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梧桐栖仙鸟+番外 作者:阿泱【完结】(48)

2019-01-30  作者|标签:阿泱


  我鼓励着点点头,她便从中间拣了一朵红色的杜若花,簪在了她杂Cao似的头发上。
  对着镜子,蓁蓁第一次对我露出了笑来。
  自此以后,蓁蓁便一直爱簪一朵绢纱的杜若花在发髻之中。
  一朵绢纱的杜若花。
  还有那枚玉佩。
  这枚玉佩和那只断手一样的好辨认,那是放在长秀襁褓里的一枚玉佩,大约自长秀出生以来,便一直伴随着他。
  如今,连这枚玉佩也离开了他。
  我泡肿着眼睛,将那枚玉佩捡了起来,这才发现,上面系着的红绳似乎是被人强行扯断了。
  大约在抢夺这枚玉佩的时候,长秀已经失去了一只手,这才会护不住这枚玉佩罢?否则凭他对这枚玉佩的爱惜,又怎会轻易的拱手与人?
  长秀现在,大约生不如死罢?
  我不知哪来的勇气,推开师哥就要往外跑。无论如何,我这个做师哥的,也该担起自己的责任,不能拖累了自己的师弟。否则百年之后,我又有何面目去见自己的师父?
  师哥在后面拼命地唤我。
  我知道,他作为我的师哥,自然要一力担起我的那份来。可我作为长秀的师哥,若不能为他担负一点,又有何面目为人?
  冲出院子就要往外跑。
  脖子上却一痛,跟着天旋地转一般,就看见师哥在我头顶焦急地不住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跟着,身子重重倒了下去,没有跌在地上,只是软在了师哥怀里。
  陷入昏睡前的一刻,我隐约听见师哥在我耳畔低语道:“交给我吧,仙栖,都交给我吧!”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暗,我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脖子上还时不时的在犯疼,可见师哥的那一掌竟狠心用了多大的劲!
  我抱怨着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忽然反应过来——师哥劈晕了我,大约就是为了替我向乔五去讨个公道罢?
  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我再也顾不得许多,趿拉了鞋子,连冲带撞地往外跑。
  院子里和正厅里挨个寻了一遍,甚至连他平时上工的街上也呼唤着寻了一遍,只是不见师哥的踪影。
  我的傻师哥,难道你真要替我受过?难道你真能替我受过一辈子?
  我的心都碎了。
  我甚至后悔那晚跟着师哥他们就要这样逃走了,要是我果觉一点,明白一点,都应该知道,乔五的势力那么大,我无处可逃,又何必连累旁人?
  更何况这不是旁人,是我最亲最近的汉良师哥啊!
  也许就是因为我心存侥幸,才酿成了师哥与长秀的惨剧。
  不,不是也许,就是因为我任x_ing的以为可以逃脱,才将大祸牵连到他们的头上的。
  我的汉良师哥与长秀师弟俱是无辜的,只我,是那个罪魁祸首。
  一下子喘不上起来。
  可我不能倒下,我还要去找我的师哥师弟。既是我自己的罪孽,我该自己承担起来才对。还有香鸾,她正怀着师哥的骨血,说什么,我也不能让她出事!
  醍醐灌顶一般,我踉踉跄跄的往回走。
  无论如何,我得先安顿好香鸾,若万一她和孩子有个闪失,叫我还怎么面对师哥?
  急急跑了回去,刚想进师哥与香鸾的屋子,忽然里面传来说话声。
  “我不懂,他不过是你的师弟,当初你为了他做了一个月的大牢,已经很够了,后来又拼了命将他救了出来,就算你欠了他千万两的账,如今也该还清了!”
  不带打顿,香鸾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倒了核桃车一般的飞快说道:“还是你没看见长秀为了他,已经断了一只手?还是你没看见,我这里怀着的,是你汉家的骨血?你只肯为你那宝贝师弟想,难道就不能为我们娘儿两个打算打算么?”
  她还没说完,师哥忽的震天动地一声吼。
  “你一个妇人懂什么!我是他林仙栖的师哥,那就是一辈子的亲兄弟!自己的兄弟有难,我能不管?我能当做没看见?若是真做个睁眼的瞎子,将来,我还有脸在这个世上过么?”
  他说了这么重的话,连我心里也难受起来,果然听见香鸾呜咽一声,说道:“我不过是为你好,你就这么说!万一你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还活不活了?你偏要拿话噎我!我是造的什么孽?偏遇上你们这一对大小冤家!”
  就听她哭了起来,赌气说道:“你去死吧!去吧!我不拦着你!我讨吃讨喝,自个儿把这个孩子养大!”
  刚说完,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我心里一酸,忽然觉得越发没脸,捂了面容,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脚下如坠了千斤的铁石头,身上冷汗津津的。
  躺在床上翻锅贴似的不断煎熬着,脑子里转得飞快——香鸾今日一番话,大约能打消师哥无谓的冲动罢?就算不能,好歹能拖一拖他的急脾气。
  待到明日天不亮,我悄无声息的走了,就和打探长秀下落的那次一样,等师哥发现我不见了,大约也就无可奈何随我去了吧?
  一夜未能安睡,好容易熬到天蒙蒙亮,着急忙慌地爬起来穿衣服。
  刚走出屋子,就看见香鸾整整齐齐的穿戴着,坐在院子里出神。
  我唤了她一声“嫂子”,却不见她理我,便绕到她的面前,看见她怔怔地望着远方,不知在看些什么。眼中一点神情也没有,眼睛却红肿得厉害。
  “……嫂子,”我这一声已经开始发抖了,“嫂子!”
  一个重音,惹得她浑身一震,半晌,她抬起头看向我,说是看向我,目光却穿过了我,不知落在了何方。
  “呵!”她冷笑一声,笑得我魂都快飞了,“你哪里真的把我当过嫂子?你又哪里真的把汉良当作师哥过?”
  她咬牙切齿:“仙栖,你害得我们,好苦啊!”
  从未见过香鸾这般的疾言厉色,我再糊涂也该知道,师哥一定是为我去找乔炳彰了。我只不敢问,更不敢确认。
  然而香鸾不要我问,自己已经先笑了起来:“你师哥,昨晚上顶着寒风就走了,一句话也不让我多说,只吩咐不许惊动你。仙栖,你究竟有什么,竟让他抛家弃子,甘愿拼了x_ing命的为你!”
  她仍是笑,笑得很瘆人:“当初,竟是我错了!”
  我不敢看她,哽咽了半晌,方才轻声说道:“嫂子,你信我,就算拼了x_ing命,我也要保师哥周全的!”
  既然都因我而起,就让我去结束这一切罢!


第48章 断魂
  前往乔家的路上,我想尽办法,托了无数的人脉关系,想去问一问师哥的下落,可不是不知道,就是不敢说。只有一个稍微要好的邻里,悄悄拉了我,同我说道:“七师傅,别问了,有人看见深夜有一人翻入乔家,可再也没出来过,乔家也一点动静也没有,不知道,还以为眼花了呢!大节将至,不太平啊!”
  我心里了然七八分,只不愿宣之于口,好像一旦说出来,就坐实了。
  左思右想,回到了沁芳楼,同月生寻了一张素笺,又铺出笔墨来,坐在凳子上出了半天的神,这才落笔写了一封拜帖。
  月生站在旁边帮我研磨,看着我写“五爷文几”四个字,摇头叹道:“你好不容易脱了身,也没见得他寻你,何苦再去惹那一身的s_ao?依我说,不如都丢下手罢!”
  原来这个中缘由,她竟完全不知。
  也好,估计正是这“不知道”,才保全了我的姐姐安好无损。
  因而苦笑道:“你不知道,他不寻我,不为别的缘故,只为等着我自己给他送上门去。又哪里那么容易丢下手?”
  说罢,琢磨着措辞,好容易写了一张拜帖,拿蜡封好了,就拜托福禄给我送过去。
  这一送便是大半天,我便在月生的屋子里枯坐。
  月生先问香鸾好不好,又问我近日过得好不好,都问过了,见她哽了一哽,避开了师哥再无他言,托腮垂首,发她的闲差去了。
  可见月生再糊涂,也是个明白人中的糊涂人,独我,不过个糊涂人非要装明白罢了。
  过了良久,福禄这才回来,告诉我道:“七师傅,那帖子送进去了,好半晌才回出话来,说是知道了,若是真心要见,就等明儿早上,会有车来接七师傅去别院的。”
  月生正在点蜡烛掌灯,听了这话,回头蹙眉说道:“这是怎么说?不是他们先招惹了我们,我们能巴巴的上杆子要见?这会子又摆谱子,到底给谁看?”
  福禄不能言辩,只得后退了两步,求助着看向我。
  我盯着那燃烧着滴着油的蜡烛出了一会儿神,这才注意到福禄的目光,叹道:“罢了!这事不分先后,不过看谁有求于谁罢了。如今我求着他,他摆些架子,也是应该的。”
  因对福禄说道:“烦你再走一趟,就说我知道了,明天一早去向五爷请安。”
  说着,从身上取出荷包来,取出一吊银子来递给他。
  福禄又喜又不好意思,挠头说道:“给七师傅跑腿,本是应该的。这钱……倒是实在不好意思拿!”
  我将那一吊子钱塞进他的手里,说道:“拿着吧,这些日怕是还要烦你呢!就当我请你好了!一家人,别客气了才好!”
  他喜滋滋的掂着去了。
  月生便要收拾出饭来同我吃,说道:“我今晚上没事,这里也没有人,你就住我这儿吧!”
  我摇头:“你别忙了,我不饿,不想吃。”见她又提及晚上安睡的事情,便勉强笑了一下:“我睡你这儿做什么?我自己没屋子去么?”
  月生挑眉冷笑:“你当你那屋子还在呢?早被黄氏拨给旁人住了!我趁着她不注意,去你那里把你的琴和书都拿到我这儿来了,你还白日做梦呢!”
  我一时哑口无言。
  她便自窗外唤来小茹,对我说道:“你既不饿,我也懒得费事。只是不吃饭是不行的,我叫丫头出去,去便宜坊买点就是了。”
  我叹道:“何苦又让她跑一趟?你去别的房里吃了不就成了?又何苦管我?”
  月生啐了我一口,一面拿出钱来给小茹,一面冷笑道:“你要作死,在外头饿死一百个我也不管,非得在我的面前,碍我的眼、膈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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