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嫁 作者:不认路的扛尸人【完结】(15)

2019-06-20  作者|标签:不认路的扛尸人

  “……白先生。”老师突然开口,“关于我上次给贵府管家提过的问题,还请您认真对待。”

  “我会的。”他说完,抱着黎容大步走了出去。

  02

  外头雨还未下完,电闪雷鸣的,校园里绿植又多,此刻皆被风刀劲雨摧折得凄惨不堪,看上去简直是满目疮痍。放眼望去,只有一面黑伞从容地行走在四面狼藉当中,带着某种不可撼动的气度。

  白缘山单手把黎容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撑着长柄伞,便把所有风雨都挡在外头似的,黎容那么怕响雷的一个人,伏在他的怀里,竟然十分安静妥帖,看不出一点害怕,还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白缘山并没有理会他的问题,只问他:“你不想上学?”

  黎容吸了吸鼻子,没说话。

  “所以也不跟老师同学说话?”大概因为沾了风雨的缘故,白缘山的声音显得有点凉。

  黎容不明白父亲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着急地微微直起上身来辩解:“我没有故意不跟他们说话,我只是……没有话要跟他们说。”听来委屈得很。

  白缘山突然顿住脚步,黑色的伞面便定在雨幕里不动了,过了一会儿,黎容才听见白缘山说:“自己下来走。”

  黎容不明所以,沉默地从白缘山身上滑下来,仰着脑袋看他。白缘山往前走,他便只好跟着往前走,亦步亦趋的,一双裤腿都打s-hi了,愣是一句话不敢说。偶尔天边滚过几声闷雷,他下意识往白缘山那边贴,想去拉白缘山的手,但终究没敢伸出去,白缘山就全然当做没有察觉,直到两人走到校门口,雨才终于下尽了,乌压压的云也散得快,隐约衬着一点霞光的暖调,风消雨霁,只余生灵万物残喘的气息,一时间显得更加空寂。

  白缘山在车子前头几步停下,一只手还撑着长柄雨伞,侧身的同时把另一只一直放在外头的手也c-h-a进口袋里,像他闲时写大字那样姿态从容,自高处俯视黎容,神色平静地说:“黎容,我不可能一直抱着你。”

  那个时候,白缘山就已经明白,黎容自小与世隔离,早就习惯活成一座孤岛,偏偏把他一个人放进了心里。大概因为黎容活到现在,只有一个人的出现,给他带来了安全感。

  在最先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白缘山并不太愿意对这份安全感负责。他不过想看看这个孩子能长成什么样,至于这种不在掌控内的发展,他是没什么兴趣去处理的。因此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把黎容放下,划清界限。

  但是听到这句话之后,黎容依旧仰着脑袋看他,怔怔愣愣的样子,看上去有些惊慌无措,好像就快要哭着问为什么。可他没有,白缘山不喜欢看男孩子哭,他努力把眼泪忍回去,才装作懂事的样子来跟白缘山商量:“但是我怕打雷,它太厉害了,我不敢一个人。等我以后长大了,我就不会怕了。”

  他说得信誓旦旦,白缘山面无表情地看了他半晌,像是笑了,摸摸他的脑袋道:“是啊,你总不会一直要我抱。”说完回身往车那边走。

  黎容慢了一步,急得在后头喊他:“等等我!”跟白缘山比起来,他的腿太短了,白缘山随便跨一步都够他追两三步的。

  白缘山没停,只是把c-h-a在口袋里的那只手抽出来,淡淡说了句“跟上”,黎容自觉牵住他两三根手指头,果然就跟上了,顿时很高兴。

  不过转念之间,他没打算对这份安全感负责,也没打算彻底掐断它,毕竟黎容还算乖巧有趣,值得他打发一点时间精力。

  但是时间长了,他自己不断,终归会到他负责的那天。

  白缘山把车从公司开回家的路上,不得不平静地接受这个事实。

第十五章

  01

  管家假装不知道黎容偷偷抹眼泪的事情,少年人的委屈总是怕见人,尽管心里涌起多少情绪,好像藏起来吞咽进肚子里就算是一桩成年人的英雄事迹,被人撞破则难免褪不去孩子气的嫌疑,丢了面子。黎容自小比别的孩子端重内敛,除了白缘山,不肯对旁人有一点示弱的,因此管家只能偷偷溜回楼下去,等着黎容自己下来。

  不到半刻钟,黎容背着书包从楼上下来,面上非常平静,大约要仔细瞧才能察觉出一点情绪崩溃后的痕迹。管家哪敢细看,匆匆对上一眼,只觉得他的脸色反倒比方才红润了一些,不再冰冷苍白得如同一个死人。

  “我送你吧。”

  黎容自从拥有了自己的自行车之后就再没叫司机接送上学,照白缘山的想法,男孩子不必娇养,叫风吹一吹,太阳晒一晒,显得更有活力,心境视野也开阔些。况且此刻,他是更宁愿一个人跑出去的,一点不想叫白家的人跟着,有点不耐:“不用。”

  “还能赶上最后一节课。”车已经在外头停好了,管家一面给黎容开车门,一面说着,把黎容轻轻往里推。这实在令人无法拒绝,黎容只好半推半就地往副驾驶上坐。他现在没心力计较这些个东西,因此也就注意不到不对劲,要是平时管家开车,哪会让他坐在前头。

  管家转过车头,坐上驾驶座,心先安了一半,慢慢把车子开出去。

  等路上见了后头追上的路虎,剩下的一半心也终于安了下来,往前开了一段,然后才故意动作明显地往后视镜看:“那好像是家里的车。”

  黎容猛地回头看了一眼,脸色刷地一下惨白,他想叫管家停车,好让他逃开那个人,张着嘴才发觉喉咙紧绷得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其实这种时候再下车也来不及了,黎容心里清楚得很。

  管家一边开车一边接电话,黎容坐在后头都能听见“停车”两个字,立刻叫出来:“不许停车!”

  管家一听,二话没说就收回了放到刹车上的脚,真像那么回事。

  这地方离学校不远,乃是一条废弃的河提,虽然河水到这里就干涸了,但河堤边上的杨柳倒还高大从容,连岸一片都是细叶丝绦,一齐参差轻拂的景致倒也难得。不久前市政工程利用此处修了条路通车,想将市内几处风景好的地方连成一条公交线,也算给本市造一些特色`情怀,博个噱头。但大概是太偏隐了,路也不宽敞,因此平日里少有人气。

  管家能开这个口装模作样地提醒黎容,显然是挑准了时机的,此时车刚转到河提上,白缘山见车没停的意思,立刻咬在后头准备超车,一黑一白两辆车跟演电影似的别来扭去,管家不敢撞白缘山,白缘山除了车里的人没什么可顾忌的,转眼就让他抓住机会超到前头去掐路,管家终于顺理成章地踩了刹车。

  这下可怪不得我了。管家舒了一口气,对白缘山的车技表演十分满意。

  02

  虽说管家是白缘山的人,但倘若要他为白缘山去得罪旁的人,说毫不犹豫是不可能的,他总得有自己的一番思量。这个人太油精。整个白家上上下下,他会稍微随意些对待的人,大概只有白太太一位,连厨娘他也是客客气气的。一个人再费心思,多少有些松快的时候,而白太太则实在叫人提不起精神来应对。

  最费心思的反倒是黎容,干干净净的小孩一个,管家诳他诳惯了,随口捏几句谎话哄得他乖乖听话,不然白缘山不在家,谁去管他?但孩子长大了也不那么好诳了,做个样子都费劲得很。

  所幸白缘山是背惯了黑锅的,他也不冤枉,便懒得管这些小伎俩,顺应局面地跳下自己的车去开管家的车门,冷声叫他滚。这时候还要他对管家多么客气就实在太没脾气了。

  管家沉默地从下了车,无声无息之间动作却非常利索,任白缘山坐上他的位置,车门一锁,黎容连点反应都来不及做出来。

  眼见管家被丢在了河堤上,黎容趴在车窗上往后看,气愤地指责白缘山:“你干什么!”也不知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管家。

  白缘山单手把控着方向盘,分出一只手去推变速杆,生生把一部suv开出了跑车的效果,从后视镜里瞄一眼猝不及防被惯x_ing甩得东倒西歪的黎容,像个家长一样同他说话:“坐好,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好像故意把车开得歪七扭八的人不是他,竟十分理直气壮。

  黎容一拳头打到棉花上,对方还气定神闲,自己先折损得毫无气势,一腔意气顿时堵在胸口,不上不下,这时候再发作倒显得有气急败坏之嫌,只好叫它堵着,除了咬牙沉默,当下也无法灵光一闪,想出来一个别的更具有攻击力的应对方式,能够漂亮地击垮父亲的权威。

  发脾气都不会,真是摆明了叫人拿捏。白缘山开始站在一个教育者的立场,思索自己的教育方式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倘若当家长的太过强势,孩子难免弱势,白缘山被人叫了这么久的爸爸,终于开始稍微正经地面对这个称谓所带来的疑难问题。

  一时之间,两人各自沉默,倒也诡异地平静。

  除了一开始,白缘山一路将车开得平稳,进到院子里的时候,花匠正在搬几盆花,整整齐齐地码在Cao坪边上,等管家回来拿主意。见车回来,立即很高兴,往前走几步,结果见白先生从车里头下来,两只脚就黏在地上拔不动了。白先生在白家佣人眼里一向是叫人忌惮的,即使他从来不管屋里油盐花Cao的杂事。再见着白先生亲自去开后车座的门,里头的人还半天不下来,花匠就开始往后撤了,心道乖乖听话吧,我的小少爷,小祖宗。

  要是黎容此刻能接收到自家花匠的意念,也不知是个什么反应。

  白缘山根本没跟黎容多啰嗦,伸手往腰上某处一揉,黎容强撑半天的身子几乎是立刻就坍塌下来,被人拖出去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昨晚的x_ing`事是很耗损身体的,白缘山都佩服黎容能胡蹿到现在,还在跟他犟。

  03

  “我自己能走!”黎容用力推开白缘山,嘴里嚷嚷着小孩子似的赌气话。其实他内心当中是很愤怒的,但他在这个人面前似乎永远不成气候,这让他更加愤怒,且有点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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