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机器。”告诉他这个显而易见的答案，我强行拉过露玖的手，转身要离开。
“赫尔加！等……”
我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怎么，不是吵着要去救你儿子吗？”
……
“天哪——”像是突然想起了这点似的，她一手狠狠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我说，连这都能忘记，你到底有多天然？刚才哭着吵着要去救还甩了我一巴掌的到底是谁啊喂！
然后，她挣开我的手，蹬蹬蹬跑向了另一边：“雷利先生，你看到报纸了吗？那孩子他……”
露玖我错了，你先回来咱们什么都好说QAQ。【尔康手。
最后，她说道：“所以说，雷利先生，我想去……”
“不行。”没等她把那个短语吐出，我就打断了她。
“赫尔加！”大叫了我的名字，露玖仿佛在控诉她的不满，“你根本就不懂大海！”
她的执着让我有些难受。
而这份冲突想必也并非建立在可以理解的基调上。
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告诉她：“你也不懂什么是战争。”
她突然安静了下来，我想我说对了，她真的不懂。
那个男人，我女儿的父亲，或许就是死于某场宗♂教东征。而我年轻时所生活的年代，也封建主林立，骑士间的战争连年不断。
土地的荒芜、饿殍的遍野，伴随着腐臭的瘟疫和日而上涨的物价和税收。
对我来讲唯一的好处便是在那段时间可以很容易地搞到各种各样的尸体，我对人类肉♂体的基础认识，也是在那段时间形成的。虽然说出来怪难为情的，但我那时候好像确实得了恋尸癖。
我，亚历山德拉一族的赫尔加可以在刀光剑影中散步、在尸横遍野中兴奋，但这并不代表露玖可以。
望着那个沉默下来的她，我继续说：“露玖，如果你在战场上发生了什么意外，那我这二十年来又算作什么呢？”
区区二十年的时间对我来讲其实无所谓，但我知道这是一个绊住她的筹码。
善良如她，果然颤了一下。
但同时我也悲哀地发现，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从未想过……二十年中我的所有付出。
这具身体的痛觉神经好像又一次失常，我笑了一下，自己都觉得假得可以。
“露玖，”我走上前去，双手捧起她的脸，“我向你保证，我会把他带回来，把你的儿子毫无损伤地带回来。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准备还来得及。”
啊啊，谁让这是你的愿望呢？只要是露玖的愿望，我都会去实现的。因为，在童话中，魔法师不就是万能的吗？
她的眼睛变得湿润，长长的睫毛留下小片的阴影，唤出了我的名字：“赫尔加，你……”
“嘘——”我眯了眯双眼，拇指轻轻摩擦着她脸颊的雀斑，“所以，作为交换条件，你也要好好地呆在安全的地方哦。”
我轻吻了她的额头。然后，望向了雷利：“保护好她，在我不在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14
一旦决定了去做某件事，我很少会再去摆动不定。
因此，我也没有给任何人留下可以打扰我的后路。
我（那脸滚键盘）的全名是亚历山德拉·西里西亚·路加·阿芙洛·尼奥比乌斯·拉·赫尔加，亚历山德拉家族第十世，绰号“尼德兰布偶”。虽是个没什么才华的人偶师，但主攻“类人”却只是近几十年的事情。
在我更年轻的时候，总是在用人偶的制法造就传说中的魔物。
生于那个战争的年代，性格中不被植入好战的因子才会奇怪吧。
我知道，这次面对的敌人足有十万，尽管尽是些无趣的普通人，但按照报纸上的说法，也是整个海军本部的精锐。
即便不是个合格的参谋或军事家，我也明白，在大规模的交火中，比起如何保全、更重要的是率先而顶尖的攻击。
——战斗力……吗？
在范围优先的状况下，这可不是单单几只普通使魔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于是，我在自己的工坊中拿些需要的物品，便独自前往了红土大陆。我需要的不是起伏的群岛、而是无人的高地平原。
没有错，是“独自”。终是放心不下同雷利一同留在香波地群岛的露玖，我把现有的使魔全部秘密留在了她的身边。毕竟，以我对这个世界的浅薄理解，不能排除世♂界♂政♂府的矛头不会指向她。
距公开处刑的七天时间，待我在红土大陆上找到这所合适的高原时，已过去了将近一日。
还剩下六天……一百四十四小时。不、算上最坏的交战状况的话，或许应减到一百二十小时。我告诉自己时间在理论上足够。
这具身体，即便是脱离了必需的养分供给也可以正常运转，因此，必要的话也可以去掉睡眠和进食的时间。
啊……说到这里、
现在活着的“赫尔加”，究竟是存在了百年的本体、还是一只由本体所做并与本体毫无差别的人偶呢？
怀疑起自身让人有些小小的沮丧，我决定忘记这件事。
人类大脑对消极事物的回避功能还是很有效的。很快，我便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夜晚的光线不适合户外作业，我选择了附近的岩洞研磨所需的宝石。当东边的天空开始显露出阳光的颜色时，我在这片广阔的高地上除草、开工。
直径超过七十英尺的复杂魔法阵——北方的土之乌列、南方的火之米迦勒、西方的水之加百列、东方的风之拉斐尔——打好底图就用了叠加起超过五十小时的时间。
当我将研磨好的宝石粉末和魔药汁液涂抹在这个巨型魔法阵上后，竟产生了眩晕感。
冥冥之中，仿佛有个声音在百年之前呼唤着我的名字：做回从前的那个自己，忆起当年的那份残暴。
不，这声音并非来自于错乱而又有交集的时空之中，而是来自于……我的身体深处，我的起始之根源。
深呼吸，我再一次地扔掉了这份杂乱不明的冲动，把变得清醒的神经放到了正事上。
想要重现“那个”的话，需要的还有能够同时长久维持“它们”的魔力。而在我的人生中，单位时间内肉体存有最大魔力的年龄大概是……三十二岁左右。
默默调整着这个身体的时间，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脏器的老化和眼角细纹的出现。在一阵足以影响视觉的魔力粒子狂暴后，我身着已有些发紧的纱裙——没办法，人到中年总是难以保持身材，所以我才会厌恶人类初有的这不完美尽是BUG的肉体——，走到了这个魔圈的正北处。
距离公开处刑的时间，还有不到十三小时。
“Principi scilicet tenebrarum，Duces magni，ministri ejus et imperatoribus（注：众柱神等级的拉丁文。）……”
抬起右手，口中念出冗长的拉丁咒文。我体内的魔力躁动着。
这可是，我年轻时最好战的作品。
“……Daemones et Imps。”
最后一个音节结束，粒子强大的张力令地面都有了颤动。棕褐色的巨大柱子从地面的阵势中缓缓升起。
整整七十二只，上面用如尼文字刻着七十二个不同的名字。
所罗门七十二柱神，我早年照着传说的人偶杰作，从未想过还有召唤出这群伪物的这一天。
“Lets incipiunt。（注：拉丁文，‘让我们开始吧’。）”这样说着，我望向马林弗多的方向，笑了出来。
久违的……久违的，嗜血、暴虐与精神亢奋。
作者有话要说： 不能再忍了啊啊啊！
口口声声说自己平庸没才华的赫尔加女士，你这么屌，布莲达知道吗！碧翠丝知道吗！赫拉（诶这个亚历山德拉家族的女人还没有在系列作品中出现，单单出来个名字不算剧透吧）知道吗！！！
装X遭雷劈，坐等顶上战争打完后你如何被雷劈【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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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修，为什么“·”又消失了qwq！
☆、Chapter 15
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一位战士总不能带着七十二根柱子奔赴战场，对于后援部队也是一样。
啊，上面那句话我是认真的，才不是什么冷笑话。
我拿出准备好的七十二只拇指大小的玻璃瓶，用自己的血液依次把柱子上的如尼文字用羽毛笔写到瓶子的内壁上。这理应算是以魔力强劲的如尼文字为连接的共感魔法。之所以要加上“理应”二字，恐怕是同时连接多个如此巨大的魔物，我的操作难免不规范。
人各有“才”。总归我对自己还算满意。
就在这个工作进行到尾声的时候，我的一只使魔突然发声。
【主人，露玖大人她很担心你。】它的声音如此说道。
——你的任务应该是秘密保护吧，别做多余的事。
【不，主人。是露玖大人要我们向您带话，希望您……】
——你是不懂什么叫“秘密”保护吗？
【请原谅，因为露玖大人很担心您，所以那个叫雷利的就把我们给拽出来了。】
——……。
【主人？】
——没什么，是我低估了那个男人的实力。你可以回去了。
【但，露玖大人她……】
——我在告诉你回去，没有听到吗？
【您真的……】
我真的……怎样呢？
她会关心我，为什么我就是这么不想去相信呢？
那个女人的世界里满是她的情人和儿子，哪里还有我的位置。
在第七十二个瓶子的内壁上写好文字，我握紧它，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身为人偶师的我卷入这世俗的纷争中。
——你去告诉她，告诉露玖，我很好。
我很好，尼德兰布偶曾纵横法兰克王国、曾驰骋神圣罗马帝国、曾冷血地与亲生女儿交战，怎么可能在马林弗多这个小小的地方失误？
打开第六十九个玻璃瓶，巨型的飞鸟落到这个高地上，掀起了一阵狂风。我拢了拢脸侧的头发，将内部挂满这些小玻璃瓶的披肩系好，爬上了它的背。
“我们出发吧，Decarabia（注：所罗门王72柱魔神中排第69位的魔神，形象为一颗五角星，也有人的相貌。擅长判别宝石或鸟类的品相，可以化为鸟形供召唤者驱使。）。”我甚至感到自己的声音为未来的杀戮而兴奋到颤抖，“目的地是马林弗多，用你最快的速度。”
高空稀薄的氧气、刺眼的阳光和寂寞到疼痛的蓝色，成为了一路唯一的感知。
和二十年前带着露玖的尸体远离南海一样的情景，只不过，我想，未来她的生命中或许将不会再有我。
“亚历山德拉·赫尔加。”我轻轻念出了自己的名讳，声音却淹没于风声之中。
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我可以听到关节处发出的轻响。不是关节软骨在关节腔内的咔嚓声，而是……
齿轮，转动的声响。
我……不、这具身体，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呢？
但是，无论怎样，总有真实的东西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