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郡王见闻录+番外 作者:华飞白(四)【完结】(13)

2019-01-31  作者|标签:华飞白 宫廷侯爵


  夜半时分,部曲终于来报:“一位宫人从东宫侧门悄悄而出,去了安兴长公主府。或许是手持甚么印鉴,巡夜的金吾卫与坊中武侯都并未拦住此人。安兴长公主府也将他放了进去,大约只待了两盏茶,便匆匆回宫了。”
  “两盏茶?”李徽拧起眉,“为何时间如此之短?杨贤妃此时正在气头上,安兴长公主怎可能三言两语便平息此事?”不错,他一直等着的,便是杨贤妃派人向安兴长公主兴师问罪,二人彻底决裂的消息。毕竟,举荐杨八娘入宫的不是旁人,正是安兴长公主。此举也足以说明,她在杨贤妃与弘农郡公府之间做出了选择。
  这位贵主行事一向不可用常理来推断。就像之前他们都以为,安兴长公主在表姊与表妹之间不会轻易做出选择——毕竟她既需要杨贤妃在宫中替她打探消息,也需要弘农郡公府作为她的凭仗。然而,也不知杨八娘究竟与她说了什么,两人不过见了一次面,她竟然便答应举荐这位表妹入宫,还将杨贤妃彻底瞒在鼓里。
  “她们都是杨家之后,谁也离不开谁……”李徽轻轻一叹,推断着各种可能,喃喃自语道,“或许,之前我们将杨贤妃看得太轻了些?已经失去了弘农郡公府的支持,她绝不可能再轻易得罪安兴长公主,否则日后便越发孤独无依了。她应该很明白,若身后没有足够的势力,仅仅靠着长子名分的齐王,绝不可能登上东宫太子之位。又或许,安兴长公主使了别的计谋,说服了她?”
  若是安c-h-a在安兴长公主府中的那颗棋子能传出消息,该有多好。不过,他们费了无数气力,才送了一颗暗棋进入公主府中,绝对不能轻易因这种小事而折损。这种暗棋,只能在关键的时刻用,方能扭转时局与形势。
  部曲们并未探到更多的消息,李徽又等了片刻,方吩咐他们自去歇息。而他自己披着衣衫回到寝殿当中,又想到被强留在弘农郡公府的王子献,不禁失笑:杨士敬对这个便宜外甥可真是喜爱得紧,竟然在这种时候还将他留在郡公府中。只可惜,所谓的喜爱,也不过是因着想用他罢了。若换了个不能用之人,大概立即便弃若敝屣了。
  诸多盘算之后,新安郡王终于睡着了。而在他心心念念的安兴长公主府中,稍早之前确实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客人匆匆而至,仅仅是带来了几句话之后,便又忙不迭地走了。此人着一身黑衣,戴着女子所用的乌纱幕篱,在夜色之中几乎难辨身形,甚至不知究竟是宫人还是宫女。
  一位体态娇小的侍女悄悄地蹲在花木之中,遥遥望着那人一来一去,寝殿门再度徐徐关闭。她的资历实在是太浅了,根本没有任何机会接近安兴长公主。就算是今夜这种悄悄潜入寝殿附近的机会,亦是难得一遇。然而,饶是如此,她依然得不到任何有价值的消息,甚至不知今夜来访者的身份,更不知此人意欲何为。
  待巡防的侍卫走过之后,侍女缓缓压低身子,无声无息地往后退。她的动作十分轻巧,没有惊动任何人。然而,正当她转身欲回该当值的地方时,冷不防却见一人正慵懒地靠在附近的青石上,满含兴致地打量着她。
  刹那间,侍女浑身便都布满了冷汗。她知道,她今夜算是折在这里了。若是遇上别人,或许她还能想方设法糊弄一二,但眼前这位却是谁都不敢轻易糊弄的——安兴长公主驸马程青——看似是位什么都不关心的纨绔子弟,平日里只知吃喝玩乐,然而,谁又会因此而轻视于他呢?
  程青勾起唇角,似笑非笑道:“瞧我捉住了甚么?一只缩头缩脑,也不知想偷盗什么的小老鼠?啧,你究竟是何人派来的?”他直起身,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此侍女历经多年训练,自是不可能轻易露出破绽。她佯作瑟瑟发抖之状,垂下眸欲出声替自己辩解。她所用的借口自然都是真实存在的,证据十分充足,只需四处询问一番,便可寻出好些人替她证明。当然,前提是眼前的人愿意继续听下去。
  程青走到她身侧,仿佛很感兴趣一般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她,低低地笑道:“我应当见过你家主子罢?啧,实在难得。这么多年来,我还是头一回见着有人成功地潜入公主府,且过了这么些时日尚未被人发现。”
  侍女满脸惧怕地跪了下来,仿佛不知他在说甚么。但程驸马似乎并不打算听她分辨:“日后你便跟着我罢。也好教我瞧瞧,你家主子究竟是哪一个……呵呵,到底是哪一个呢?那个?那个?还是那个?实在颇有些费思量。”他仿佛喃喃自语一般说着,便往安兴长公主的寝殿而去。
  侍女跪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她必须想个法子传信出去,让主子知道她已经彻底失败了。不过,无论她如何左思右想,也实在判断不出来,这位驸马指的“主子”究竟是哪一位。明面上的?还是暗地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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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新安郡王一如往常按时点卯,一整天皆是风平浪静。偶尔,他也能听见书吏们暗地里议论宫中新晋嫔妃之事。有时候,这些不入流的小吏们打听消息与传播消息的能力,足以令人吃惊。他们津津乐道的某些事,与事实真相竟是八九不离十。这令他不由得沉思起来:究竟该如何用好这些遍布朝堂官衙每一个角落的小吏?
  黄昏将至,待到李徽回濮王府后,王子献亦是安然无恙地坐在寝殿中等他归来。显然,他在弘农郡公府平平安安地住了一夜。既不曾遇到x_ing急的小娘子投怀送抱,亦不曾因夜探而被人发现。
  见他回来了,王子献主动上前,帮他解开襕袍换上常服。当然,在一解一换的过程中,免不了偶尔缠绵一番。缠绵着缠绵着,便免不了耳鬓厮磨,意欲更亲近几分。于是,不过是换身衣衫罢了,二人竟足足换了一个时辰,而后又在浴房中待足了一个时辰。
  直至夜色已深,两人才仿佛餍足一般端坐下来,乌黑的长发披散,都带着丝丝缕缕s-hi润之气。王子献随手拿起长巾,正想给身边人擦干头发,李徽却因顾忌正命人端上夕食的张傅母之故,斜了他一眼。
  这一眼中,分明还带着方才的缠绵之意。只是斜睨过来,便仿佛隐含着无限的风华与浓情,瞬间就让人陷入到方才抵死缠绵的情境之中。王子献眯了眯眼,勉强按下心底猛然升腾起的火焰。
  便是再无法自持,他也必须忍耐。谁教玄祺的顾忌一向比他多上不少呢?若在张傅母面前闹腾出什么事来,他几乎能够预料到,未来数日甚至数月之中,自己会面临何等凄惨的境地。
  不经意间,他又发现,好几个懵懵懂懂的小侍女都因方才李徽那一眼而红了脸颊。这令他不由得升起了几分独占之欲——无论什么时候的玄祺,什么模样的玄祺,都该是只属于他一人的。
  或许,也是时候换些年纪更小的侍女了?
  当然,遗憾的是,以他目前的身份,尚无法干涉濮王府中之事。除非获得张傅母的同意,否则他连李徽身边的侍婢、奴仆亦是半点都动不得。
  他们用完夕食之后,张傅母很快便带着侍女们退下了。偌大的府邸内,灯光渐次熄灭,隐入了黑暗之中。许是太过闷热之故,李徽与王子献迟迟没有睡意,于是悄悄地离开了寝殿,来到后园之中乘凉。
  两人沿着小湖前行,里头的白莲正幽幽吐着香气。清风徐徐拂来,幽香中带着水汽,似乎确实令人觉着凉爽了许多。
  “想不到,杨大郎竟然罹患了怪病。若是他康健如常,想必当年也同样是位惊才绝艳的人物罢。只是听你所言,我便已经觉得,从x_ing情与气度来说,杨谦远远无法与杨大郎相比。他唯一能胜过兄长之处,也仅仅只是那副躯壳罢了。”
  “也许不经过这一场磨砺,杨大郎也不会是今日这般模样。谁也无法断定,当年他若不曾患病,是否又是一位‘杨谦’。自幼顺风顺水,从未经历过任何挫折之人,绝不可能拥有他这般的豁达。”
  “你似乎对这样的结果并不觉得失落?结识他们一家人之后,你便放弃了挑拨离间之策罢?”李徽微微一笑,“可是已经有了眉目?少了对付杨家的一着好棋,能够从何处找补回来?”
  “呵,无论如何,我总算发现,杨家似乎也有真正的聪敏之人,而非皆是自以为是的蠢物。”王子献挑起眉,“原来我阿娘并不是个难得的意外。”见过了形形色色的弘农杨氏之人后,他几乎对这个位列一等的士族豪门彻底失望了。他甚至曾以为,或许这便是天意——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而今,总算发现了一丝微小的希望。
  “也许,我血脉中确实流着弘农杨氏的血罢。到底不希望堂堂一等关中郡姓就此消失,再也没有一丝血脉留下。至于其他,且不着急。先看宫中这两姊妹如何争斗,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转机。”
  
  第193章 初入官场
  
  转瞬间,太极宫中便姹紫嫣红开遍,着实令长安城的百姓们津津乐道了一段时日。许多世家贵族女眷们也私下猜测着,这么些小娘子当中,究竟谁会更受宠一些。不过,圣人却并未显露出对这些鲜妍花朵的喜爱之意。雨露均沾之后,杜皇后便又宽容贤惠地给这群小娘子升了品阶,也仅此而已罢了。
  不提东宫旧人,这群新晋嫔妃中,仍以最先举荐入宫的周氏品阶最高,已经荣升正二品的九嫔,称周充媛。虽说充媛不过是位列九嫔末等,离为首的张昭仪尚差得很远。但张昭仪育有蜀王,母凭子贵,而她至今不过是侍了几次寝而已。若是日后有孕,岂不是转眼间便能往上升,甚至于封妃了?
  这种猜测不仅令许多新晋嫔妃都嫉妒不已,甚至连袁淑妃与杨贤妃亦对她颇有些忌惮起来。不过,周充媛到底也不过是个无儿无女的新嫔妃罢了。x_ing情又冷清,成日只知闭门读书,完全不懂讨好杜皇后求得庇护,圣人也不过怜惜她写得一手好字罢了。这样的人,待到圣人厌倦之后,自然便无声无息湮没在宫中了,又何须她们亲自动手呢?
  在周充媛之后的,便是从才人升为正四品美人的杨八娘了。她x_ing情温雅,又不失娇憨之处,浑身都带着世家少女的灵气。而且,她每日不辞辛苦地去安仁殿给杜皇后问安,很擅长讨杜皇后欢心。据说连长宁公主与永安公主都与她颇为亲近。而她的堂姊杨贤妃对她也很是不错,姊妹二人经常亲热地把臂同游御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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