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郡王见闻录+番外 作者:华飞白(三)【完结】(32)

2019-01-31  作者|标签:华飞白 宫廷侯爵


  然而,不多时,三兄弟便发现,假山畔、树林中、望山亭里,仿佛都影影绰绰多了些倩影。不过,他们仍故作不知,依旧跟着杨谦缓步慢行,任由暗中的目光观察着他们。
  王子献的耳力最为出众,隐约听见风中传来几声轻笑——
  “姊姊,王家这三个少年郎都生得很不错呢。不过,哪一个才是传闻中的甲第状头?想来,应当是那个穿着崭新的越州绫碧色袍子的罢?剩下两个虽说着的也都是新衣,料子却很是寻常,应当是不愿抢兄长的风头。”
  “说得是。王家兄弟怎会不知今日的夜宴究竟是甚么意图?定然应该是大郎穿得最为光鲜了。真不愧是国朝最年轻的甲第状头,丰神俊秀……就算是琅琊王氏旁支子弟,也确实不比咱们家的兄弟们差着甚么。”
  “我看好几位姊妹都来了呢。省试尚未开始之前,阿爷头一次提起这门亲事的时候,分明她们都看不上,怎么这时候却偏偏——”
  娇声细语越来越轻,直至湮没在风声之中。若非这些小娘子的言谈,王子献倒是并未注意到,王子凌今日穿的新衫究竟有何乾坤。毕竟,作为一个男子,他不可能对甚么衣衫料子都了如指掌。
  得知了其中究竟之后,他不由得瞥了一眼王子凌,目光在他的越州绫袍子上转了转。如今,王昌与小杨氏应当已经拿不出多少钱财了。据他所知,这数个月来,王子凌过得也颇为拘谨。那他是从何处得的意外之财?竟然能买得起每年绝大部分都进贡宫中的越州绫?或者,是有人刻意让他打扮得更光鲜些?
  他移开目光,勾起唇角:呵呵,真有趣。看来,不仅仅是他自己并不想要这桩婚事,王子凌也不愿他得到这门好姻亲。甚至连杨谦,或许都不想让他成为自己的妹夫,以免日后更不方便下手。
  既是如此,他便不妨顺水推舟就是。
  也好瞧瞧,杨状头究竟是从何处学了内宅y-in私的手段,又想如何用在他身上。若是光凭着王子凌那些不入流的小伎俩,如何能轻易成事?说不得,他还须得在暗中助他们一臂之力才好。
  
  第151章 姻缘如戏
  
  名为带着客人游园赏景,实则是让杨家小娘子们暗中相看如意郎君。对此,杨谦与王家三兄弟均是心照不宣。作为主人,杨谦依旧风度翩翩地介绍着各处景致的来历,含笑听王家兄弟赞叹几句。而作为客人,王氏兄弟的表现却截然不同。
  王子献依旧从容淡定,说话已然不似方才那般随意,仿佛带着些矜持之态;王子凌则宛如开屏的孔雀,容光焕发地侃侃而谈,言行举止竟表现得比平日不知好了多少;王子睦却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低头垂眼,看起来依然是一位羞涩无比的少年郎。
  杨谦不动声色地引导着王子凌说话,将王子献的风采渐渐掩盖住。若是不仔细听他们究竟在谈论甚么,光是看容貌装扮以及谈话时无比自信的模样,恐怕谁都会以为王子凌才是那位名满长安的少年甲第状头。他身边的兄弟固然同样容貌出众、举止优雅,此时此刻却难免有些黯然失色之感。
  不多时,杨谦便领着王氏兄弟越过了园林,来到一座幽静的小院子前。院子内遍植着梨树,犹如香雪之海,很是动人。他微微一笑,亲切地道:“此处是我的书房,里头颇有些收藏。你们若有兴趣,不如随我来瞧瞧如何?”
  王子献与王子睦自是颔首称是,王子凌却突然说要去更衣。杨谦便指了一个低眉顺眼的仆从,让他给客人引路。王子凌遂转身离开了,那一刻,他脸上止不住地露出了得意志满之色,仿佛所求的一切皆是唾手可得。杨谦的目光亦是微微闪动,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然而,他们却并未注意到,王子献意味深长地望着王子凌远去的背影,眼中满含兴味。看似毫无异样的王子睦亦在心中叹了口气,感慨着也不知哪一位小娘子会中了这个移花接木的圈套。
  不过,仔细说来,若是那位杨家小娘子没有与姊妹相争这桩婚事的心思,不贸贸然地做出甚么举动,也不可能让王子凌与杨谦的谋划轻易得逞。毕竟,如此简单的内宅手段,若是没有异样的心思,又如何会自投罗网?既如此,也算得上是求仁得仁,一个算计来一个算计去,堪为相配了。
  果然,王子献兄弟随着杨谦进入院落之后,便开始不紧不慢地品赏着他的各类收藏。而王子凌却迟迟未曾归来,仿佛更衣之处离得十分遥远似的。约两刻过后,他们便听得外头传来一阵嘈杂声,间或还有数名女子高喊“救人”、“救命”、“娘子落入湖中了”之类的话。
  杨谦很是应景地脸色一变,王子献与王子睦亦十分配合地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听得外头的杂音不断,且显然有愈演愈烈之势,王子献便道:“既然是一家亲戚,表兄便不必太过在意甚么待客之道,且紧着外头的家事罢。否则,若是哪位表妹出了甚么意外,我们兄弟心中也会过意不去。”
  杨谦只得拱手道:“那你们便在这院子中略坐一坐,我去去就来。”
  他尚未走出几步,就听王子献又道:“不知子凌去了何处?烦劳表兄派个人寻一寻他。毕竟这是郡公府邸内宅,他若是不慎走失了,冲撞了内眷亦是不妥。”就算是亲戚,也不可能在主人家中随意走动。不过,“冲撞内眷”仅仅只是个借口而已,如今的小郎君与小娘子时常见面,并没有“冲撞”一说。归根究底,他也只是想通过提醒一句表明自己的立场,不愿让王子凌涉入杨家内宅之事罢了。
  杨谦自是满口答应,立即匆匆地大步离开了。
  待他离去之后,王子献与王子睦对视一眼,低声笑道:“今天这场夜宴,许是办不成了——姻缘相合?呵,简直如同儿戏。”说罢,他抬首望了望天色:“挑的时机甚是不错,杨尚书这个时候正好到家门口。有长辈在,此事必成定局。虽说用的手段颇为拙劣,不过勉强可算是环环相扣,绝非子凌一人的手笔。子睦,你以为如何?”
  王子睦轻轻叹了口气,语中带着些许厌倦与嘲弄:“阿兄,人心不足,非你我能改变……既然阿兄不想要的婚事,二兄却视如珍宝,便由得他去罢。想必,阿爷与母亲若是听闻此事,定然也会十分欢喜。”
  虽说事实如此,但他却禁不住会想:二兄并不知大兄心中已有倾慕之人,却毫不犹豫地决定抢夺大兄的婚事,自私自利的本x_ing果然从来不曾改变过。至于另外两位至亲,何曾为大兄考虑过一分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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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士敬杨尚书刚回府,便见韦夫人的亲信管事娘子前来禀报:“阿郎,十娘与王家郎君落湖了!方才好不容易救上来,已经唤来医者诊断了,身体倒是均并无大碍……不过,夫人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打发奴来询问此事该如何处置。听说,是十娘不小心摔倒,将王郎君一齐带下了水……那王郎君也是受了无妄之灾……”
  “十娘?”杨士敬微微皱起眉,“怎会是十娘?”他与韦夫人膝下嫡出二子三女,另还有十二三个庶女。嫡长女与嫡次女均已出嫁,他有意将排行第八的嫡幼女许配给王子献。虽说好几个庶女也都在适龄的年纪,但堂堂琅琊王氏出身的少年甲第状头,若是只以庶女相许,便不是结亲而是结怨了。
  想到此,杨尚书也顾不得先换下官服,便赶到正院内堂,去寻韦夫人商量此事该如何处置。谁知,当他推开门时,就见嫡幼女杨八娘伏在韦夫人膝上哀哀哭泣:“阿娘不是说,阿爷早已经定下了是儿?为何十娘却偏偏赶在今日去游湖,又刻意遇上了王郎君,还摔了一跤将他一起扑入湖中?事到如今,儿……儿岂不是生生成了姊妹们中的笑话?”
  韦夫人轻轻拍着她的背,亦是泪眼婆娑:“我的儿……我可怜的孩儿……此事必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否则,这家中还剩下甚么规矩?至于婚事,他们一同落了水,也只能结亲了。我的儿,莫要伤心了,为娘日后定会帮你寻个比王大郎更好的如意郎君!!”
  对于种种内宅手段,杨士敬并非不知晓,却从来只是嗤之以鼻而已。如今却一时不慎,因区区一个庶女的小心思便坏了自己的盘算,心中的怒火不由得猛地燃了起来:“十娘绝不能配王子献,必须将八娘嫁过去,方能与王家结为两姓之好!”
  韦夫人一怔:“那十娘该如何是好?众目睽睽之下……”
  “就说她落水得了风寒之症,且将她送去寺庙里住两年再说罢!横竖她不过及笄,等再过两年,给她随意寻一桩婚事即可!夫人,家中的规矩也该仔细些了!!咱们杨家女居然如此轻狂,传出去岂不是毁了弘农杨氏的名声?!”
  闻言,杨八娘的哭声渐渐小了,韦夫人的神情亦略微缓和了些:“阿郎说得是,我会好生给她们立一立规矩,绝不会让家中再出这样的事。”
  自以为一切已然尽在掌握的杨尚书抚了抚长须,便又道:“这两天便立刻将十娘送出去,仔细约束家中的仆婢,不许他们胡乱传甚么流言蜚语。至于王子献,由我亲自去说——或者明笃更合适些——明笃呢?”
  就在这时候,杨谦沉着脸走了进来,拱手行礼道:“阿爷,母亲,方才的事,儿子已经处置妥当。十娘已经送回了院子,正饮着药,卧床休养;王二郎也送到了客院当中,亦有医者给他诊断。”
  “王二郎?!”转瞬间,杨士敬的脸色已是一片铁青,“怎会是王二郎?!”
  杨谦怔了怔:“王大郎与王三郎一直在我书房中,唯独王二郎去更衣……返回来路过湖边的时候,便遇见了十娘……”说罢,他拧紧眉头,低声道:“是儿子行事不慎,没有事先多安排几个人跟着他。”
  “王二郎?”杨八娘抬起泪眼,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当时好几个姊妹都说想远远看一眼新科甲第状头,我们也只是立在望山亭里看了看,并未细瞧。难不成,是那王二郎与王大郎年纪相近,十娘许是……许是认错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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