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真正的小孩子。
我冷冷地想。
“你对他还满意么？”歌利安柔声问我，似乎非常关心他给我安排的这个小随从合不合心意。
一个哑巴怎么可能合心意。
“非常好。”
歌利安微微一笑， 声音低沉：“你对他真宽容，”用手轻轻抚摸我的脸颊，“我会嫉妒的。”
他定定看着我，我和他对视了一眼，抿了抿唇，将视线转到一边。
“啊，我打扰两位大人了么？真抱歉，我看刚才有人出来，而且房间没有关门。”法芙尔站在门口，带着微笑看着我和歌利安。
“有事么？”
“歌利安大人，能请您给我讲讲今天克雷芒大人讲解的教义么？太深奥了，我似乎没有听懂。”法芙尔挠了挠头发，露出苦恼的表情，少年的脸蛋配上这种略带委屈的语气，格外让人容易妥协。
“明天吧，今天有点太晚了。”
少年闷闷点了点头，乖巧回答：“好的大人，那么我明天一早在图书馆等您。”法芙尔看向我，少年的眼睛像是慵懒的猫科动物，“希望您别生气，佩罗大人。我比较笨，多亏了歌利安大人对我的辅导，我才能跟上枢机院的其他大人们。”
我用眼角瞥他一眼，不想回应一个字。
法芙尔唇边的笑意僵了僵，微微眯起眼睛，但瞬间又恢复笑容，歪着头对歌利安说：“那么我先走了，不见不散。家里为我送来一位新厨师，你会喜欢明天的早餐的。”
“你不问点什么？” 歌利安看法芙尔关上门，才转头问我。
我想勾起唇角，露出我一贯的轻蔑笑容，但却发现有点艰难。
白色纱帘上用金线刺绣的云雀随着风几乎振翅欲飞。
安妮告诉我，除了手中握着鞭子，背后也应该藏着糖果。
“不必了。”
但我没照她说的做。
要不然就是拒人千里的冰。
要不然就是同归于尽的火。
第七十四场
巴德赫剧团在克雷芒家最隐蔽的宴会厅如火如荼地搭起了舞台，还请来了王城著名的提琴演奏家。
“歌利安大人一定付出了很多心血，戏服是大人亲自请最好的裁缝做的，听说有许多有趣的小机关。巴德赫的老板一定高兴疯了。”法芙尔面带笑容，不知什么时候站到我身后，一边颇有兴致地看着楼下忙得热火朝天的演员和剧场伙计，一边状似不经意地跟我搭话。
他特别乐此不疲地在我眼前晃，虽然我从没理睬过他。
“说真的，佩罗大人，您有些不识好歹。从歌利安大人来到教廷，就一直品行完美，毫无污点。他既美丽又仁慈，对所有人都温和谦卑，更为教廷处理过许多棘手的事，更不要替他的出身，背后有克雷芒家族的全力支持。像歌利安大人这样的人，不知多少人想要臣服在他脚下，得到他的垂怜，而您却一天到晚给他脸色看。可能您还不知道吧，六芒城的百姓和教会的教徒都觉得您是玷污了歌利安大人的不祥之人。”
见我不说话，法芙尔又继续说：“教皇大人虽然出于内疚和补偿的心里，一直纵容歌利安大人，但是您这段时间在六芒城和教廷中的嚣张跋扈已经引起很多人的不满。目中无人只会让自己四面树敌。即使有歌利安大人的袒护，但以色侍人通常不会长久。要小心呀，佩罗大人，想要看你笑话的人很多呢。”少年用略带无辜的大眼睛看着我，但语气倒是够恶毒。
我所站的地方被围成一个包厢，齐腰的栏杆用深蓝的天鹅绒包裹，上面点缀着珍珠和水晶。
我微微扬起头，转过头看着法芙尔。
这些天我一直没怎么和他说过话，此刻我主动看着他，他也有些意外。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你想去和歌利安大人告状么？没用的。歌利安大人不会拿我怎么样。”少年蹙起精致的眉峰，像猫一样戒备地眯起眼睛。
“如果你喜欢你的歌利安大人，就想办法向他献身。你善良又有责任心的歌利安大人会对你负责的。”
法芙尔微微眯起眼睛，终于收起了天真可爱的伪装，露出少年的y-in郁眼神：“我听说过佩罗大人以前许多有趣的风评。您以前在这个剧团演情欲戏听说引起过不小的反响，那个时候有不少人愿意花大价钱和您一度春宵。可是佩罗大人不怎么感兴趣，您好像特别偏爱未成年的稚嫩r_ou_体。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抓着歌利安大人不放呢？如果您喜欢，我倒是能为您提供不少漂亮的少男少女。”
我凑近他的脸，微微勾起唇角：“那太好了，我听说你才十五岁。”
法芙尔的眼睛微微睁大，下意识退后一步。少年的白皙脸颊瞬间变得通红，露出受到羞辱的气愤表情，但很快他又自己收拾了情绪，笑眯眯地弯起眼睛，虽然语气仍然咬牙切齿：“我比你年轻，比你有权势，比你更会讨歌利安和克雷芒大人的欢心。等我折下歌利安大人，会考虑要不要再玩玩你。毕竟，欲擒故纵这种小把戏确实挺有意思。”
我微微一笑，虽然尽量克制，但我的眼神还是再次激怒了他：“那你可要好好努力，希望到时别过了这么可爱的年纪。”
“当然，佩罗大人，用不着您担心。”
——咚咚咚。
“哈哈哈，快看看我见到了谁，是佩罗大人，佩罗大人！来来来，你们这些孩子快来见见佩罗大人。《安德鲁的眼睛》就是靠佩罗大人给巴德赫剧院闯出了好名声。佩罗大人，两年没见您，您看起来仍然光彩照人。”巴德赫老板比前两年明显憔悴不少，一向油光满面的脸此刻多了许多皱纹，鬓角的头发白了一半，虽然强撑着生意人场面上的欢快热情，但眼底藏不住的忧心忡忡
看来巴德赫老板这两年过得不是我想象中的如沐春风。
巴德赫老板一脸讨好第搓着手走进包厢，后面还跟着一群年纪不大的孩子。
我微微皱了皱眉，看着他。
巴德赫老板在我的目光中笑容一僵，又搓了搓手，小心哈着腰凑过来：“佩罗大人，我知道您不想见到我。可这次是歌利安大人请我们来的。这两年剧院经营艰难，在德利马实在经营不下去，没有办法才四处演出，以前的演员都走得差不多了，现在这些都是您没见过的新人。”
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
“原来您就是巴德赫老板，我常听歌利安大人提起您，听说您那时就对歌利安大人照顾有加，真是太感谢了。”法芙尔的声音带着少年的清脆感，热络地和巴德赫老板攀谈起来。
我这种自来熟的行为让我忍不住嗤笑出声，法芙尔淡淡扫了我一眼，鼓了鼓脸颊，仍然转过头对巴德赫老板笑得和颜悦色。
我可没听说精明的巴德赫老板如何照顾歌利安，倒是我买下歌利安的时候，巴德赫欢天喜地地给了我他的卖身契。
巴德赫老板听了他的话，脸色有些古怪：“欸？歌、歌利安大人常常提起我吗？我、我最近没做什么……”巴德赫老板的话吞吞吐吐，说到一半，小心翼翼看我一眼，又朝我凑过来，“佩罗大人，您看，我能不能单独和您说几句话？我保证，一定不会耽误您很长时间。”
“您还有事么，法芙尔大人？”我用勺子拨弄着紫色水晶花碗里半融化的冰激凌。
法芙尔强撑着笑意，眯了眯眼睛：“祝您今晚愉快，大人。”
“拜戈，关门。”
法芙尔一走，房间里立刻冷清下来。
巴德赫老板脸上犹犹豫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其实看他现在的落魄，我八成也能猜到怎么回事。
“佩罗大人，您知道的，当初的事情，真的不关我的事，我完全不知情。米迦诺大人的脾气您是清楚的。我背井离乡带着剧团的人四处漂泊，以前的演员都被别人挖走了，剧团只能靠以前《安德鲁的眼睛》打下的名气勉强维持。去年迫不得已，连剧本也卖掉了。如今我们实在走投无路，能不能请您行行好，在歌利安大人面前替我们说两句好话，让我们回德利马吧。那里才是我们的家乡。”
看来巴德赫老板在外两年背井离乡，备受欺凌，过得十分不如意。
我淡淡扫他一眼：“既然是他请你们来的，你直接求歌利安不就行了。艾利克斯追求过歌利安，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巴德赫老板听了我的话更加愁眉苦脸：“大人，您知道的，歌利安大人……”巴德赫老板话音一顿，小心地看了看周围，确认没有外人，才小心翼翼压低声音，“这位大人比米迦诺大人还叫人猜不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