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前去了那个会议室，人一个都没到，他并不参加，到那里去提前跟服务员打好招呼，一会儿开会时坐在左边第一个位置上的人的茶水不要铁观音得换成他准备好的红茶。会议室里有个暗格，他坐在里面能看清外面，外面朝里面看则是一片朦胧。
七点半的时候，会议室的门提前被推开，走进来一位穿着白色风衣的高挑男人。他坐在了左边第二个位置上，身上飘着外面的寒气，双手合住哈了口气搓了搓手。
夏冯心想，你冷吗……为什么穿那么少？
会议定在八点实在是早，白秦又没有迟到的习惯，所以提前了半个小时过来。眼下发紫的黑眼圈在他病态的苍白脸上格外明显。
夏冯心脏狂跳……他瘦了……瘦了好多，身体有没有事啊。
一会儿会议的各位就陆续进来了，服务员给他们倒茶，轮到白秦的时候特地换了一杯香气甘甜的红茶。白秦奇怪道，“我怎么跟他们不一样？”
服务员反问道，“那要换一杯吗？”
会议快开始，白秦也不想麻烦了，“不用，我就喝这个。”
白秦好困……
他好久没喝到这么香的茶了，一口下去他精神了一点儿，从发痛的喉咙一直温暖到胃。
暗格在角落里正对着白秦。
他喝了茶，眉头舒展开来。
夏冯泡的是他最喜欢的红茶，太好了，这么多年他的口味一直没有变。
会议八点准时开始。白秦放下杯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对面说，“白总，这个方案我看到之后是很满意的，现如今这块里市场很不好做，什么玩意儿都有。我要么不买要买就一定要买最好的，而你这边的作家你能保证他把剧本改的最好吗？我们公司也不大，但要做就做精品，心血付出之后我要收获的是最好的回报。”
对面是个业内小有名气的影视公司，制作过几部收视不错的影视作品。他们想请白秦公司里的一位作家来做他们长期签约的编剧。
白秦只回了一句不同意，他们不死心的说价格好谈，如果制作的作品收视口碑好两家是双赢的。
双赢自然好。
可他们却是在把白秦当成绵羊，开价分成就少的过分。
对面的那个中年人眯着狐狸眼，看到白秦一直没什么反应，心里有点没底，“白总，我跟你把话说开，反正我是想要最好的，实在没有办法谈拢，我大可把你家那个人挖过来，我这点钱还是有的。”
白秦拿起被子喝口茶润了润嗓子，扯出一个笑容，“嗯，我觉得您给的这份合同事项我没怎么看懂，麻烦您再说一遍好吧。”
“白总哪里不明白？”
“全部。”白秦一字一句道，“我实在没看懂合同里的收益明细。你是有多自信我非得选你？”
“你不选我选谁？”
“选谁都行，选谁都不会出这个价。”白秦伸手向助理要了份资料推给对面，“你们公司只有两部作品是不亏的，我不会跟你签约，你们制作的影视剧都是古装，成本太高收益和其他公司对比也就一般。就跟你说的那样，没有哪个人写出来的东西永远保质保量能帮你稳赚不赔，就算我写的好，你自己资金要是周转不开赔了，谁会给一个作品制作最底层写东西的钱？跟我养的作家们说清楚利弊，你觉得你挖的走谁？”
白秦调查过？对面的人明显被这番话哄得懵了，看着手里表格上的数据阵阵头痛。
他妈的，从哪里弄来的……这份数据一点错都没有，的确，现在公司的股票起伏太大，他急需要大赚一笔，什么都好商量，可偏偏没有一个好剧本，不仅需要一个还需要很多很多。必须找一个长期的稳定的人来帮他们构思好剧本。
白秦手底下的一个作家就相当不错，写的书口碑和销量都很好，也适合改编成影视作品。甚至私下里找过那个作家谈过，人也是难得老实。本以为谈判对象是沈时怎么就换成了这位祖宗……
“好吧……”对面的那位问道，“那白总想怎么样？”
“怎么样？”白秦又拿了份资料跟合同给他，“按我的来，我要一半的收益，相对的，我不只提供给你一个作家，我也可以参与你们公司的出品制作中。”
“白总参与？”对面惊讶道，“你打算入股我们？”
“是这个意思。”
“呃，贵公司开出的条件出乎我的意料。我下不了决定，能不能让我打个电话汇报一下？”
白秦微笑着点头，“可以。”
对面的人就拨通了号码，“莫少……”
在床上揉着腰，莫非拿着手机疼得抽气，“嘶——干嘛啊……”
听着电话里手下交待的事情莫非揉着腰的手停住了，“真的假的？那个沈秦真打算把橄榄枝抛给我？”
“差不多吧……但他开的条件……”
莫非不顾疼痛一下子跳起来骂道，“你是不是傻！那是沈秦啊沈秦！沈衫白心雨之子，沈时她哥！跟他合作就代表老子少养几十个吃白饭浪费钱的饭桶，你特么还在乎那点儿钱？签！说什么都签！死也要签！快签！不然他改主意怎么办！不签你明天就滚蛋不用上班了！”
白秦对面的人颤颤巍巍地挂掉电话，转过头陪笑道，“那个……我这边没问题，白总说说你的合同细节吧……没问题我就签字了……”
会议在十一点结束了。
白秦话说得太急太快嗓子更疼了，头也发晕，离开站起来的时候眼前发黑在一众人的惊呼声中没了知觉……
在暗格里的人冲了出来抱住倒地的他，“你们几个先走，我送他去医院。”
“夏总，这……这……还是先通知白总那边的人比较好吧。”
夏冯把闭着眼嘴唇发白的白秦拦腰抱起，感觉手上就像抱着一团棉花轻飘飘的，手掌里明显感觉到他背上里突出的肩胛骨。心被尖锐的玻璃刺痛了似的，夏冯脸色也由白转青，他抱着白秦往怀里带，额头贴着他的额头。
温度烫得吓人……
白秦是发烧了，竟然还昏了过去，这是有多不会照顾自己。
夏冯转身跟白秦的助理扔下一句，“我带他去医院，你去通知沈时过来。”
第9章 再相见
医院的消毒水气味飘着让阿部直犯恶心。他站在病房外把自己从附近买的水果递给早在那里等的夏冯。
夏冯接过水果篮的时候直勾勾地盯着他瞧，仿佛要把他身上看个洞。
阿部有点怕，挠了挠后脑勺，“夏冯……你怎么在这儿的？”
夏冯还盯着他，眼神分明冷酷至极还偏偏笑着问他，“你早就知道沈秦在哪里了对不对？”
“那个……偶然间遇见的。”阿部向后退了一步，防止他万一一拳打过来他避不开，“我遇见他之后是想告诉你的，是他不让啊。”
“他还改了姓。你不告诉我也正常，毕竟你真正认的主是他。他改了姓断了消息是下决心要抛下一切走的，你帮他瞒住我也不奇怪……”夏冯出乎意料的平静，可他眼睛里的寒冰不化，笑意却越发浓，“呵，你们真厉害，真守约！”
“吵什么吵！”突然病房门开了，沈时看到了阿部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阿部。”
“难为你还记得我……”
“水果是给哥的吗？”沈时指着夏冯手里的东西。
夏冯递给她，“对。”
“哦，他醒了我就给他吃。你们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沈时接过夏冯的手里东西，“尤其是你夏冯，我不知道为什么是你把我哥送医院，但请你赶紧离开好不好，我怕他睁开眼看见你会……”沈秦停顿一下，“……会去死……”
一瞬间夏冯双眼里的寒冰就融了。
他低下头，眼眸半睁不睁的，扇子一样的长睫毛在抖，好一副美人含泪的模样，沈时在想，很多年前的哥哥要是看到他这样，肯定无论他做了什么混账事都会原谅他的。他就是这样，总喜欢利用哥哥的良心和爱任意妄为。
沈时从来不吃他这套，拿了水果就关门进去，眼不见为净。
雪白病床上的白秦静静躺着，他还没醒，挂着点滴。睡了半天，他的脸色总算没那么难看了。
沈时知道他这是工作太多累的，可她没法劝。
白秦有自己的底线，他固执，做什么都固执，脾气很好，可这好脾气的人一旦恨极了什么，就是会恨一辈子的。沈时有时候真会怕他，怕自己有一天也做错了什么，哥哥是不是也像对夏冯那样绝情。
十年前，白秦大病。他虚弱无力地靠在病床上，看见夏冯就像看见了鬼。大叫着把床头的水果刀都扔了出去，就像濒死的动物，撕心裂肺地骂着，“滚！滚出去啊啊！”
夏冯没躲，被扔出去的水果刀划破了额头，半张脸红成一片。白秦见他流血心里涌动着的是痛快，可当时的病体只能让他闹那么一下就跌回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