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劫 作者:皮卡茂【完结】(25)

2019-06-17  作者|标签:皮卡茂 重生 年下 励志人生 宫廷侯爵

  因为千尘,好久好久都没来清风苑了。

  他是不是,永远都不会来了?

  风青桐如是想着,一口气不顺,堵在胸口,猛烈地咳嗽起来;一声声,一下下,一点点地,像是要把单薄的身子震碎了。

  近来,他总爱到花圃去,也不许人跟着,就只是静静地看着远山,一坐就是一整天。其实,那里的彼岸花早就枯萎了,腐烂了,只剩下遍地稀稀疏疏的叶子在风中摇曳着,凌乱。寄奴总是悄悄地跟他在身后,远远地看着,守着,眼睛都睁得酸涩了,也瞧不见他脸上的神情,唯独那道单薄冷清的背影看得清清楚楚地忧伤、惆然、孤独。

  风卷黑云滚滚,一记惊雷劈下,骤然大雨倾盆,浑身s-hi得透彻;到了夜里,几阵咳喘后,冰凉刺骨的身子竟像火一般地燃烧起来;寄奴连夜请来大夫,号了脉,开了几剂驱寒的汤药,仔细熬了,接连服了几日,却收效甚微。寄奴心急如焚,又陆陆续续请了几位大夫细诊,皆说是心气郁结,心病所致,只服汤药恐难痊愈。

  一声一声,时缓时急地,那轻而浅又浓而重的咳嗽,就像暮春时节恼人的细雨,绵绵地,总不让人消停。

  黑暗中。

  兀然悲凉的一声啜泣,那人身子一僵,挣起身慌乱地逃跑,奈何屋子太暗,早已被泪水s-hi透的双眼什么也瞧不见,一路磕磕绊绊地,撞翻了琴案,矮凳,花瓶,弄出一阵纷杂凌乱的声响,却只捂着泪痕斑驳的脸,逃跑。

  “千尘,是你么?”

  风青桐咳着,喘着,伏在榻前,伸出手,急急地喊他,“千尘,是你么……”

  那人终于顿住了脚,僵立在门外,死死地咬住嘴唇,也不知是几时就咬破了,渗着血,混着泪水的酸涩,丝丝腥甜,每每咽下,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在喉咙上割开一道道很深的伤痕,干灼地疼。

  “千尘……”

  风青桐摸黑下榻,脚步太急,绊住打翻的矮凳,扑倒在地,碎片割破掌心,刺入皮r_ou_,生生的疼,他一声惊呼,又咳了,低低地喊着他的名字:“千尘,是不是你啊,千尘。”

  那人终于复身回屋,摸索着,寻到他,紧紧抱住,心痛着,只是寥寥几字,却已泣不成声:“是我,是我,师傅……是我。”

  冰凉的手指颤抖着摸到了那张s-hi漉漉的脸,描摹着他的眼角,嘴唇,这个人,真的是他的千尘;心突然就暖了,但是好痛好痛:“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来清风苑了,再也不要我这个师父了……”

  怀里的人好像瘦了,憔悴了,身子那样的单薄,那样的冰凉,慕千尘咬着牙,从痛灼嘶哑的喉咙里艰难地挤出破碎的字句:“师傅,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你讨厌我了,再也不要理我了,所以,一直不敢来……可是,寄奴说你病得好重,我……我好担心你,又怕你生气,所以,所以才偷偷地躲着……你知道么,千尘好想你,千尘真的好想你啊,师傅。”

  “傻瓜!”

  风青桐轻轻咳着,脸颊贴在他微微起伏的胸膛,吸取着从他齿间呼出的气息,细微的嗓音夹着一丝孱弱的温柔,他说:“师傅怎么会讨厌你,怎么会。”

  又一阵猛烈的咳喘,声声欲碎。

  慕千尘慌乱地抱起怀里的人,小心翼翼地搁到榻上,掖好被角,转身要去掌灯,却被他惊慌的抱住:“千尘,别走,不要。”

  “师傅别怕。”

  慕千尘俯身坐定,抱住他,温声道:“我不走,我只是去掌灯,替你拿药,嗯?”

  风青桐摇头,愈发用力地将他抱紧,许是那人的怀抱太暖了,才让他如此贪恋不舍,“我没事的,不用喝药,真的。”突然像个小孩子似的,声音软软地:“千尘,你等我睡着了再走,好不好,好不好?”

  慕千尘浅笑着,抱他躺好,抓着他的手,伏在床边,轻言细语地哄他:“师傅别怕,千尘会一直陪着你的,你看,我抓着你的手呢,抓着紧紧地,我不会走的,别再害怕了。”

  黑暗中,谁也看不见谁的脸,谁也看不见那斑驳的泪,可是那细腻的温柔,那动情的眼神,那心痛的触及,却剥落了障目一叶,逐渐清晰。

  帘卷疏风,夹杂着淡淡地花Cao香。

  初晨的薄光像是被夜剥落了避体的轻纱,从窗台漏进缕缕暧昧地光辉,宛如胭脂的红,桃花的粉,亦如风青桐两颊微微的红晕。

  他醒了。

  偎在那人怀里,用深情的眸光细腻地描摹着那张俊美而憔悴的脸,吸取着那宛若幽兰般清冽的气息,切切实实地感受着他的心跳,他的体温,因为身体之间的距离,毫无缝隙。

  可是,又好怕这一切只是一场太过真实的梦。

  因为每次夜里醒来,伸出手去,碰到的,都只有冰冷的尘絮。

  千尘。

  真的是你么?

  风青桐试探x_ing地伸出手,轻而缓慢地,害怕着,终于碰到了那干裂的嘴唇,摩挲着,细细描绘出他微笑时的弧度,然后很暖很暖地笑着,痛了。

  寄奴端着药膳走到门口,一抬头,瞧见榻上的两个人,惊呼地后退几步,激动得喜极欲泣,直想着,那每日细细煎熬的汤药,许是用不上了;因为那剂煨以相思的心药,公子早就服下了。

  风袭纱帐,浓密的睫毛轻轻颤了两下,那冷清的、雪的香味,好浓。慕千尘睁开眼,枕边空空的,师傅呢?他是几时睡到榻上的?师傅会不会生气了?

  猛地翻身坐起,用力揉了揉眉心,想着昨晚,师傅好像迷迷糊糊地,一直喊着他的名字,还说好冷,所以他才躺下去抱着他的,不料想,却睡着了。真是笨死了!慕千尘咬咬牙,给自己一拳,跳下榻,急急掠出卧房。

  刚巧不巧的,与端水来为他梳洗的寄奴撞个满怀,一时间,人仰马翻,盆飞水洒,溅得他脸上、身上全s-hi透了,细密成线的水珠顺着裙摆簌簌滚落,嘀嘀嗒嗒的溅s-hi了一双华贵的绞丝金蟒缎靴。

  寄奴登时吓得脸色发白,不住地磕头谢罪,不远处扫院的两个丫鬟瞧见了,估摸着殿下就要大发雷霆,齐刷刷地跪下,勾着头,不敢吱声。

  谁知,那小祖宗非但没有动怒,反倒拉着寄奴,好声好气的问他:“师傅人呢?他……有没有生我的气啊?”

  寄奴惊惶未定,勾着头,结结巴巴地道:“回,回殿下,公子命奴才打水替殿下梳洗,好生伺候着,至于公子人在何处,奴才,奴才不知。”

  “我这不用你伺候。”

  慕千尘一凝眉,细心叮嘱:“师傅昨夜咳得厉害,你快去熬药,然后再到太子府,让阮淳儿把父皇赏赐给我的人参鹿茸统统取了送来。”

  寄奴为难地看着他,欲言又不敢启齿,慕千尘见他半晌不动,登时恼了,喝道:“还不快去。”

  寄奴冷汗涔涔,一咬牙,硬着头皮道:“回、回殿下,大夫说,公子患的是心病,只吃药,恐、恐难痊愈。”

  “心病?”

  慕千尘大惊,却也茫然,想来,他对师傅的身世竟是一无所知,心绪骤然惆怅了,低声问他:“那大夫可有说,是何心病?”

  寄奴摇头,而后,咬咬牙,斗胆进言:“殿下可曾听人说过相,相思病?”

  “胡说!”

  慕千尘不知怎地,无端涌起一阵浓浓的醋意,脸色大变,瞪着他呵斥道:“师傅都没有喜欢的人,哪能害得了这病,你这个狗奴才,若再敢乱嚼舌根,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寄奴实不愿再瞧见公子每日拂着那冰弦琴偷偷掉泪的样子,便是慕千尘真要砍他的脑袋,也豁出去了,陡然抬起头,凝声道:“殿下就不曾想过,公子有喜欢的人,而害公子患那相思病的人,正是……”

  “住口!”

  风青桐冷声断喝,截断他的话,漠然越过慕千尘惊愕的目光,直直地盯着他:“岂容你在殿下面前胡言乱语,还不快退下。”

  “可是公子……”

  “你住口!”风青桐凛然大怒,“连我的话也不听了么。”

  寄奴何时见过他这般动怒,心里又是委屈,又是难过,咬紧嘴唇,红着眼退下了。

  “师傅!”对上风青桐深邃而迷离的眸光,慕千尘突然有些害怕了,害怕寄奴说的是真的,他的师傅,真的有喜欢的人了。

  所谓“相思”,因不得见而思,因入骨而成疾,师傅喜欢的人,不在东越,不在他身边,所以,师傅喜欢的人,不是他,不是他。

  不。

  不会的。

  他的师傅,不可以喜欢上别人。

  不可以。

  突然像丢了魂似的,慕千尘跌跌晃晃的后退几步,撞在墙檐上,喘着,全身都轻轻地颤抖起来。

  “千尘!”

  风青桐急趋近前,敛住慌乱的神色,轻声道:“你怎么了?”无意间摸上他的衣襟,全身都s-hi透了,眸光骤然收紧,转身就要去寻自己的衣裳给他换下,却被他反手拽住,对视着,红着眼,问他:“他是谁?”

  风青桐不理他,直转话锋,道:“你看你,全身都s-hi透了,快随我回屋,换身干净的衣裳,莫要着凉了。”说罢,拉他进卧房,自顾自地寻着能合他身的衣裳。

  心在一点点地往变冷,下沉,慕千尘强忍着,冲过去,握住他的手,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很小心很小心地道:“师傅,告诉我,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25/33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