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郡王见闻录+番外 作者:华飞白(二)【完结】(6)

2019-01-31  作者|标签:华飞白 宫廷侯爵


  两人简单沐浴之后,便在藤园内院的正房中住下了。仔细说来,虽说购置藤园已经将近半载,但李徽尚是头一回在这里过夜,王子献便更不必说了。也是管事李大生x_ing精细体贴,将寝房布置得与濮王府卧房一般无二,与远在均州封地的寝殿也并无太大的区别。李徽躺在床榻上,自是觉得格外自在舒适。
  王子献中规中矩地卧在他身侧,听着他平缓的呼吸声,却久久都不曾有睡意。
  静谧当中,李徽忽然问:“子献,你日后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富贵荣华?逍遥自在?”
  王子献沉默半晌,方回道:“……曾经想过富贵荣华。只因有了荣华,才能从家中彻底挣脱开来,不再受他们约束。但仔细想想,我只是不愿被他们束缚而已,只是想让众人认可我王子献这个人罢了,富贵荣华或许并非我真正所愿。无论如何……若有阿徽你这位挚友相伴,便觉得惬意逍遥了——你呢?”
  “我已经拥有富贵荣华,唯独不能逍遥自在。”李徽苦笑,“只希望,一则能够保护爷娘兄嫂,让他们安宁度日;二则日后不会再被困在封地均州,如同囚禁……到了那时候,也不得不与你分开,再相见便难了。”
  “阿徽,你放心,只要缓缓筹谋、尽力而为,咱们便一定会实现所愿。”黑暗中,没有任何人发现少年的双眸里仿佛燃起了光芒,坚定而又深沉。
  “希望如此罢。”另一位少年轻轻一叹——他重活一世,最重要的是保护家人,让他们过得安好。至于自己的希冀,反倒是其次了。或许,做出一种选择的时候,必定会有得有失,他只能坦然接受。
  作者有话要说:  王郎君:说,不说;说,不说;说,不说;说——不说,果然,天命如此,我不该说。
  小郡王:你一直在扯花瓣作甚?这是什么游戏么?
  王郎君:天命的游戏,做抉择的时候可用。
  小郡王:那你为甚么挑的都是双瓣花?
  王郎君:天命如此,让我挑了双瓣花。
  小郡王:→ →……难道不是因为你根本不想说嘛?
  王郎君:^ ^,当然不是
  
第三卷:境遇无常

  第64章 游国子监
  
  大唐朝廷的理事官衙几乎都位于皇城甚至于太极宫之内,国子监亦不例外。因着实在离得太近,故而也不必特意寻出一整天的空闲来。没过两日,李徽便遣人与王子献约定了时间,颇有几分兴致地期待着此行。
  到得约好的那一日,新安郡王陪着老祖父- she -完箭逗完鹰之后,便毫不隐瞒地据实相告。圣人呵呵一笑,对王子献倒是印象颇深:“不过短短半载,竟然便从国子学升入了国子监,果真是个文武双全的少年郎。不过,国子监有甚么好瞧的?也值得你特地走一趟?”
  “就算没甚么好瞧的,孙儿也可开开眼界。”李徽笑道,“沾一沾里头诸公的文气,说不得转头就能做出让祖父与阿爷满意的诗赋来呢?”他于诗赋一道实在不精通,李泰闲来无事时,已经教了他许多回,最终只能评论是——并无灵气,仅能堆砌辞藻罢了。偶尔灵光一现吟出了好词好句,亦是虎头蛇尾全无意义。
  “不擅长作诗作赋又如何?你写字作画便是极为灵动有韵味的。你阿爷在你这个年纪,写的字可没有你这般势沉而稳,风骨斐然。”圣人不免宽慰了爱孙几句,又道,“去罢去罢,既然已经相约,自然不能毁诺。让宫人带你去,免得你寻不着地方。”皇城内的官衙林立,国子监所在的位置又偏僻,确实很难找见。
  而后,李徽便辞别了老祖父,从太极宫长乐门而出,顺着安上门街前行。国子监位于皇城的东南角,不过是个三进的小院落,瞧着比国子学还逼仄一些。王子献正在门前等候,远远见他来了,便迎了上来。
  守着院门的是十六卫之一的监门卫,他们负责守卫皇城与宫城的每一处门禁,查入查出均十分严谨。眼见着王子献迎了陌生的少年郎过来,两名卫士原想上前拦住,却发现后头跟了位殿中丞——这位从五品的御前内侍是贴身服侍圣人的,地位仅次于殿中监与两位殿中少监,却对这少年郎颇为恭敬,不禁猜测他应是一位皇孙。
  两人正不知该拦还是不该拦,李徽便将腰间悬挂的金鱼袋给他们瞧了瞧。验明身份,乃是新安郡王之后,二人这才默默地放行。不过走出三两步,他们便听这位小郡王道:“忠于职守,不畏强权,这两位卫士当真是不错。回去后我定会禀告祖父,让祖父好好奖赏他们。”于是,两人心中越发觉得妥帖之极,连胸膛都挺得更高了。
  王子献弯起唇角,眼角余光发现随在他们后头的殿中丞亦是满脸笑意,也领会到了新安郡王如今的圣宠确实非比寻常:“大王不如再瞧瞧国子监中的诸公是如何兢兢业业的,一并替他们请赏如何?”
  “那自是应该。”李徽回道,环视周围,便发现三进院子虽小,却因人少而显得有些空荡。看上去,倒是比国子学更清净几分。院中角落植着竹丛与三两棵梅树,旁边又有花盆栽着兰草与菊花,倒是颇有些清幽的意味。若论起景致来,或许这梅兰竹菊四君子也算是国子监的一景了罢。
  第一进院子有间孔庙,供奉先圣孔子,其弟子先师颜回配享。在春分、秋分时节,便在此处举行释奠祭祀。两侧则是学子们读书举业之地,隔出数个小书房供每人使用。亦有一处小论道堂,供众人讨论经义所用。
  许是因学子们大都在书房中专心读书之故,在外头走动的年轻面孔极为稀少。李徽随着王子献走入他的小书房后,就见里头摆满了书卷,墨香气息仿佛扑面而来。而书案上却显得异常干净,除了笔墨纸砚外,便只展开了一卷刚写好的策论,墨迹尚未干透。
  “这篇策论,便是想交给那位左司业瞧的?”李徽只是扫了一眼,并未细看,“每人都能向司业讨教?若是如此,两位司业岂不是十分忙碌?”左司业,便是国子学博士刻意给了引荐帖子的那位司业。在王子献入国子监之后,他便特意考校了他一番,对他的才学颇为认可,平常也甚为照顾他。
  “虽说每年六学都会举荐优异者入国子监,但一直留在监中的学生并不多。”王子献回道,“绝大多数人只需接受祭酒与司业的考校,便能直接授官,完全不必参加省试。唯有极少数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继续准备省试。所以,时常在监中的学生不足二十人。这二十人亦是进度不一,并不会时时撰写策论,两位司业自是指点得过来。”
  “祭酒也会看你们的策论么?”
  “祭酒忙于公务,怎敢随意劳烦?偶尔给我们讲一讲经义,便已经是受益匪浅了。”王子献答道,心中难免微微一叹:只可惜,虽然祭酒与两位司业皆是才华横溢,但离拜师却似乎仍差着一些什么。他并非不尊重他们,也并非不敬仰他们,只是总缺了那么一二分眼缘罢了。当然,便是他想要拜师,这三位也未必会收下他。收徒拜师这种攸关重大之事,果然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罢。
  两人正随意谈笑着,书房外倏然传来脚步声,有人停在门前,问道:“王郎君可在?”
  “在。”王子献微笑着推开门,细细一瞧,却是一位脸色有些苍白的瘦高青年,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出头:“原来是郑兄,敢问郑兄有何指教?”
  这位郑郎君亦是国子学出身,在国子监已经待了两三年,算起来应是师兄前辈。据说他出身荥阳郑氏,自幼以考取状头为目标,苦读进学、拜会各家名师,已是精心筹备多年。原本跃跃欲试想参加年初的省试,一举夺得进士状头,天下闻名——偏偏那位杨郎君突然闯将出来,一时间竟是名振长安,成为获取状头最热门的人选。他自忖不是对手,便索x_ing并未应考。果真,便教那杨郎君成了甲第状头。
  又有传闻说,也因此,这位郑郎君与杨状头的关系似有些冷淡。无论杨状头如何热情相邀,他几乎从不去他主持的文会、诗会甚至狩猎会。此举令许多崇拜杨状头者都多有微词,他却依然故我。
  王子献刚到国子监,与这位郑郎君并不如何熟悉。不过是前两日有人与他谈起了杨状头如何胸怀宽广,又如何谦逊好客,并将郑郎君之事作为佐证,而他委婉地表示“人各有所志”,便被杨状头的一群崇拜者当作不识好歹罢了。想来此事已经传入了郑郎君耳中,便以为他们是同路人罢。
  果然,那郑郎君行了个叉手礼,淡淡地道:“前两日有劳王郎君替我辩护了。你确实与旁人不同,亦能看得出那杨谦杨明笃的大虚大伪。他如今风头正劲,拥趸众多,竟是连避也避不得了。”
  “与人结交,当看缘分,而不是看名气,王某也不过是据实而言而已。”王子献微笑道。他对弘农杨氏一直敬而远之,倒不是因这位杨谦杨状头之故,而是与母族没有什么情谊。而且,他们的旁支既然敢挑拨王昌与小杨氏做蠢事,嫡支自然图谋更大。不过,他当初在杏园远远瞧见这位杨状头时,也确实并没有甚么好感——大抵是因为这位杨状头的举止言行,与他自己一贯以来示人的形象太过相似的缘故,十足十的伪君子做派。
  “确实如此。偏偏这样的道理,却不是所有人都清楚明白。”郑郎君瞥见书房内的李徽与殿中丞时,目光停了停,不过是轻轻颔首致意,便接着道,“过些时日,他的师门要举办文会,又给我发了几张帖子,王郎君可想去瞧瞧?我虽对他的师门颇感兴趣,但因有他在,却是不便去的,免得惹来什么闲话。”
  “……”王子献略作思索,“我对他的师门并无兴趣,不过家中两个弟弟正苦于拜师无门,去见识见识应是不错。多谢郑兄雪中送炭。”
  “不必如此。我在国子监内难得有个能说话的人,自当结交一番。他日我举办什么文会诗会,你随时带着友人或者弟弟过来即可。”郑郎君说罢,便留下几张别致的竹牌帖子,告辞离开了。
  王子献送了他几步,再度致谢,回到自己的书房时,李徽已经拿起了那些竹牌帖子细细看了起来:“这种帖子倒是有趣,很是有些与众不同。原来,那位杨状头的先生姓周——子献,你果真想让王子凌与子睦都拜入这位周先生门下?那岂不是与杨状头成了师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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