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嫁 作者:不认路的扛尸人【完结】(47)

2019-06-20  作者|标签:不认路的扛尸人

  白缘山看着他,一时没有说话。

  黎容也看着他,眼睛里似是蒙着一层柔润的光,他说:“我的妈妈不想当我的妈妈,我的爸爸根本不知道有我这个人,可是都没关系,我本来也没有爸爸妈妈,我只有你……可是……可是你也不想要我,你为什么要让我叫你爸爸?如果你根本不想当我的爸爸,为什么要让我叫你爸爸!”

  比起黎容,白缘山的表情实在够不上哀痛两个字,他极少将情绪流露在外——不论任何时刻,好像合该他一身刚强,百毒不侵。他把外套披到黎容身上裹住他,趁机错过黎容的眼睛,这才哑声说:“我没有不要你,黎容……我们回家。”说完安抚地吻了吻黎容的额头,没有再理会黎容的情绪崩溃,直接把他整个儿抱起来,一路抱进车里,往座位里一塞,皮垫子上立刻蹭了一滩水。他自己大半个身子还在外头淋雨,要起身绕到驾驶座去,却被人勾着脖子不放。

  黎容整个人微微地发着抖,死死抓住白缘山的衣领,像失去意识前本能地抓住最后一根浮木。白缘山又亲了亲他,干脆顺着他的意坐进车里,任人攀在自己身上,不曾想黎容忽地抬头,压着他的脖子亲了上去。

  他的手很冰,嘴唇也很冰,整个人像是冻得不行,动作僵硬而莽撞,落在白缘山身上,却轻得还没有外头的风大。他亲得毫无章法,似乎只是胡乱地用柔软的嘴唇去贴白缘山的面颊,白缘山搂着他,偶尔以温柔的回应来安抚他,耐心等他慢慢平静下来。

  “你都s-hi透了,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黎容摇摇头,把脸埋进白缘山的肩窝里,不肯动。

  白缘山拿手指搓了搓他s-hi润的发丝,声音低沉:“没有别人,我陪着你,哪里也不去,你要听话。”

  黎容的身体急剧地起伏了一下,将温热的气息一股脑喷到白缘山脖子上:“我不听!”

  白缘山眉头都要拧起来。

  白太太一死,黎容彻底丧失了所有的安全感,他难受、不安,愈发把自己当成一个孩子,逼到男人面前。这样的行径简直是在耍疯作怪,没有任何的道理可言,但他就是不讲道理,没有谁教过他道理。

  外头雨势不减,雨点噼里啪啦砸在车窗玻璃上,蜿蜒出密密麻麻的水痕,而在风雨隔绝的车厢里,两人紧密地贴着,但心思明显不在一处,甚至暗地里隐隐形成对峙。

  白缘山是沉默的,在大多数时候,他的沉默可算作是一种不露声色的胁迫,足以叫人心惊r_ou_跳,自失声势。而怀里的这个人简直如同滚刀r_ou_一般,一面依赖着他壮大自己的底气,一面又逼他妥协。他的底气究竟从何而来,再没人比白缘山更清楚。

  白缘山手里捏着黎容的后颈r_ou_,不言不语捏了半晌,忽然笑了,仿佛所谓的对峙从未存在过,他呢喃着问:“你知道有多少人在抢你吗?”

  “黎家……哦,就是刚刚给你打电话的那个舅舅,好歹是你的外家。他还通知了许世清,呵,你不是去他们家住过吗,相处得怎么样,嗯?他可是你的亲生父亲。”

  “哪有人不要你,黎容,谁都想要你。”

  黎容慢慢坐起来,面色发白,手仍旧紧紧拽着白缘山的衣服。

  这次轮到白缘山压着他的脖子吻他,只在他唇上印了一下,然后说:“……都怕我带坏你。”

  黎容盯着白缘山的眼睛,嘴唇微动,隐约是“爸爸”两个字,但没发出一丁点儿声音来。

  “叫爸爸也没用,他们跟你有实实在在的血缘关系,我可没有。”白缘山探身从前头拿出一份文件袋丢给黎容,示意他打开看。

  黎容手指头发颤,拆文件的动作慢腾腾的,白缘山也不急,就低头看着他,帮他把额边垂落下来的s-hi头发拨到耳后。

  文件夹里有几张书面证明材料,黎容看了一眼,慢慢屏住呼吸,把户口本打开看,上面分明写着“白黎容”三个字。

  黎容整个人都凝固住了,他以为是离婚协议,从此白缘山跟他再没有任何关系,但没想到……

  没想到白太太一死,白缘山所做的第一件事是给他冠上了自己的姓。

  “你……”

  白缘山伸手揉他的耳廓,车厢里非常昏暗,他的面容像是隐匿在墨色里,不甚清晰,然而黎容仍然能透过模糊的轮廓看到他脸上的微笑,永远含着那么一种内敛而强硬的气势,道:“你是我的。”

  03

  黎容到底稚嫩,这样的话于他来说简直没法儿听,听进去一点就像碰着了火星一般,即刻能噼里啪啦烧起一片,耳朵也烧热了,心也烧烫了,不安分地跳动起来,鼓动着浑身的血脉往不知名的方向狂涌,只余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需要去看看她吗?”黎容微微侧过视线,问得很艰涩。

  白缘山将人耳朵捏得通红,见他偏过头去,以为他不喜欢这样,这才终于舍得放手,说:“不用,我会处理好。”

  说不上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黎容接着问:“怎么死的?”

  “车祸,就在昨天晚上,我本来想处理好了再告诉你。”说到这里,白缘山便不愿再多说,“黎靖和倒是动作快,他怎么跟你说的?”

  黎容终于又愿意将视线挪回到白缘山脸上,微微皱着眉头道:“我不喜欢他。”

  白缘山几乎又想笑了,问:“你不信他的话?”

  “你知道他说了什么。”黎容瞪他。

  这样的瞪视实在不足以起到任何效果,白缘山早被黎容瞪惯了,这会儿饶有兴致地反问道:“假如他说的是真的呢?”

  黎容打了个喷嚏,一双眼睛依然还瞪着他,仿佛将打喷嚏的劲儿也化用在眼神里,变得更加蛮横一些了。然而白缘山却失了逗弄他的兴致,一掌按在他额头上将人推开,自己打开车门绕到驾驶座去——他自己都不清楚怎么就被缠了这么久。

  “我刚才洗过澡。”黎容趴到驾驶座椅后头,探着脑袋小声说。

  白缘山自顾自启动车子,道:“那就再洗一次。”

  黎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从中间跨到副驾驶上去,似乎总要离这个人近一些,随时可以看在眼里,才能维稳他那点微薄的安全感。

  “闹什么!”虽然这样说着,白缘山还是在他跨过来时伸手扶了一把,顺带地捏了捏他的手,并不是很满意,“手冰凉,仗着自己年轻,以后有你的苦头吃。”他早看出来黎容在外头这两天想必不太好过,那是在家里娇养惯了的孩子,即便他不娇惯,管家厨娘并着一大屋子的佣人也要把他惯坏了,哪能说出去住就出去住。在自家吃饭尚且要让人哄着,到别人家去,又有谁哄得住他呢?他不过是显摆自己的脾气大罢了,至于离家出走的本事,实在还差得远。

  然而黎容却不这么想。他以为自己是摆足了立场,不愿不明不白地c-h-a手父母之间的事,犟着脖子只等着认命罢了,没想到出了这样的意外,一时有些惶然无措,好不容易蓄足的一口气被打得乱七八糟,此时垂着脑袋窝在座椅里,觉得无比疲惫。

  不过三四分钟的车程,白缘山停好车去看黎容,见他闭着眼睛,俨然已经困了。白缘山对他这个习x_ing哭笑不得,弯腰过去帮他解了安全带。黎容迷瞪着眼睛看他,听他问:“我的车就这么好睡吗?”

  打小到大,黎容着实在白缘山的车里睡得多了,他自己也不很明白是怎么回事,明明不是多么嗜睡的人。

  睁开眼睛盯着白缘山近在咫尺的侧脸,黎容忽然有些想像小时候一样,耍赖让他抱自己上去。他抿了抿唇,没好意思张口。孩子大了就不好叫爸爸抱了,这个道理他明白得很晚,于是记得很清,几乎是生硬地刻在了脑子里。

  白缘山很快起身,却被黎容抓住一只袖口。他低头去看黎容,黎容垂着脑袋,借着力也起了身,然后慢慢地放开了手。

第四十四章

  

  01

  白太太的丧事办得十分低调,但仍来了不少人。黎容作为白太太唯一的儿子,跪在灵堂里负责给前来吊唁的宾客磕头。他从未在公开场合露过脸,但眉眼间很有几分肖似白太太,又是在这样的场合里,身份实在再明显不过,倒将不少人吓了一大跳——谁也不知道白太太何时有了这样大的一个儿子。再思及白太太同白先生结婚的年岁,这事便很有些嚼头。

  然而这些东西在面上是丝毫瞧不出来的,倒是一个个将悲悯摆在脸上,连声道着可惜了。也不知是可惜白太太红颜薄命,还是可惜黎容命途多舛,小小年纪没了妈。

  黎康民年纪大了,碰上这样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情,终究没有亲自过来,只来了三个娘家舅舅并家中亲眷,看上去也有泱泱一片人,站在灵堂里,勉强没有被白家那宽阔的大厅压下阵势来。

  黎靖和作为黎家的长子,白太太的大哥,此时自然要站出来牵个头。他面色凝重地给小妹上了三炷香,然后站到白缘山跟前,同他握手,说:“这些年麻烦你的照顾,靖云福薄,还留下黎容年纪轻轻的。好在我们黎家还养得起他,勉强能护着他长大,不被人欺负。”

  说这话时,黎靖和惴惴的,明知希望不大,仍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预备应对白缘山,没想到白缘山只轻飘飘说一句“客气了”,也不表态,黎靖和便只好接着将话再挑明一点:“以后黎容就跟着黎家生活,我看这样是最好的,无须再牵连你。”

  白缘山没说话,只看了黎容一眼,黎容便抬起头来将黎靖和望了一会儿,然后问他:“您是哪位舅舅?——爸爸,妈妈有三个哥哥对吗?”中途还问了白缘山一声儿,才又接着说,“抱歉,黎家的人我没见过,不太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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