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 作者:墨绿格子【完结】(63)

2019-06-19  作者|标签:墨绿格子 甜文 校园 因缘邂逅

  陈森回过头,那门板被人太用力的打开,撞到了墙上,随即反弹回来打到了来人的身上。

  “陈森……”司南恍若无感的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了。

  李子文晚他一步跑过来,扶着门框刚喘了两口气,抬头一看屋里,喘气声陡然止住了。

  司南不动,李子文也不敢动了。

  陈森却忽然笑了,只是那笑容此刻看来过于惨烈,李子文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司南快步走上前,双膝一弯,也跪了下来,一抬手死死将他拥进了怀里。陈森下巴枕着他肩,浑身都开始抖,双手死命的扒在他背上,要是他指尖有刃,那恐怕早已深深陷进司南的皮r_ou_里。然而他只是胡乱抓着,惶惑无依般的,一再要求司南将他抱紧,抱的更紧。

  李子文不忍再看,悄悄退出了房间。

  关门声很轻,但陈森仿佛被惊吓到一般浑身一僵,而后猛地一把推开了司南。

  司南双手还维持着环抱的姿势,被他推的有点懵了:“陈森?”

  陈森双眼躲闪,匆匆站起身来,双手不安的交握在一起使劲捏了捏,笑容苍白:“我,我打个电话。”话说完脚步飞快的出了病房。

  司南缓缓站起身来,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

  葬礼是在陈家老家东石举行的,由关雁爸妈全力cao持,陈森则一连在灵堂前跪了两天,第二天晚间的时候扛不住,晕了过去。

  司南独自在房间里守着他,稍晚些的时候,陈森醒了,迷迷糊糊的要水喝。司南起身倒了杯水进屋来,扶着他坐起来喝了。

  屋子里没开灯,光线有点暗,陈森翻身从床上起来,坐在床边,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几点了?”

  司南把床头灯扭亮了,屋里的挂钟显示是夜里九点。

  书桌正对着的那扇窗户没关严实,隐隐漏进来几道声音。

  东石这边葬礼有丧宴的习俗,一般要吃三天,今天才第二天。这会儿人都散的差不多了,陈森听了一会儿,听出来是关雁爸妈在楼下和几个邻居在说话,间或夹杂着几道叹气声。

  陈森听入神了似的,坐在床边一动不动,手指抠着床单,眉目肃冷,不知道在想什么。

  门轻轻的“吱呀”响了一声,一碗热粥递到了他面前。

  司南跑的有点急,胸口还在起伏。

  陈森被那热气一熏,眼睛烫着了似的眨了眨,抬头看向司南。

  “吃点东西。”司南说。

  陈森点点头,接过碗拿饭勺一口一口认真吃干净了。

  “还要吗?”

  陈森点点头。

  他一连吃了三碗,还想要第四碗的时候被司南制止了。

  “够了,再吃胃该难受了,要实在饿就歇会儿再吃,一次不能吃太撑。”

  陈森捧着空碗,白瓷做的勺子轻轻敲着碗壁,发出清脆声响。

  司南隐隐感觉他有话要说,心脏不自觉跳快了,全身细胞血r_ou_都紧张起来,身上有股寒意一刮而过,像是感应到敌人的刀剑已经逼近身前。

  终于,许久的沉默以后,陈森把碗搁到一边,没看他,低声说了句:“我们算了吧。”

  ……

  “什么……算了……”

  陈森喉结滚动,右手扣在床沿上,神经质的动了动。

  “就是我们俩,算了。”

  “为什么?”司南愣愣的问。

  陈森抬头看着他,胸口像被人一拳打凹进去了,微微弓了弓背。

  “我不想谈了。”陈森语气平淡,“我把一切都搞砸了,我还害死了我妈……”

  他双眼充斥着满当当的绝望,表情却近乎无动于衷。

  司南一下急起来:“我知道你现在心里难过,我们是,我们是有做错的地方,不,是我做得不够好,我没有藏好,才会让阿姨察觉,让她生气,”司南语无伦次,“陈森,是我错了,我道歉,我赎罪,可是你不能,不能这么轻易就放弃我们的感情,你不能这么轻易就放弃我……”

  “我为什么不能?”陈森轻飘飘的反问。

  司南所有的表情和动作都僵在了这一刻。

  陈森抬手拉下他略显僵硬的胳膊,像往常一样摸了摸他的手心,然后松开了手。

  “司南,你没错,不用道歉,是我错了,该赎罪的也是我。我没勇气爱你了,你也,别爱我了。”

  你也……

  别爱我了……

  “不——可——能!”司南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喊出了这三个字。

  他眼眶通红,四肢百骸都被灌入了“分手”的痛苦,疼的几欲落下泪来。单薄的胸口像破了个大洞,所有的温度,所有的感情都在迅速流失,而他执着不退,拼命挣扎,妄图拿一腔热血修复好它。

  可惜——

  “我言尽于此,还是好聚好散吧。”

  好聚好散四个金光大字一出,一腔热血变成了狗血,刀剑无眼,斯人无情,瞬间一拥而上将他戳了个对穿,三刀六洞,刀刀见血。

  司南心里烂了一片,浑身都像在漏风,呼呼地,没有重心,没有重量,仿佛下一刻就会晕倒似的。

  明白了自己哪怕只是留在他身边也会让他觉得难过,司南便不得不接受眼前的现实。

  现实即是,一切终究是往日不可追,回天无力了。

  司南一走,陈森一身的森冷铁甲便轰然碎裂,他想起身走到窗前去看看,然而屁股底下仿佛生了根似的,拔不起来,整个人摇摇欲坠的死死扒着床沿。

  关雁吭哧吭哧的跑上楼来,跑的急了,收势不及整个人“砰”一声撞到了门板上,疼的直搓牙花子:“诶我说,司南怎么走了?我问他也不理我,你俩吵架了?”

  关雁搓着胳膊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回话,“你怎么……”话还没说完,乍一看面前这位的脸色,好嘛,比刚楼下那位还要惨白,余下的话便都自动咽回肚子里了。

  陈森像是累极了,目光一晃而过床头的那个白瓷碗,翻身又躺回了床上。

  关雁原地站了一会儿,除了叹气也不知道还能说些啥,只好把碗端上,拧熄了床头灯又退了出去。

  “你现在选的是一条背离大众,背离纲常的歪门邪道,妈不想看到你被社会抛弃,被所有人奚落耻笑的那一天啊!你到底明不明白?”

  “儿子,你信不信,这世上的事都是有命数的?你和那孩子的事成不了,终有一天,你会回到正轨上来的,妈保证。”

  “告诉妈,你后悔吗?”

  后悔吗后悔吗后悔吗后悔吗——

  陈森倏地从床上坐起来,满头冷汗,眼睛死死的瞪大直视着前方,抓着床单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就这么坐着愣了许久的神,他如梦初醒的翻身下床,走到客厅去倒了杯水。

  客厅的窗帘没有被拉上,月光清冷明亮的照进来,铺了一地的霜白。

  陈森握着水杯,手指一根根捏紧了,骨节泛白。

  他许久没有做过这样写实的梦了,梦里母亲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就连嘴唇都泛着青,活脱脱一副将死之人的面相。

  而他攥着母亲的手,面上还有笑。

  母亲问,你后悔吗?

  他答,我从来不后悔。

  母亲于是哀哭一声断了气,他一直紧攥着的那只手顿时就凉了个彻底,冰块似的,冻醒了他。

  这是梦里的景象。

  而实际上,在母亲的弥留之际,他也的确曾紧攥着母亲的手,询问她,有何遗愿?然而母亲却只是紧闭着双眼,不愿看他,也不愿开口,这一切,都只因为他如同梦里那般,实实在在的说了那句“我不后悔”。

  如果结局注定,那么过程的挣扎还有没有意义?

  这个问题,时至母亲将死的那一刻,他终于做出了选择。

  他可以理解不愿意向死亡妥协的自己,但他同时也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

  完全自由需要断舍离,也需要冷漠。

  他搁不下血脉亲情,即便会被其中的纷杂绊住脚步,但他最终选择了承担。

  我做出我的选择,同时承担我应得的罪过和愧疚。

  只是可惜了那个人。

  他原本想着,他们是要白头到老的。

  生活没有给陈森多余的时间去伤春悲秋,葬礼结束后他便匆匆返校。

  团委的张老师已经给他打了好几通电话,让他一定要赶着回来参加期末考试。

  因为出勤率不够,他是没有平时成绩的。期末大考在即,陈森每天泡在图书馆里,渐渐地,倒是有了点古人“三月不知r_ou_味”的感觉。

  给母亲治病的钱还剩了点,假期陈森没回阜城,而是在学校附近租了间屋子,重cao旧业开起了补习班,摇身一变又成了陈老师。

  李子文作为陈森的最大债务人,倒是一点不关心他的债务问题,索x_ing又给他投了点资,拉上寝室剩下那几个,把补习班的规模足足扩大了两倍。

  新学期开学后一个月,陈森回了一次阜城,为了给关雁送行。

  关雁玩玩闹闹的长到20岁,生日一过,他好像突然被锉磨开了心窍,后知后觉的起了奋发图强的心,毅然决然的选择投笔从戎,到部队当兵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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