等他，再后来，他想起在第四界也就是现实世界中，他是如何追到杨齐天最终与杨齐天幸福生活在一起的。
他什么都想起来了。怪不得第一次见到杨齐天有那么特别的感觉，怪不得总做奇怪的梦，怪不得无论如何也非要得到杨齐天不可，很多不解的事都有了答案。
原来他是杨戬，而杨齐天，是孙悟空。
那是先有杨戬，还是先有杨晋的呢？谁是前世，谁是今生？他现在既然是杨戬，那么作为杨晋这个人，已经在那个世界死了吗？
身边像狗一样的人也就是哮天犬，先于自己跳了出来，对孙悟空喝道：“大胆妖猴！死到临头还呈口舌之快。”
杨戬的脑海里立即闪过下一句话：二郎神在此，还不乖乖束手就擒！像看电影一样，耳听哮天犬接下来一字不差说道：“二郎神在此，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杨戬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哮天犬这是在演戏么？身边的天兵天将，李靖哪吒梅山六兄弟，对面花果山的妖怪，都是在演戏么？如果是演戏，那自己和孙悟空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在这场戏中，死了的人是真的死了，还是会在某一个他所不知道的地方再活过来？
孙悟空站在他面前，说道：“二郎神？你就是二郎神？”与这句话绝不相称的是，孙悟空的眼睛里分明闪着泪花，那种古怪的眼神天底下只有杨戬一个人能读懂。在这一刻杨戬知道对面的人是杨齐天，或者说，是想起了前世今生的孙悟空。
“正是。”杨戬说的话与当年一模一样。
他和孙悟空只交换了一个眼神，就明白了彼此应该怎么做。还能怎么做，在人生这场大戏中，除了杨戬与孙悟空，其余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他们两个自然也不能表现出与众不同的样子来。两个人就好比知道剧情走向的演员，照着剧本在表演。
孙悟空接着说道：“真是与众不同，纵观三界，除了你，谁敢姓二？”
“哈哈哈……”群妖大声嘲笑起来，杨戬没笑，谁听了听过无数遍的笑话还会笑？想起自己当年也没笑，那么是不是说明，潜意识中在当年这笑话便已听了无数遍？如果真是这样，是不是又说明，作为“杨戬”存在之前，还有另一个甚至几个前世？
杨戬前所未有地糊涂和清醒着。
糊涂是因为搞不清眼前所见到的一切。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是梦幻，什么是虚无，什么是生命，什么是轮回，他通通搞不清楚。
清醒是因为，即使搞不清自己是谁，也能肯定一件事，那就是无论何时何地何种情况，对面站着的这个人都会跟自己在一起，他对自己的心，便自己对他一般，亘古不变。意识到这一点，所有事情都无需害怕了。
杨戬对孙悟空眨了眨眼睛，他知道孙悟空一定能看懂他的眼色。
果然孙悟空高举金箍棒，向他攻来，杨戬挺枪迎上，两个人战在了一处。
斗了一会，孙悟空变成个麻雀，飞到树梢头。
众神一齐吆喝道：“休走了妖猴！”李靖将照妖镜立在空中，欲照出孙悟空的本相来。杨戬睁开天眼，变作个饿鹰，展翅扑了上去。飞到孙悟空身旁，用只有孙悟空一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齐天，是你吗？”
那只麻雀立即回答：“是我，你是杨晋吗？”
“别这么大声！”杨戬说道，“你还记得往下的剧情吗，为免人疑心，你快变成鱼儿。”
孙悟空抖了抖翅膀，变作鱼儿直入水内。
杨戬赶到岸边，变作鱼鹰，等在下游。
众神只当两人斗法使出七十二变之术，并未多想。
孙悟空变成的鱼儿游到杨戬变作的鱼鹰处，悄声道：“咱们好像进入《西游记》这本书了，你怎么也来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鱼鹰假装要啄那条鱼，顺势道：“我本在睡觉，睁开眼就变成这样了，你又是什么时候来的？”
“只比你稍微早一点，我醒来的时候自己正站在花果山上誓师祭旗，牛魔王和无数妖怪围着我，我一瞬间就明白我是孙悟空了。”鱼儿窜出水，变成一条水蛇，钻入草丛里。
杨戬变作一只朱绣顶的长嘴灰鹤来吃这蛇。
孙悟空变作的水蛇凑近了灰鹤，说道：“我该叫你杨戬还是杨晋？”
灰鹤微动着钳子一样的长嘴：“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已，这种时候了，你还有空理会这个？”
水蛇大笑：“那我叫你老婆好了！”知道杨戬听了这话肯定不依，说完赶紧化作一股青烟，冒在空中不见了，而地上，却多了座庙宇。
杨戬恢复真身，命哮天犬去咬庙宇后由孙悟空尾巴化作的旗杆，这等于给了孙悟空一个“走”的信号。不等哮天犬赶到，庙宇便不见了。
杨戬纵身腾云，起在半空，问守在天上的李靖：“可曾见到妖猴？”李靖道：“不曾上来，我们这里有照妖镜照着！”杨戬听了心中好笑，忽然觉得，就这么演戏，也不错。
明知孙悟空去了哪里，杨戬驾云行至灌江口，问灌江口二郎庙外的仆役：“可曾见到妖猴？”“妖猴”这两个字说得那么自然，好像说了千百遍一样，嗯，说得可比“齐天”顺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