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黑 作者:二冬【完结】(44)

2019-06-20  作者|标签:二冬 破镜重圆 年上 甜宠

  “阿风,我走先。”黎雪英套上外衫,拍过邢绍风肩膀,“伯父伯母太忙,帮我打声招呼,我就不挤去败兴了。”

  “我以为你今晚留宿,往常哪次不这样?”这回换邢绍风讶然。

  “你家中来新人,这段时间留宿都不方便。”黎雪英低头缠绕两圈薄围巾,清清淡淡说道。

  “我送你。”邢绍风放下酒杯,“等我两分钟。”

  邢绍风回屋换衫,而黎雪英已趁片刻功夫,蹬好皮鞋。他站起身,有人靠在门框上,好整以暇观察他。

  “这么早走,连声招呼也不打?”邢默手背上一枚硬币,无聊地翻来覆去把玩,在他修长的指尖穿梭。

  黎雪英身体忽然僵住。他忽然怀疑自己是否已在五年前失去他,还是说,此刻才是真正在失去邢默。因为再次见面,对上邢默的眼,脑中有千万国王画面飞驰而过,这种情绪,简直就像自己同他并非重逢,而是快要失去他。

  他的臂弯曾在月光下,窗前向他敞开;曾带他在夜色中飞驰跨海;曾同他站在浪湾承诺,有朝一日入住新界;曾为他设想种种浪漫。

  但最终眼下定格,一种诡异而怪诞的感受席卷了黎雪英。只剩下沉默,尽管这沉默中两人都在无声拉扯,做角力。

  黎雪英攥紧风衣,沉默恍神,而邢默倚在门框,用目光盛满他,又似乎谁都不曾在那双眼住过。

  玄关灯光拉长他们身影,成对成双。

  好在邢绍风回来即时,没有给机会让这两人站成一尊铜像。

  “你又搞什么?”邢绍风快步下来,狐疑打量邢默,“你放过我朋友好不好?今天吃错药哇?”

  邢默极其不爽,冲屋内扬扬下巴:“他们叫你。我出来抽根烟,透透气行不行?”

  邢绍风向来不忤逆邢世怀与佟青,气得说不出话,隔空对邢默指指点点,最终胡乱翻出车钥匙,快步向这边走来。

  “阿青和伯父已在找你,不要丢下一屋子人让他们难做。我送阿英回去,你赶紧进屋。”邢绍风一边说着,捉着黎雪英胳膊往外走。黎雪英难得顺从,竟也真叫他如此拖行好几米。最终忍不住回一次头。

  回过头,便看见邢默就着昏暗灯光,站在门口,身体依旧斜斜靠住,手中慢条斯理把玩那枚硬币,神色灰暗不清。

  “有样东西,我还寄放在你那里。”他突然开口,却一开口就让黎雪英心沉到底。

  “抱歉,那本书今天没在。”黎雪英脖颈僵硬,再次背对邢默,身影有种倔强感,“邢生择日再来取,我定按时归还。你放心,我保管妥善,从未交给旁人。”

  半天未听见身后人回话,黎雪英硬是梗住脖子,以冰冷坚硬姿态背对他。

  “好。”

  车门关上,引擎打上火,车子就这样飞驰出去,将身后那一丁点光亮远远甩出。后视镜中,许多东西仓促略去,黎雪英尚未回神,就听邢绍风在一旁问道:“你们两人原来认识?”

  他回过神,这可着实令他为难好几秒,最终道:“他同邢家身世,我阿爸当年略知一二,后来我托人联系邢探长,说来话长,都是些旧事。”

  邢绍风却觉得新奇:“是吗?我还以为你们来八竿子打不着,果真奇妙。今晚抱歉,感觉你一直不大自在。”

  “没有的事。”黎雪英最终别开头望窗外。

  真心话惯于藏在心底,这些年早不再同外人讲。

第四十一章 打探

  另一头,邢默并未急于反身,他就夜色往外追两步,远远能看到山脚下海平线,似乎又被浓雾遮掩住,只能看到一条发亮的白边。烟没抽几口,却已燃到尽头,在他手中像朵枯萎的花。邢默沉默地又抽出一根,重新点燃。

  手机铃声响起,即时打断他思绪。

  “哈罗,阿默默,半个多月没见,想没想我?”

  “好好说话。”邢默劈头盖脸就是骂,皱起眉头却展开。

  “你好凶,果然认祖归宗过真有底气,还找回那位旧日情人,现在恐怕有一阵好忙吧?可惜可惜,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你好歹在鹰眼待过,转头就不再挂念。”那人在电话那端咂舌感叹,十分浮夸,丝毫没自觉,“下个月日本有一单,离你很近,做个顺水人情,接不接?”

  “滚蛋。”邢默想也不想,眯眼望向海水对面的新界,“说过以后是死是活都跟我再没关系,又来找谁做冤大头?”

  电话那头爽朗笑起:“好嘛,本来花狮他们不让我问,我就是最贱问多一句。这两天我人在大陆停靠,明天转飞,来问问你过得怎样,爽吗?”

  “闭嘴,罗修。”邢默笑道,“你在潮州的存货钥匙还在我手里,小心我高兴给你石沉大海。”

  对面罗修果然立马风s_ao不起来:“行了,也就我多惦记你一秒还要被威胁,真一切顺利?”

  “放心。”邢默吹够风,转身上车,百无聊赖拨动车前两排风页,“至多两个月进O记,需要帮忙时我会联系你,好处不给你吃亏。”

  电话那头的人果然闷闷笑两声:“看来一切顺利。和你的靓仔怎么样,也同样顺利?”

  “你什么时候也变八婆了?”

  “我八婆?我闭着眼都想得出你还没告诉他。”罗修在那边语音夸张地冲邢默比嘘,“你不行,兄弟,要不哥们给你助攻,我还没干过这行,说不定挺合适。”

  “滚蛋。”邢默又骂一遍,“没事我挂电话。”

  “你不要觉得我在调侃你,我同你认真讲,不要每次当顺耳风过。”罗修在那头忽然严肃起来,“你那脾气我不够了解?别看面上凡事都仿佛看得开,真钻牛角尖能气死头牛。换位思考一下,你要是他,五年前搞个对象……算了,我懒得同你解释,我看也就是那靓仔脾气好,换做是我——”

  罗修忽然沉声冷笑:“我会把你头按到马桶里冲水一百次。”

  邢默挂掉电话后,脸色愈加y-in沉,以至于难以冷静地连抽三根烟,才让晚风带走他一身戾气。

  转身回屋,他发现佟青与邢世怀的确已寻他一阵子,连忙洗过手迎上去,同二人又说好一阵话,成功将话题转移。

  邢世怀喝得有些高,这些年许久不似今日高兴。见邢默归家,他大着舌头揽住邢默的肩,四处同人宣布他即将进O记的事,而佟青在一旁,虽有些困倦,却也看得出真正高兴。

  说邢默心中不温软是不可能。离家二十余载,如今渐渐感受到这种归属感。

  “阿爸还能扛十年。”同众人话过后,邢世怀又来同邢默耳语,“做差人不容易,你想好走这条路,阿爸就支持你。”

  邢默笑着应他,同时也为邢世怀醉酒后自称的那句阿爸,心中颤动。

  “今日不如就到这里,大家也疲累,以后多欢迎来做客。”邢默将邢世怀交给佟青,与邢世怀二人,同客人们道别,送他们离场。

  来客渐渐走空,留下满屋欢聚后的狼藉,凭空生出许多寂寥感。人是如此的生物,惯于热闹之后,总会有猝不及防的反差感。

  邢绍风已经送过黎雪英,这时候刚进家门,便同邢世怀与佟青与客人一同道别。

  佟青和邢世怀都饮过酒,天色又晚,邢默让二人现行休息,客厅留下他同邢绍风二人,收拾宴请之后的房屋。

  客厅只剩时钟滴答响,他们两人有默契地谁都不同谁讲话。

  到最后二人lū 袖子在水槽洗碗时,最终是邢绍风忍不住先开口。

  “你是不是中意阿英?”邢绍风本身就是直来直去的x_ing格,况且今晚还饮过酒,话语更加直白,“别看他在夜场工作,其实是很本分的人。听说他阿爸以前在白厅工作,五年前去世,连财产都没来及留下,否则阿英和他家姐也不至于沦落于此。”

  这沦落二字用得妙,让邢默洗碗的手微微一顿。

  邢绍风接着说:“阿英生得靓,旁人见他特殊,总忍不住多看两眼,但其实他有白化病,其实很惹人疼。”

  “他阿爸怎么过身的?”邢默淡淡问。

  “说来话长。”邢绍风停下手中的活,微微有些出神,“他阿爸是被洪门人整治,引起白厅怀疑。说是要调查,审核,最终讨论出个结果,但在一次审问的路上,被人枪杀。”

  邢默未说话,只是手下擦洗盘子的手多了几分力道。

  “我知你心中想什么,觉得我们差佬没用,是不是?”或许是酒精冲头,邢绍风今晚格外话多。他笑得有些自嘲,“西区的冯庆你听未听说过?前两年时候权势滔天,连阿伯都不能直接动他,上头英国人压住。有时候我也恨自己无能,以前觉得当上差佬,局能阻止许多悲剧发生……如今才能体察阿伯的苦处。”

  “我没有觉得差佬无用。”邢默沉声道,“否则我也不会加入O记。”

  “这倒是。”邢绍风轻笑,“我们一家子差佬,真热闹。”

  邢默没理会他:“后来呢?他为什么没有继续读学位?”

  邢绍风反应好片刻才知他在问黎雪英,皱眉道:“那时候,阿伯其实有资助他,但他不肯。再后来,就给冯庆做事。你敢相信吗,为自己杀父仇人做事。开始我也想不通,但很快我又明白他的卧薪尝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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