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郡王见闻录+番外 作者:华飞白(四)【完结】(50)

2019-01-31  作者|标签:华飞白 宫廷侯爵


  “……”圣人含笑打量着两位少年郎,叹道,“朕真不该让你们去甚么大理寺、御史台,合该将你们都送进户部与太府寺。”户部与太府寺掌管大唐国库的税赋财物以及收支等,最需要的便是随时随地都能发现钱财充实国库的敏锐眼光。
  “若能为叔父分忧,无论何处,侄儿都去得。”李徽道,顺带也替王子献表了忠心,“子献是户曹县尉出身,对户曹之事了解甚深,日后若有机会去户部或太府寺,应该也算是如鱼得水罢。”
  “朕看重的人,自然无论何处都去得!”圣人不由得大笑起来,同样将他们都放了回去。
  不过,即使光明正大地将安兴长公主的私财几乎都掏空了,新安郡王也依旧有些闷闷不乐。在他看来,彭王完全比不上安兴长公主,跳出来之后的种种举动,堪称自掘坟墓。此案只将他与郎陵郡王都折进去,安兴长公主却毫发无损,着实令他有些失望。
  他始终不会忘记,安兴长公主才是那个将计就计、首告越王府之人,才是一直暗中推波助澜、挑拨离间皇室兄弟的主使者。若是不将她处置干净,又如何能算得上替越王一脉报仇雪恨?远在洛阳的父兄、身在荆州的楚王一脉又如何能彻底安心?
  是夜,濮王府西路寝殿当中,伴随着零零星星的水声,响起了新安郡王的叹息:“叔父竟然如此轻易便放过了安兴长公主……就算她矢口否认又如何?就算证据不足又如何?眼下一切尽在掌握,想要多少证据便能造出多少证据!或许,叔父依然觉得,放她一人折腾不足以为惧,还不如让她继续当诱饵罢。”
  李徽斜倚在浴斛边,任王子献挽着袖子给他擦背,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他们二人都不喜侍婢近身,故而许多服侍郡王之事,便落在了王御史身上,而他亦素来甘之如饴。不过,每当此时此刻,仍有些血气方刚的王御史总是须得费尽了气力,才能勉强将蠢蠢欲动的某些心思按下去,目光却止不住地在他背脊上流连。
  “既然能用安兴长公主钓出彭王,或许再过些时日便能钓出其他人来,圣人应当已有打算。而且,将她明面上的棋子都除尽了,为了保住暗棋,她还能做些甚么?便是为了做戏,她也必须退一步,佯装出洗心革面的模样来。”
  “就算她蛰伏一段时日,从此安安生生的,光是瞧见她,就足以令人心情不愉了。更何况,我总觉得不能以常理来揣度她。若是小觑了她,指不定甚么时候便会被她寻得机会,搅弄起风风雨雨。说起来,隐藏在暗中的另一位主谋可真是干脆利落得很,对彭王与郎陵郡王毫无恻隐之心,说杀便杀了——为何她却丝毫不担心此人对她下手?”
  “也许不过是以退为进罢了。她若是不招认,便正好能借着这个秘密,与那人继续来往,并且隐隐占据上风。就算那人有心斩尽杀绝,她身在长安,周围守着侍卫部曲,公主府附近又有金吾卫巡防,很难突破重围得手。而若是一击不中,那人反而会极为危险,转瞬间就会被她出卖,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呵,两厢虚与委蛇、互相利用。”李徽眯起眼,“那她与此人合作,又能得到什么益处?难不成,淮王之死已经令她迁怒到所有兄弟姊妹,所以想将皇室都杀得一干二净,她便能心满意足?”安兴长公主其实从未失去过理智,但依照她的行事,似乎亦不曾考虑过给自己留后路,所思所想也始终令人难以捉摸。
  “无论她想得到甚么益处,都不会更改她与此人共谋的事实。”王子献道,“或许彭王事败,对那人而言无异于斩断了左膀右臂,失去了同盟,但于她却是再好不过的机会。我认为,之前她一直都算是彭王的智囊,虽然重要,但始终不是决策之人。而日后,她便不必为彭王所制,可随心所欲地完成自己的目标了。”
  “所以,彭王死,其实是她的好消息?”李徽神色微冷,“……而她的目标之一,便是濮王府。我断不能容她如愿!!”
  “放心罢,她抛出的这些棋子当中,有几个品阶不低的高官。说不得,这些人极有可能知道得比她所料想的更多一些。只要将这些零碎的消息汇合起来,或许便能渐渐探知另一位主谋的身份。”王子献道,“圣人想要的,无非就是谋逆者的底细。到时候,她便再也没有用途了,自然而然便能除去。”
  “你莫非忘了,她手中还握有当年废太子谋逆案时的世家余孽?”
  “说起这些人……”王子献神色自若地解去衣衫,踏入浴斛当中,“他们已经许久不曾出现了,或许早已起了内讧,或者生了甚么纰漏。不然,安兴长公主又何必派其他人去刺杀越王?那些世家余孽至少有数百人盘踞在岭南,桓贺手底下还有一群南蛮,极为熟悉岭南地势。若是派遣他们,越王府众人未必会毫发无伤。”
  “你的意思,是二世父他们极有可能再次遇刺?韶州到广州,也许并不安宁?或者,能够指使世家余孽者,其实另有其人?”李徽略作沉吟,竟未发觉身后的人已经悄悄地覆了上来,“此人不听安兴长公主调遣,难道只听彭王或者另一个主谋的命令?当年究竟是谁收留了这些世家余孽?”
  分明炙热的身躯已经紧紧相贴,姿势再亲昵不过,身下的人却依旧沉浸在思绪当中,完全不曾发觉如今的状态,王子献不由得一叹:“玄祺……”
  “……也许桓贺已经不在岭南?他的目标始终是废太子。唔,我须得赶紧写信,让厥卿堂兄仔细注意些。能够控制那么多世家余孽的,究竟是甚么人?又有何打算?往后,安兴长公主若是无人可用,会不会又开始用他们?”
  “玄祺……”
  “你觉得呢?是否该仔细查一查彭王都曾收留过什么人?”
  “我觉得,既然暂时毫无头绪,便不必再多想了。”王子献无奈一笑。
  李徽拧紧眉:“此事至关重要,须得想清楚——唔……”剩下的话,都被倏然欺近的吻给堵在了口中。便听某人低哑着声音道:“改日再想也不迟,今天已经费了这么多心神,便暂时作罢,如何?”
  “……”即使想继续反对,新安郡王也已经没有余暇了。
  
  第231章 王妃回京
  
  彭王谋逆案告一段落之后,一度义愤填膺的官宦世家与百姓们仿佛渐渐遗忘了此事,长安城内再度恢复了往日的繁华热闹。转眼间便又到了莺飞草长的时节,穿着轻薄艳丽春衫的少年与小娘子们几乎随处可见,仿佛比姹紫嫣红、竞相绽放的百花还更引人瞩目一些。而簪戴在发髻上的鲜妍花朵,也为每一个人都增添了几分好气色。
  素来勤勉的新安郡王难得地告了一日假,带着侍卫部曲浩浩荡荡地来到长安城外十里亭等候。长宁公主与永安公主的厌翟车亦停驻在侧,宫婢们用行障围出一片草地,供他们暂时休憩歇息。
  “阿兄,怎么不见王致远?”长宁公主柳眉轻扬,红嫩的唇角微微勾了起来,“他在濮王府断断续续地住了这么许久,于情于理也该过来迎一迎三世母,好生向长辈致谢罢?”显然,她想说的绝非如此,只是宫婢们在侧,不便明言罢了。
  “原本他的确打算来,不过今日并非休沐,他实在不方便告假。”李徽佯作不曾听懂,“御史台虽清理了一群人,余下的却都被他激出了几分火气,成日里盯着找他的错处。他若是来了,明日朝议便一定会被弹劾。”
  能在御史台当一位尽职尽责的言官,必定是傲骨铮铮,丝毫不畏惧任何强权之辈。然而,过于矜傲,则极有可能反应过度。那些御史未必不知王子献所做的皆是应当应为之事,只是眼睁睁看着他一个年纪轻轻的后辈便能在御史台搅得风生水起,或许面子上实在有些过不去罢了。
  “成日里被一群同僚针对,待在御史台也是难为他了。”长宁公主闻言,倒是颇为同情,“不过,如今他唇枪舌剑的名声已经传了出去,其余各部的官员见着他恐怕心里也发憷罢。日后无论阿爷将他调到何处,融进去都并不容易。”
  “若是行得正坐得直,又何惧监察御史?”李徽道,“我倒是觉得,叔父将御史台清理干净之后,便会继续提拔他。前些时日,叔父还提起,我们二人或许较为适合户部与太府寺——不过,我倒是宁愿留在大理寺,就让他去太府寺罢。”
  长宁公主逗了逗身边顽耍的永安公主,回道:“阿兄未必能留在大理寺。最近听阿娘提起,阿爷似乎想让你去宗正寺。”她思索片刻:“去了宗正寺,势必升一级。从四品的宗正寺少卿,你觉得如何?”
  李徽怔了怔,不禁想起最近荆王“失宠”的传言,似笑非笑:“去了宗正寺也好,定然会清闲不少。如今阿娘与寿娘都回了长安,我正好能有空暇承欢阿娘膝下。”
  虽然待在大理寺能够参与审问各种大案与要案,也能借由职权之便彻查安兴长公主等人。不过,如今紧盯着安兴长公主的各方眼线实在是太多了,反倒不方便他施展。就算他去了宗正寺又如何?事关宗室谋逆的案子总归与宗正寺脱不开干系,只要紧紧跟在圣人身边,亦能掌握所有消息。而且,作为监察御史的王子献有弹劾百官之责,借由他来攻伐这些逆贼,无疑更加名正言顺。
  “三世母回京,为的应该是你的婚事罢?”长宁公主又道,“阿兄,你可有甚么合适的应对之策?阿娘也曾说过,那位杜娘子还在守孝,一直让你苦苦等着也不像样。即便必须按着祖父的圣旨完婚,三世母也定然会想方设法,先给你迎两个孺子进门。”
  李徽拧紧眉,忍不住长叹:“我……”他与王子献两情相悦,又如何能忍受彼此娶妻生子?无论是妻或是妾,都绝不能出现在他们二人中间,否则与背叛无异。即便再如何艰难,他也想守住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阿兄,依我看,你与王子献都绝无可能一直不成婚。”长宁公主道,眉间笼罩着淡淡的冷色,“即便你们不愿,世俗与流言也会逼着你们妥协。否则,除非你们远离官场,远离长安城的是是非非,方能得到真正的安宁。既然如此,阿兄何不试着问问杜娘子,可否成婚之后各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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