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恐惧感……对发狂的水还是对感情。
总之都是一致的。
☆、Chapter 17
泳池里的水大多不可避免的含氯，而浴缸里的水则不会。
这两种水对于七濑遥来说也许意义并不一样［①］，因此每晚训练回来，他总是丝毫不在意早就泡得皱缩的手指，照样天天泡澡。
尤其是最近橘真琴正在奋力备考，橘真琴，水，青花鱼——生活中突然就少了一个重要角色，多少都要用后面两个来填补一点空虚。白天加大训练量不用多说，晚上无论再怎么累都一定要放水泡完澡再睡觉。
拧开向浴缸里放水的水龙头，调向热水。
要是夏天就可以用冷水泡到天亮……
澳大利亚那边就是夏天。
这里是东京。七濑遥甩甩头努力将澳大利亚抛在脑后。
完全不用考虑时间长短的问题，七濑遥就无比熟练地转身拿起单词本背起了单词。这样的事情他做过太多次，所以早就可以凭直觉判断什么时候该放冷水，一共又要放多长时间。
Word List 21
lapse
n.流逝;小错，疏忽;行为失检，失足;（权利等的）失效，消失
vi.退步;陷入，堕入;失效，终止;转归
flood n.洪水;泛滥;溢流;探照灯
vi.涌出;为水淹没
vt.淹没
洪水……flood。
说起来自己这次也算是经历了一次洪灾。
从别人小心翼翼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来，从每天按时要吃的药里可以看出来，从一闪而过的国际新闻里可以看出来，自己也算是经历了一次洪灾。
又一次想起澳大利亚，他突然就想查询一下松冈凛那边的近况。
洪水是什么样的呢。
狂暴的雨鞭打着玻璃窗，整个房子都在颤抖，雨声大到掩盖住人说话的声音，被发现不对劲的松冈凛拽着赶紧从房子里跑出去，一转身就看见洪水铺天盖地地从身后追杀过来，好不容易躲进高地上临时搭建的帐篷，雨水却还是能从帐篷的缝隙里飞溅进来，直到简易板房搭建完毕才能坐下来在不淋雨的情况下喘口气，很快又被通知再次转移到紧急救援中心。
这些东西就像被解封了一样一点一点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而在当时连救援中心的救援人员都为他的淡定而感到惊奇——他的眼睛就像一面镜子一样无悲无喜地倒映出看到的一切。
松冈凛吐槽说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不要害怕水而是要感受水接纳水吗？七濑遥很想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但是当时的他想起逃出宿舍时回望了一眼的松冈凛眼睛里映出的巨浪，却只感觉像是摇摆不定的火苗，没有半点真实的恐惧感。
只知道麻木地奔走，奔走，再沉默地在室内望着伤害不到自己暴风雨。
这场暴风雨引起的洪水他只不过是触及了边缘——照片与视频记录下的澳大利亚就像是存在于平行时空里一样，他听见人们在暴风雨中哭喊，被瓢泼大雨砸到站立不稳，还有那些被一个浪头就卷走了的生命。
同样的波涛映在七濑遥的眼睛里，看起来像是海浪。
浴室里蒸腾的雾气从没有关上的门里逸出来，滚烫的水蒸气在身上凝成开水一样温度的水滴，烫得七濑遥猛然回神，赶紧跑回浴室一把关上的变得滚烫的水龙头。
浴缸里的热水甚至还像过热的温泉水那样冒着泡。
由于没有办法再加进凉水了，七濑遥想象着用水杯水盆之类的东西往外舀水，试了一下水温之后他就放弃了。且不说塑料会不会在这种沸水中分解留下什么不好的东西，就光是烫得让他痛到拿不住东西的问题就能让浴室被弄得像小时候打完水仗一样一塌糊涂。
他只好靠在椅子上等着它凉一点再试试看了。
烫得……痛到……抓不住东西。
在喷泉前被抓住的手到现在还能回想起当时橘真琴的力度。
「真琴是笨蛋吗。」
他轻轻地合上眼睛喃喃了一句。
“打扰了——”
“哎？”
橘真琴推了一下七濑遥宿舍的门。
今天有反锁门啊。
觉得有些奇怪的橘真琴只能再拿出钥匙开了双保险。
“遥？”
果然不在卧室里。
卧室门大开而且床铺整齐，于是橘真琴也就是随便扫了一眼就把包靠在门口放下就去了浴室。
小海豚的身影在他的眼里一闪而过，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遥？”浴室的门是关上的，但是外面用来装衣服的筐子里也是空空如也。
门推不开。
“……遥？”橘真琴的声音有些犹疑，“小遥？你在里……遥！”
门突然从内部滑开，浓重的雾气扑得橘真琴猛烈咳嗽了几声。里面的人显然是靠着门框睡着了，进入深度睡眠之后身子倒下来压住了门把手，一下子滑了出来，吓得橘真琴赶紧上前一把抱住了他。
“都说了不要加小……”七濑遥朦朦胧胧地揉了揉眼睛低声说着，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个激灵从一脸焦急的橘真琴的怀里坐直，“我没事。”
“不是说这个！在这里睡觉太危险了吧！”橘真琴发现只是睡着后微微松了一口气，“万一来的人不是我，随便一推你就会被推到浴缸里啊！那么烫的水你觉得会没事吗！”
七濑遥有些别扭地偏过头去。怎么说他都觉得坐在这里就睡着了的事情很尴尬甚至有点丢脸，让人觉得像个孩子似的完全没办法照顾好自己——而且会让橘真琴担忧是不是太累之类的问题。
好麻烦。
还是转移话题比较好。
“所以真琴是因为什么来了？最近不是要考试吗？”
“嘛，今天晚上不是考完了吗，我还有一门要补考啊，担心他们拉我联谊，只好躲出来了……”橘真琴有点无奈地笑笑，“大家都很热情啊。”
“你也可以去的吧，以你的成绩补考不会是问题。”
“就是不想去而已，所以遥就收留我一下吧。”
“只有一张床。”
“我睡沙发。”
七濑遥默默注视着橘真琴的身高。
“还是我睡沙发吧。”想想却又转过头来，“要不然，跟我一起睡。还有你看上去就没有吃晚饭，走吧。”
七濑遥不经意地伸手握住了橘真琴的手借力起身，他感到橘真琴的手在微微颤抖着，没有出声，就拽着他走出了宿舍。
☆、Chapter 18
“浴室里的水就放在那里冷着吧，遥？”橘真琴从浴室里出来拐进卧室拿包，顺手取下衣架上挂在一起的两条围巾，“我把围巾带给你。”
“不用了。”七濑遥的声音很快从弥漫着雾气的浴室里传出来，透出几分不常见的窘迫。
“正好是我们原来的围巾，一人一条——这条是遥的。”
七濑遥几乎是以跑的方式从浴室里赶了过来，而橘真琴却对他眼底自己能够轻易读懂的情绪视若罔闻，在没有开灯的卧室里伸出一只手，将手上的围巾递给他。
七濑遥接过围巾，心脏仍然剧烈地跳动着。他紧盯着橘真琴的脸，试图看清那隐藏在- yin -影中的神情，而下一秒钟橘真琴就从卧室里走了出来，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七濑遥并没有将两个人的围巾分开摆放，而是一对一对地摆在一起一样，至少立在灯光下，那温和的面部表情没有半分异样。
准备好的自我开脱的话语全部失效。
七濑遥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他没有捕捉到对方那一刻陡然变得急促的呼吸声。
“好在遥当时听进了我的话，装的门是可以双向开的活动门［①］，当时我就觉得门离浴缸那么近，不好开门是小事，像今天这种情况发生就实在是太危险啦。”
七濑遥只是偶尔地点头或者摇头，亦或是随口搭上几句——他在走神。但事实上那种可以自由地让自主的意识弥漫过来包裹住自己的事情已经越来越少发生了，尤其是在面对橘真琴的时候。如果从那个人的角度来说应该是好事吧，自己总归是在他多年不懈地引导和提醒下明白要在谈话的时候尊重别人不能随便神游了。
那个人……
七濑遥回想起自己靠在他怀里时漏了一拍的心跳，身板不由得又站直了一些，好像这样就可以避免自己之前不正常的神态被对方发现一样。
不正常的神态。
这样突然在晚上一个招呼也不打就拎着包请求借宿还真不是橘真琴的作风，更何况，他总觉得以橘真琴的细腻，刚刚那种过分的平静就是不正常的。
七濑遥越想越觉得今天晚上的橘真琴虽然所作所为并不出格，但是所有事情串在一起总是说不通。
——
“真琴。”
橘真琴刚刚将一句话落下尾音，回头去看停住脚步的七濑遥。
神色平静。
过于烦乱冗杂的话语，尤其是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的走神仍然在自顾自地说着这一点，哪怕声音再温柔，仍然十分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