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药 作者:巫哲(下)【完结】(59)

2019-06-20  作者|标签:巫哲

  程恪一直紧紧搂着他, 一条胳膊不够用, 他把石膏胳膊也用上了, 用力地抱着江予夺。

  江予夺伤得不轻,他能清楚地闻到血腥味,江予夺的头上,脸上, 肩上都是血, 心里也许也一样。

  程恪有差不多一分钟的时间里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

  只觉得心疼。

  漫长的二十八岁里,虚一岁二十九, 虚两岁三十了的生活里,他第一次哭成这样。

  眼泪满脸都是, 嘴里也全是咸的, 带着点儿偏了轨的甜。

  好一会儿他才慢慢松开了江予夺,一只手捧着他脸:“你伤在哪儿了?伤得重吗?”

  “不重。”江予夺脸上的眼泪也流得乱七八糟, 带着刀疤的脸配着泪水和血迹,没什么美感,离梨花带雨有八百多个地球到月球的距离,但却能直接一斧子砍在心窝中间。

  “我叫个车过来,”程恪在他脸上抹了一把,“我们先回去好吗?”

  “他们还没有走,”江予夺的视线落到他身后的某一个地方,“不能让他们跟回去。”

  “跟回去就跟回去了,不怕。”程恪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一刻他强烈地想要看到人,无论一个两个还是几个,无论是什么人,只要是人就可以,但身后依然是空的,只有风吹着枯枝轻轻晃动。

  “程恪会看到。”江予夺轻声说。

  程恪愣了愣,又抱住了江予夺的脑袋,在他脑袋顶上亲了两口:“没事儿,无论有没有他们,程恪都不在意,他不在意的。”

  江予夺的视线收了回来,落在他脸上,过了一会儿才扯着嘴角笑了笑:“你哭了。”

  “嗯,”程恪抬手在脸上胡乱蹭了蹭,“好久没这么哭了,没控制住。”

  “程恪。”江予夺看着他。

  “嗯?”程恪应着。

  “你长得真好看啊,”江予夺轻声感叹,“哭成这样都没怎么受影响。”

  “……是么。”程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走回去吧,很近,”江予夺说,“我这样子,出租车不会拉咱们。”

  “好,”程恪点点头,“你能走吗?”

  “我没受什么伤。”江予夺靠着墙站了起来,低头活动了一下腿。

  “你都伤哪儿了?”程恪问。

  “出血的地方就头上,”江予夺摸了摸脑袋,摸了一手血,“也没多大口子,主要是止不住。”

  “那……”程恪看着他一手血顿时又有点儿发慌。

  “回去止止血就行了,”江予夺说,“不行就去……社区那个诊所看看,没事儿,比这严重的也都没事儿。”

  “嗯。”程恪点点头,把他外套的帽子掀过来给他戴上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情绪波动太大,程恪跟江予夺一块儿往回走的时候,觉得冷得不行,一路都想哆嗦。

  还好这段路不长,按刚才的出租车司机说的,走小路跑的话比开车快。

  他俩这么走,五分钟也就到家了。

  进屋关上了门之后,程恪就迅速甩掉了外套,把墙上的灯开关全按了一遍,客厅里几个灯都亮了。

  “我看看你的伤。”他拉过椅子,让江予夺坐下了。

  “拿水冲一下就都看见了。”江予夺说。

  “会发炎的。”程恪仔细在他头上看了看,江予夺头发短,伤口还是很好找的,一眼过去就看到了。

  三道口子,都集中在脑袋靠后的地方。

  “cao,”程恪咬着牙,“都不敢正面来么。”

  “正面要拍鼻子上了更惨啊。”江予夺说。

  “先消一下毒然后止血吧?”程恪说着过去把江予夺常用的那个小药箱拿了过来。

  “我自己来吧。”江予夺拿过药箱打开,拿出了酒精碘伏还有点儿什么止血的粉。

  程恪知道他的风格,就是拿起瓶子唏里哗啦一倒,然后再把止血粉往上一洒,全程用不了五分钟。

  不过今天他没有阻止江予夺用这种野蛮的方式处理伤口,只是坐到了旁边,看着江予夺。

  “这伤……怎么弄的?”程恪问。

  “碰到张大齐的人了,”江予夺说,“我往他酒吧后头经过。”

  “你怎么从那儿……”程恪说了一半停下了。

  “我想甩掉跟着我的那两个人,”江予夺拧开瓶盖往自己脑袋上哗地往上去,“没注意就走到那儿了。”

  程恪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这会儿他还没有缓过劲来,江予夺却似乎已经开始慢慢恢复,没有了之前那种无助和绝望的状态。

  程恪不知道是他真的恢复得快,还是他已经习惯了伪装,所以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让自己“正常”起来。

  但这一次,难度也许有些太大了。

  第二次往头上倒酒精的时候,一颗很大的泪珠从江予夺眼角滑出来,挂在了下巴上。

  他吸了吸鼻子,轻轻晃了一下脑袋,下巴上的那颗泪珠掉了下去。

  “我帮你吧,”程恪起身拿起止血粉,“是撒上去就行吧?”

  “嗯。”江予夺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严重的鼻音。

  程恪用牙咬着打开了止血粉的盖子,然后拿着瓶子跟撒胡椒面儿似的往伤口上撒着。

  也不知道应该撒多少,撒上去的粉末很快就被血染红,感觉洒了三四轮,才总算是没看到鲜红的血了。

  “还好我不晕血啊。”程恪说。

  江予夺笑了笑,又吸了吸鼻子。

  程恪弯腰想看看他的脸,他很快转开了头。

  “不看,”程恪站直,从他身后伸手过去,兜着江予夺的下巴,轻轻捏着,“伤口疼吗?”

  “不疼了。”江予夺说。

  “嗯。”程恪应了一声。

  江予夺和他一站一坐,面对着窗户,今天他回来的时候拉开过窗帘,这会儿窗帘没像平时那样完全关闭,开着一尺宽。

  程恪往外看着,人不多,但时不时就会有人经过,还有车,他犹豫了一下:“我把窗帘拉上吧?”

  “……不用。”江予夺说。

  “我不是,怕你看到他们,”程恪清了清嗓子,“就,你知道吧,现在客厅所有的灯都是打开的。”

  “嗯。”江予夺应着。

  “咱俩就对着窗户杵这儿,”程恪说,“外面的人看我们看得特别清楚。”

  江予夺抬手在眼睛上抹了抹,笑了起来:“造型还很诡异,有点儿像鬼片儿是吧。”

  “嗯,”程恪点点头,“为了广大人民群众的健康,我们把窗帘拉上吧。”

  “好。”江予夺说。

  程恪过去把窗帘拉上了,转过身的时候看到江予夺刚抹过眼泪的脸上又挂上了泪痕。

  他从来没想过江予夺能哭成这样,像个受了委屈的小朋友,怎么也止不住眼泪。

  程恪去浴室拿江予夺的毛巾正想给他擦擦花猫一样的脸,江予夺的手机响了。

  “是陈庆。”江予夺又抹了抹眼泪,伸手拿过毛巾,在脸上来回蹭着。

  “接吗?”程恪问,“你怎么知道是陈庆?”

  “这会儿这一片都已经知道老三被张大齐收拿了,”江予夺说,“陈庆肯定会打电话来问。”

  “那……”程恪看着他,不知道如果江予夺接了电话,会不会跟陈庆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那陈庆估计得惊出毛病来。

  “没事儿,”江予夺拿出手机看了看,接起电话按了免提放到桌上,继续拿着毛巾擦脸,“干嘛。”

  这一嗓子,让程恪有些意外,只凭声音居然听不出来跟平时有任何不同。

  “三哥你没事儿吧!我cao!你还好吗!你受伤了没!我马上到你家了!”陈庆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裹着风。

  “我没事儿,”江予夺说,“你过来干嘛?”

  “今天晚上我不把张大齐酒吧拆了我不姓陈!”陈庆怒吼着,“个扒着棺材不让盖盖儿的王八蛋!”

  “那你想好姓什么了通知我一下,”江予夺说,“先回家吧,我没事儿。”

  “回个屁!”陈庆吼,“我他妈带着人了!”

  程恪愣了愣,看着江予夺。

  “带了多少人?”江予夺问。

  “来了多少人?”陈庆应该是在问旁边的人。

  “现在差不多有四十个吧,”大斌的声音在旁边说,“还没到齐。”

  “疯了吗?”程恪愣了,“就这么在街上走,走不出一百米警察就该来问话了!”

  “恪哥?”大斌听到了程恪的声音,“放心,我们没一起走,分开的,身上也没带家伙,他们去酒吧附近等着,我跟庆哥先去看看三哥,一会儿要动手的时候车把东西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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