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宅十余亩[系统] 作者:宁雁奴(中)【完结】(36)

2019-06-20  作者|标签:宁雁奴 种田文 穿越时空 系统 布衣生活

  说到底,英王大概自以为能为所欲为,所以行事无所顾忌罢!

  英王是怎么想的、怎么做的,郁容无能干预,无法理解……

  他只知道,自己仅仅是看到人祭的现场,便连觉也不能睡得安心了。

  吃不下,睡不着,又由于求助系统付出的代价,身体一度虚弱至极。

  跟着安朗犀去了逆鸧卫临时驻地后,便浑浑噩噩的,躺在床上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

  迷迷糊糊睡着了,耳畔蓦然就响起了那些人的哭号声,心脏倏地一紧,蘧然就醒了,遂对着灰蒙蒙的帐顶发呆。

  郁容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劲,但是……

  浑身充斥着无力。

  连呼吸都分外费劲的感觉。

  “唰啦”一声,营帐被人从外拉开。

  眼前陡然明亮的感觉,让郁容不适地闭了闭眼。

  “容儿。”

  这声熟悉的唤叫,让郁容迷蒙混沌的意识,骤然清醒了三分。

  “抱歉,是我照顾不周……”

  郁容费力地扯起嘴角:“干兄长何事。”

  聂昕之将人小心地抱入怀,低声道:“我带了这里的特色梅花糕,可想吃?”

  “不饿。”

  “那便睡一会儿。”

  “睡不着。”

  聂昕之闻言不语,良久之后,忽问:“尽志而力所不能至,何解?”

  郁容觉得自己大脑彻底锈了:“不懂兄长说甚么。”

  聂昕之复又沉默,少时,道:“今日天色尚佳,踏青游玩如何?”

  郁容无精打采:“大夏天的,踏什么青。”

  聂昕之终是什么也不说了,低头在瘦了一圈的青年大夫额头上轻啄着。

  郁容不自觉地闭着眼,身上仍是一点力气都没有的感觉,可……

  那种压抑到极点,又惶惶不安的情绪,不经意地平复了许多。

  心里渐渐有了些许安宁。

  “力能所及而怠之,又如何?”

  郁容不由自主地轻笑出声:“兄长到底想说什么?”

  聂昕之没直接回答,却是将人横抱起,大步流星地朝帐外走去。

  “……兄长?”

  浑身无力的郁容挣扎了几下便放弃了。

  他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太不像样……便随这人高兴罢!

  “这里是?”

  站在高处,郁容怔忡地望着脚步匆忙、来回奔波的郎卫们,远远的,有几个眼熟的身影。

  数年前有一面之缘的金九针周防御,有已经不是保安郎的苏重璧,以及其他诸多国医。

  各个看起来忙得分不开身的样子。

  聂昕之语气淡淡:“霍乱之疫,不确定感染者,约在数千之多,除被错杀者,因病救治不及之人,已逾百人。”

  郁容吃了一惊:“这么多人……”

  聂昕之静静地注视着他:“容儿可有救疫者之心?”

  郁容微微怔忡,良久之后,苦笑:“兄长哪里的话,我是大夫,怎么可能……”

  声音渐渐小了。

  “竟然这么颓了,我可真糟糕。”

  聂昕之轻道:“人祭一案,非容儿之过,原是我逆鸧卫失察之责。”

  郁容摇了摇头,听着男人说话,居然渐渐释怀了。

  也许逆鸧卫是失察,也许自己确实无能,但……真正错的,是犯下了这滔天罪行的恶人。

  不过,为此颓废,差点一蹶不振的自己,真的是太挫了。

  “容儿?”

  郁容回过神,冲对方浅浅一笑:“兄长带的梅花糕在哪,我饿了。”

  先吃饱肚子,稍作养精蓄锐,即该投入到防治霍乱疫病之事当中去。

  人祭他无力阻止;

  但得病的那些人,他却能够竭尽所能,救活尽可能多的感染者。

  还好,只颓了一夜加大半天……没能真正耽误到正事。

  否则,能救的人,因着他在这边伤春悲秋,而不得及时救,才真是罪过。

  “尽志而力所不能至,无愧于心。”郁容突地回答起聂昕之在帐内问的问题,“力能所及而怠之……怠者而误医,杀人也。”

  聂昕之抚了抚他眉尾的一点痣,没作评述。

  “抱歉,让兄长担心了。”

  难得,聂昕之这一回说的不是“无妨”,而是:“下不为例。”

  郁容弯了弯嘴角:“没有下次。”

  拾整了心情,郁容自然而然再度将注意力放在了霍乱之疫上:“这么多病人,医者是不是太少了?”

  聂昕之回答:“附近的医者也在援手,另有国医、医户在赶至途中。”

  “药材呢?”

  “调来了一批,尚有不足,已谴专人前往覃安等地紧急调集。”

  “这样……治病有周防御他们,那我就有空炼制避瘟丹了,你那些郎卫跑进跑出的容易被感染,光靠石灰、雄黄作防治怕是不够……对了,我得将从……咳咳,海外治霍乱的方法俱数誊写下来,也免得因为辩证争议,延误了治病的良机。”

  聂昕之静静地听他念叨,忽而将人抱起。

  “兄长?”

  “先行洗漱。”

  被这一提醒,郁容才意识到,自己蓬首跣足,足具贤者之风范。

  “……”

第90章

  “不需我陪你?”

  郁容摇头, 道:“不是说好了吗,我一个人去……”

  聂昕之沉默了少刻, 轻道:“我不放心。”

  郁容不由得笑了:“有什么不放心的, 又不是小孩了。”

  聂昕之垂目不语。

  郁容轻咳了声,伸手勾着男人的后颈,用力地在他嘴上亲了口:“半个时辰, 最多半个时辰,我就出来。安校尉也说了,里头很安全,那位无法伤到我的。”

  聂昕之终于松了口,嘱咐着:“他若说了甚么, 无需思虑过甚。”

  郁容微笑着颔首,遂放开了男人, 后退一步, 转身跨过门槛。

  两人这一番互动,非是什么生离死别的,不过是……

  一名郎卫在前引路。

  郁容走在戒备森严的小院里,没多久抵达了目的地。

  房间不大, 却是通透,微风穿堂而过, 便是夏天, 待在屋里也不觉得热。

  根本不像是关押犯人的地方。

  当然了,这里本就不是牢房。

  “犯人”亦非一般的犯人,而是数十年前, 声名赫赫、威慑天下的英王。

  曾经的逆鸧卫指挥使,辅佐过三代帝王,在先帝亲政之前摄政近十年,在今上登基之初也曾尽力协助稳固朝政……何止是个安朗犀所评价的“顶厉害的人物”。

  不提他做过的事,光说其活的年岁,六月初六正是其八十大寿,在这个普遍只能活到四五十岁的时代,堪称稀罕至极了。

  郁容想不通,这样的人,曾为国为民付出良多,为什么会干出人祭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来?

  人祭之案已尘埃落定。

  其实与郁容也没什么关系,但……

  即便他振作起来,不再沉湎于颓废之中,白天还好,忙着无暇胡思乱想,到了夜晚,每每沉睡,梦里时不时会出现一片火焰。

  人祭的哭号,经常将他直接“吵”醒。

  才知,耿耿于怀,到底意难平。

  于是便有了这一趟的“探视”。

  到了地方,郁容忽而迟疑了,有些迷惑,就算看到了那位英王,又能如何?

  死的人已经死了。

  不等他退缩,一道老迈的嗓音抢先响起了:“小娃娃不是想见我一面吗,怎的又不敢进来了?”

  郁容心里一定,抬脚跨门而入——来都来了,看看再走也不碍事,心里着实有太多疑惑。

  首先规规矩矩地行了礼,不管对方之后如何,现在仍是旻朝的英王。

  “抬起头来,我瞧瞧。”

  听这语气,特别和蔼可亲,郁容不再犹豫,果断抬头,目光落在了瘫坐在“轮椅”上的老者身上。

  便微微一怔。

  其人面相,既不像他一开始想象的,那样狰狞可怕,当然也不慈眉善目,有一种尊容威严的特质,感觉……

  和聂昕之有些像,或者反过来说,聂昕之像他。

  第一时间让人联想到老年版的聂昕之。

  不过显然,这“老年版的聂昕之”话比正版的多得多,语调也完全不一样,带着笑意:“容姿粲粲色郁郁,无怪乎勺子欢喜。”

  郁容听了觉得莫名不适,稍稍迟疑,木木地回了句:“……不敢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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