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同人)四时歌 苍歌 作者:墨微砚【完结】(20)

2019-06-20  作者|标签:墨微砚


  冉泽清望了一眼牢门外,怡然笑道:“知然脾气执拗,燕侯多担待。”
  穆知然疑惑地回望一眼燕麟晗,燕麟晗与冉泽清颔首应道:“我说过,腿长在他身上,他想去哪儿,我就陪他去哪儿。”
  冉泽清肃然起身,朝燕麟晗施礼,有燕麟晗这句话,他便放心了。
  牢门两旁各守着两名神策军,他们面对牢内两人,四双眼睛一刻不离地定在牢中两人身上。燕麟晗的身后亦跟着四名神策军,燕麟晗不屑冷哼,并未将这些神策军放在眼中。
  冉泽清席地坐下,微微抬起头,嘴边笑意盎然,他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面前的酒杯说:“今日为兄就不请你喝一杯了。”
  从前,穆知然觉得冉泽清的笑容最让他宽心,可今日,冉泽清笑得仍如平日那般自然,可穆知然却无法再平静地与冉泽清交谈。
  “下次我请你。”穆知然将琴匣平放在膝上,望着近在咫尺的酒杯,如果可以,他定然要掀翻这杯酒,可掀翻了这一杯,还有第二杯、第三杯,更或许,冉泽清连全尸也保不住。穆知然从来不会意气用事,可当他想意气用事时,却发现什么也做不了。
  冉泽清板起脸,佯装训斥:“什么下次这次,等我见到你大哥,定要将这十几年在你这里受的气全告诉他!”
  穆知然已打开了琴匣,一柄通体碧绿流光四溢的琴将y-in暗的牢房照亮。冉泽清眼眸亮了起来,这把琴原是穆萧然亲手打制送给冉泽清的,可冉泽清觉得这把琴光彩素雅单调,转手将琴送给了穆知然。穆萧然见幼小的弟弟吃力地捧着这把琴,无奈对着冉泽清摇了摇头,后又给冉泽清重新打制了一柄镶金嵌玉的琴来,琴下刻着一行字“水满溢,月盈亏。穷极尽,或有憾。”这把琴,冉泽清称之为盈缺。
  冉泽清伸手挑起青玉流上一根琴弦,琴弦韧而有力,当年穆萧然跑遍整个中原才寻到这极为适合琴弦,琴制成的那一日,穆萧然让冉泽清给他弹了一首曲子,之后冉泽清就把琴送给了穆知然。盈缺制成时,穆萧然去了南诏,他让冉泽清等他回来再弹,那时他功成名就,想以另一种心境来听冉泽清抚琴。冉泽清欣然答应,等来的却是神智颓败的穆萧然。
  青玉流琴音琤琤,凌冽而坚韧,只一个音,就似临渊踏海。冉泽清又勾起一根琴弦,音似流云奔壑,骤然拔起。琴音自他手底不断流过,时而万马奔腾,时而天地齐喑,冉泽清尽兴地弹着青玉流,嘴边笑意却渐渐收敛起来。
  一曲弹毕,冉泽清将手再次笼回袖中。他眼中神色杳然飘渺,回忆一瞬浮在眼前。离开长歌门时,门主与他说过此番任务前途凶险,他若不愿亦不勉强,冉泽清早已心如死灰,却是想着穆知然总说要入朝替自己大哥向定国侯府赎罪,他放不下穆知然,才会前往长安入朝为官。入朝以来,他一直谨慎小心,从不与人结怨,他处处护着穆知然,只在朝堂上进过两次言,两次皆为救穆知然,最后一次谏言,成了天子拿他下狱的借口。诸事浮上心头,冉泽清消失的笑容重又浮现在嘴角边。
  “知然,带我回你大哥身边吧。”冉泽清捧起了酒杯,脸上满是期冀的神采。
  穆知然直直盯着被冉泽清捧起的酒杯,勾指挑起一根琴弦,只要松开这根琴弦,冉泽清手中的酒杯就会碎成几片。冉泽清对着穆知然摇了摇头,随后仰头将酒水灌入口中。
  这杯酒当真是好酒!冉泽清将空了的酒杯放回了原处。
  泪水夺眶而出,勾起琴弦的手指缓缓松开,穆知然咬牙,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他一心想要替大哥还债,可他一直未注意,他的身后还有一个背负了穆萧然嘱托的冉泽清无怨无悔地护着他。
  冉泽清仔细地替穆知然擦拭着滴落在青玉流上的泪水,而后伸手按住了藏在青玉流下的墨石剑,鸩毒已侵入了血脉,五脏六腑灼烧般疼痛,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冉泽清用内力压制住不断上涌的血气,对穆知然缓缓道:“千古文人侠客梦,肯将碧血写丹青。长歌门人剑胆琴心,冉泽清亦是如此。”毒血自嘴角边滑过,滴落在冉泽清的囚服上,落在污浊的泥土里,冉泽清刚擦掉嘴角边的血迹,又呕出一口黑血,冉泽清再次抹去血迹,用尽力气对穆知然道,“知然,盈缺也帮我带回给你大哥……”
  年少时就常常随大哥出现的人嘴角边依然带着那一抹淡笑,如今这个人与自己的大哥一般闭上了眼。青玉流自手中松开,跌落在尘泥之中,穆知然颓然跪在冉泽清身边,无声而泣。
  燕麟晗走进了牢内,他紧紧扶住穆知然,低头望着已无气息的冉泽清,躬身向死去的人致礼。冉泽清离开人世的最后一眼,望向了站在牢门外的燕麟晗。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有欣慰,亦有临别的嘱托——替我护住穆知然。
  “我答应你。”燕麟晗在心中应道。
  

  ☆、大雪

  长安城从不缺少贵胄。冉泽清死后,天子也赐给了卢公公一杯鸩酒,这位还未坐稳天子首位近臣位置的新贵骤然陨落。接替卢公公成为新贵的宦官颐指气使地走进了穆知然的宅邸,将一把镶金嵌玉的琴丢给了穆知然。穆知然小心翼翼地捧着盈缺,向高高在上的新贵宦官恭敬行礼,叩谢“天子”圣恩。
  “穆大夫,圣人说冉泽清违逆皇恩,有负圣人所托,穆大夫曾与冉泽清交好,望穆大夫小心言行,莫像冉泽清那般辜负圣人。”宦官睨着穆知然,见穆知然再拜行礼,这才满意地离开。
  “大明宫里的那位如今是只信宦官了吗?”燕麟晗愤恨起身,望着那宦官的背影,拂袖道。
  穆知然捧着盈缺,眼中未有一丝颓然之色,自冉泽清死后,穆知然就知自己已无退路,唯有与“天子”斗下去,杀出一条血路来,才能取胜。穆知然紧紧握住盈缺,冷笑道:“在他眼中,除了这些恃宠而骄的阉竖,任何人皆不可信任。”
  燕麟晗点头同意:“确如你所说。”蓦地,他瞥见穆知然手中的盈缺,得意笑道,“这琴终究回到你手中了。”
  穆知然将盈缺放在书案上,手按琴轸,只听一声清脆机括开合声响起,琴轸那头出现一个巴掌大小暗格,一张绢纸飘然落下,穆知然伸手接住,将绢纸放在了琴弦上。
  “帝在东都”四个字,却让穆知然心中悬着许久的大石落了地。这字书法造诣平平,不是冉泽清的字迹,穆知然敛起眉梢,未过多久,他便松开眉头,微微笑道:“这是李辅国的字。”
  燕麟晗心思落在了盈缺的暗格上,一边瞅一边对穆知然道:“早闻长歌门斫琴手艺天下一绝,琴中藏剑已是极尽心思,这琴轸也能用作机关,你们这些读书人花样可真多。”
  穆知然觑了一眼燕麟晗,燕麟晗立时噤声,忙换了话题:“你怎么知晓这里头有东西的,冉泽清告诉你的?”
  穆知然点头叹道:“的确是他告诉我的。”
  燕麟晗盯着盈缺看了又看,他以为是盈缺琴上落了冉泽清的信息,然而看了半天却未发现琴身上有一丁半点的记号,燕麟晗失望地收回目光,盯着穆知然问:“怎么告诉你的?这琴上又没东西。”
  “若琴上有东西,那人还会轻易将盈缺还给我?”穆知然将琴轸上的暗格合上,盈缺又恢复了原来模样。
  穆萧然斫成盈缺的时候,穆知然一直看在眼中,盈缺琴轸本无暗格,这暗格应是冉泽清后来加上的。几日前在大理寺牢房中,冉泽清临终时曾言自己亦如长歌门人一般“剑胆琴心”,在外人听来,似是死时表明心迹之言,然则穆知然知晓,冉泽清为人向来洒脱恣肆,鲜少将门规放在心上,更不会说出那番话来。穆知然当时即明白冉泽清是借机提醒自己,琴中有秘密!盈缺本已被“天子”扣下,穆知然借与冉泽清收拾遗物之机向“天子”请求将盈缺与冉泽清一齐入殓,“天子”未在盈缺上发现任何蛛丝马迹,索x_ing成全了穆知然,让人将盈缺送了回来。殊不知,这盈缺琴里的确有秘密。
  不管如何,冉泽清与穆知然在“天子”眼皮之下耍了花招,真正天子的下落也已知晓。不过,东都洛阳如此之大,真正的天子又会在洛阳何处?
  “圣人在洛阳,可他会将圣人藏在何处?”燕麟晗问道,
  穆知然将盈缺收好,凝视手中绢纸,沉吟半晌后,穆知然眼中闪过一道得色,他取出案几上一张洛阳地形图,执起朱笔,在一处圈了一笔:“这里!”
  朱笔落处,正是东都洛阳上阳宫所在。自叛军攻占洛阳后,上阳宫日渐倾颓,武后时期繁盛一时的宫殿如今鲜少有人问津。五年前,建宁王就是在上阳宫前李代桃僵,成为了广平王,自此后就一直扮演着他的大哥,一直到登基为帝。也正是此处,才能掩人耳目。
  “的确是个好地方!”燕麟晗感叹,大明宫内那位“天子”竟然不将这么重要的人放在身边,而是放在了东都洛阳,穆知然言“天子”颇为自负胆大,如今看来的确如此。
  穆知然将朱笔丢回笔架上,神色微沉:“将圣人放在身边,一旦圣人被人发现,他连反击的机会也无。将圣人关在洛阳,既给了圣人体面,又绝了他人发现的可能。大明宫内的‘圣人’五年前若未被先帝处死,或许早已名正言顺地成了天下之主。”这等心思,就算是一直看着建宁王长大的广平王也望尘莫及。
  “你打算如何做?”燕麟晗问道。如今已知晓真正天子在何处,上阳宫不大,很快便能寻到李豫,只是最为困难的是如何将真正天子在洛阳的消息传出去,并且找寻到他。
  忽然,穆知然挥手将摊在书案上写满了字迹的纸张全部扫在地上,澄澈的眼眸里蕴满冷厉光芒,他道:“他连制我三招,如今我能用的子皆被他困住,既然如此,我唯有放手一搏!”穆知然炯炯目光转向燕麟晗,“燕侯,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此时你再问我这话,不是多余?”燕麟晗慨然回道。
  “这是一步险招,很可能会要了你们的x_ing命!”穆知然已失去了冉泽清,他知晓若真走那一步棋,他或许连燕麟晗也会失去。
  燕麟晗无畏大笑:“我十五岁投身沙场,从不将我这条命放在心上,要了命又如何,有你为我哭一场就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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