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颂第一部 作者:逢凉生【完结】(4)

2019-06-21  作者|标签:逢凉生 强强 虐恋情深 励志人生 因缘邂逅

  不过几个春夏的事情,转眼间就物是人非,戏班走上正轨,并进了大的院团,开始有了稳定的收入和政府的扶持,曾经靠徐德海混日子的那票人也评上了几个奖项,最后徐老六却有如此下场。

  世态炎凉

  秋佩珏从往事回过神儿来,对着手机说:“老六,今时不同往日,咱们年纪大了,你要愿意就跟着我跑跑码头,去外地拜堂会,但大头你是拿不到了,那得归角儿,如果你不介意分分边角余料,就来帽檐胡同,我这地儿你知道。”

  挂了电话,正好易臻洗完澡出来,徐老六给他裹个毯子擦头发,说:“明儿咱们搬家。”

  

第3章 深宅紧锁春秋

  帽檐胡同算得上是老北京久经沧桑的一条胡同,颤颤巍巍的躲过了好几次动迁,但也没法保持老胡同的原汁原味。

  现在所谓胡同不过是种说法,其实就是几处老宅子。映衬在四周的高楼中,显得那么孤独和无奈,就像被几个年轻人挤着的老人一样,半只脚站在地上,晃晃悠悠,看着可怜。

  易臻跟着徐老六坐在面包车里,后面是他们所有的家当,徐老六的加上易臻的,满满当当塞满了整个车厢,易臻只能侧身跟徐老六挤在一个副驾驶上,但尽管这样易臻透过车窗看着旁边的房子感到非常的新奇。

  虽然他从小在北京生活,但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房子,车停在一个狭窄的胡同口进不去,徐老六把易臻抱下车。

  正巧旁边儿遛鸟的老大爷路过,看孩子可爱拿鸟儿吓唬他一下,见易臻躲在徐老六后头,啧啧一声:“一看就是打城外来的,忒胆儿小了,不行不行。”才悠哉的走到早点摊。

  早点摊老板头也没抬,说了句来了后就直接给他端了豆汁儿和焦圈儿。

  徐老六觉得这里相较多年前清静不少,过去在旁边老槐树下面还能听见追逐玩耍的孩童,现在连那颗老槐树也被砍了。这里地界太小但地段处在最贵的皇城根儿,很多周边的老北京人都卖了老房子发了家跑到通县去住了,两辈人吃穿不愁。

  他带着易臻站在黝黑的宅门前站定,易臻看着那锃亮的门钹觉得有趣,正想伸出手来摸一摸,门就开了,里面出来一个穿着旧式灰色长袍的人,短发,带着眼镜,面容白皙,眼角些许浅纹,一时间易臻分不清这是个叔叔还是阿姨。

  门后依稀看到有个比自己大些的男孩在咿咿呀呀的唱着什么,而且是边走边唱,就像散步一样,那男孩抬头看了一眼,声音刚停下,秋佩钰一个转身怒瞪,他缩起脖子赶紧又唱了起来。

  秋佩珏看着徐老六一身褴褛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又看他带个小拖油瓶,勾起了她的兴趣:“哎呦多年不见这是填了个儿子?”

  徐老六对易臻说:“哎,说来话长,臻儿,这是你秋阿姨。”

  易臻说:“秋阿姨好。”

  “乖,这小家伙长得真水灵。”秋佩珏把两人让了进去。

  进了门秋佩珏拎着唱戏的男孩过来,让他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六师叔,但徐老六却连连摆手:“什么师叔不师叔的,早就不敢当了。”

  秋佩珏说:“师傅养大的孩子就你、我和佩琦,他合该叫一声师叔。”

  听到这里徐老六神色有些暗淡,秋佩珏停了一会儿,说:“哎呦你们赶巧了,我那两个徒弟正好出去走活儿,朝南那间小偏屋正好空着,就是小了点儿,不介意吧?”

  徐老六乐呵呵的答应,这就是不用交房租的意思了。赶紧叫人把自己那点儿家当卸车搬进那个小偏房。

  秋佩珏喊了那个吊嗓子的小徒弟邵小武过来帮忙,徐老六赶紧摆摆手,让俩小孩到那边玩去。

  易臻觉得那两扇门是一个神奇的通道,门内的世界和门外仿佛是两个世界,连空气都不一样。

  里面是一个方方正正的院子,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都有房子,跟刚才看到的又不一样,是一水儿的青砖黑瓦,瓦仿佛是布做的,看上去油光铮亮。

  院里有一颗槐树,因为是冬天那树枝光秃秃的,但腰身特别粗。

  易臻记得老师说过树有年轮,年轮越多树越粗,证明这棵树就越老,这应该是易臻见过的最老的树了。男孩就是在树下面边走边唱,时不时的余光飘到这边,但声音和步子却没有停顿。

  脚下的青石板映衬在冬日的暖阳下幽幽泛着刺眼的光。

  四合院中间有一个大缸,易臻往里面瞧,里面都是些杂物和泥巴,上面一层薄薄的雪已经化的差不多了,邵小武也学他趴在大缸旁边。

  他比易臻大两岁,长得比易臻高半个头,一张大方脸显得特别憨厚,不过九岁,但跟易臻一比就显得有点膀大腰圆了。邵小武看见易臻挠挠头,笑的只见两排大白牙,看上去很是喜庆。

  易臻忽然想到过去家里客厅上那幅年画,觉得邵小武就差抱着一条鱼了。

  邵小武问他:“你也是来学戏的吗?”

  易臻手指摆弄着那层薄雪:“什么是学戏?”

  邵小武嘿嘿一乐:“就像我这样,我就是跟师傅学戏的,我学的是老生,我师父就是老生!”

  “你师傅又是谁?”

  “我师父就是秋佩珏秋师傅呀!”

  易臻点点头,咽下“你师父好像男的”这样不礼貌的问题,只说了一句:“你师父穿的衣服很特别。”

  邵小武嘿嘿一笑:“那是长衫,我师父有好几件呢,我师父说长衫最衬老生的仪表。”

  “什么是老生?”易臻不理解。

  “老生啊又叫须生,你也可以叫正生。就是在京剧里带好长的胡子的,你听过京剧吗?”

  “以前在电视里好像看见过……带胡子?那是男的呀!你师父是男的吗?”

  易臻不解,男的为什么要叫阿姨。

  “你可千万别在她面前这么说,她会生气的!我师父唱的可好了。我学《甘露寺》里那一段原板学了好久也学不好,天天被师傅骂!哎我给你唱一段儿!”

  说完邵小武站定身姿,一举手,唱:

  “劝千岁杀字休出口,老臣与主说从头。

  刘备本是靖王的后,汉帝玄孙一脉留。他有个二弟……哎呦!”

  此时一个木棍儿敲了邵小武的头:“贫!”邵小武捂着脑袋一回头,秋佩珏又打他一下。

  邵小武对易臻吐吐舌头,但也没躲开师傅的木板。

  秋佩珏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易臻,禁不住摸了摸男孩的脸,又双手压了压易臻的肩膀,发觉易臻个头虽不大,但骨架匀称手长脚长,身条儿板正。

  易臻被秋佩珏摸的有些不自在,但又不好躲开,就小心的避着,秋佩珏哈哈一笑:“还挺腼腆。”

  易臻被她说的脸一红,抿着嘴唇不出声儿。

  秋佩珏摸了摸易臻的头:“这里好玩吗?”

  易臻想了一下说:“这里的房子方方正正的。”

  秋佩珏一笑,说:“离这里不远有一处更大的地方,是许多这种方方正正的房子拼起来的,叫紫禁城,有空带你去瞧瞧。”

  说完转身又打了邵小武一个木板:“去练毯子功,再让我看见你翻出来,我就打断你的腿。”

  回到南面的小房间,徐老六已经把东西都搬了进来正在归置,想着那台从易臻家里带出来的液晶电视摆在哪里。

  易臻坐在床边儿问徐老六:“他们说的唱戏,是唱京剧吗?你也是唱京剧的吗?”

  徐老六正在鼓弄液晶电视,没抬头回了一句:“嗯,怎么了?”

  “你怎么跟那个秋阿姨唱的不一样儿?”

  “她唱的是老生,我……唱的是四不像,能一样么。”

  “那你之前拉的曲子也是京剧吗?”

  徐老六拿抹布擦了擦电视上面的灰:“那叫小曲儿,不算京剧,顶多有点京味儿,再说二胡我可拉不好,胡编烂唱骗钱用的。”

  易臻点点头,左右看看,问:“我的盒子呢?”

  徐老六指墙角的柜子,易臻赶紧跑过去打开看,看到盒子安心了,徐老六说:“没给你弄丢啊,瞧把你吓的。”

  “明儿你跟着小武,让他带你熟悉熟悉这里,我和你秋阿姨要去外地跑活儿,你自己在家乖乖的写寒假作业,记着要听话。”

  “你要去多久。”易臻语调稍显快速。

  看着易臻有些紧张的样子徐老六呵呵一笑:“过两天就回来了。”

  当初小易臻从家里搬到自己那间自建房可是手不离那盒子的,如今同样是搬家,这孩子却能安心把宝贝交给自己,最起码证明这孩子真拿自己当亲人了。这种平常内敛的孩子但凡有点儿依赖的意思都让徐老六受宠若惊。

  到底是六七岁的孩子,能稳重到哪儿去。

  第二天早上易臻被一群练嗓儿声吵醒,睁开眼睛,目光所及的是屋顶房梁,这种房子的挑高比楼房高了好多,显得整间屋子特别大,窗户也特别大,阳光正巧照进他的床脚,把他的脚晒得暖暖的。

  外头声音咿咿呀呀的声儿不一会儿停了,易臻松了一口气,这声音在他听来就是有人揪着嗓子发出怪声音,听着很难受,他从自己那张小折叠床坐起来往徐老六的床上看,人已经走了。

  不一会儿,外头又唱了起来。

  这回没再吊着嗓子发出怪的声音,而是几个人齐声高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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