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占 作者:半昏连年(上)【完结】(42)

2019-06-17  作者|标签:半昏连年

  无论多忙有多重要的事情,晚餐的饭点一到,都得准时出现在饭厅里自己的位置上。

  主位上自然是赵家老爷子赵昨,右手边第一个位置是赵宁的母亲赵翳,而与之正对面的左手边,是赵宁。这个位置分布在很多年前赵老夫人过世之后变动过一次之后,便十年如一日的按部就班了。

  赵老爷子是赵宁母亲的亲生父亲,放在正常人家,那应该是他的外祖。只可惜在这又大又空的宅院里,那是他最亲的祖父。

  桂姨把饭菜端了上来,还是习惯x_ing地把最鲜嫩的蔬菜和所有赵宁爱吃的平时动筷子比较多的,放在赵宁的面前,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关爱和偏袒。

  赵宁了然地侧着头笑了笑,用简单的手势表示自己一定会多吃一点。其实以他现在的身体状态,胃口实在不佳。但他既然说出了就一定会尽力做到,单纯的不想辜负一些心意。

  食不言的餐桌规矩因为桂姨的特殊情况得以攻破,赵宁可以像这样在落座之后正式开吃之前,用手势和她沟通。

  接下来就是平淡无奇地各自用餐,赵宁当真很认真地去多吃了几筷子特意摆在他面前的那几道菜。桂姨的手艺几十年如一日,赵宁十多年吃了都是这个味道,称不上多让人垂涎,但确实有一种习惯使然的安心感。

  李广穆吃着外卖,还在想着他的白衬衫少年。

  嗓子有没有好一点?吃过东西了吗?

  赵宁并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心心念念,他只是规规矩矩、标标准准地在合适的时候放下了筷子,然后用特制的茶水漱口。

  “你今天出去了?”

  赵宁用手帕按在嘴角擦拭水渍的手几不可见地抖了一下,是他的母亲赵翳。

  一两个同样擦拭动作掩饰下,他找到了控制到最好状态的声线。“嗯,出去走了走。”

  那位永远端庄典雅的女士没有再说话,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有,把手上的手绢扔下便起身走了。

  赵宁一直在原地等着主位上的赵老爷子起身,习惯x_ing地上前虚虚搀住:“我送您回房。”

  赵老爷子没有说话,这两年来,他的这位祖父愈发像是步入了老僧入定的状态,话越来越少,活动也越来越少,日常除了偶尔会和山上几位老邻居相互走动之外,最常做的事情,就是躺在前院的廊檐下的摇椅上,静静地听着檐下笼子里的鸟雀声。

  把祖父送到前院主卧之后,赵宁再次退回饭厅,帮正在忙碌的桂姨一起收拾碗筷。桂姨是一定不会愿意让他帮忙洗碗的,君子远庖厨,下厨也绝不被允许,最大限度也就是像这样在这种收拾上意思x_ing地搭把手,更多意义上是陪伴。

  桂姨头发花白,赵宁虽然没有详细探究过,但也知道她年纪比祖父略小,却比母亲大得多,听说母亲赵翳也是经由她的手带大的。

  她不会说话,也几乎听不见。赵宁总觉得这位对他无比关爱柔和的长者,所处的世界是十分寂寥的。纵然知道桂姨已经在宅子里待了几十年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赵宁还是希望能略尽绵薄之力给予疏解和陪伴。

  桂姨在赵宁的陪同下,把所有的碗筷归置好之后,从保鲜柜里拿出了一小篮子水灵灵的果子递给赵宁,示意让他赶紧尝尝。

  个头很小的果子鲜红欲滴,赵宁还以为是樱桃,但又觉得比樱桃艳丽。咬下去酸酸甜甜的,味道很独特,却绝不是他原本猜想的那个。

  赵宁用手势说:“好吃,好甜,这是什么呀?”

  桂姨没法用手势给赵宁比划出这个水果的名字,但赵宁看懂了她传递出的别的。这是她亲手在这山上摘的,特意摘回来给赵宁尝尝,还问他喜不喜欢。

  赵宁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在这山上的每一处宅子里,纵使再多的人力物力也没法传递出更多的关爱。桂姨便返璞归真,用最原始基础也最自然的方式,来给赵宁更多。

  感动归感动,赵宁赶忙用手势说:“谢谢您,很喜欢也很好吃,但您别再去摘了,要是危险怎么办,下次您带我去看看,我摘回来给您吃,还有爷爷和母亲。”

  桂姨‘听’到赵宁提起了赵翳,抬起手慈爱地摸了摸赵宁的头发,眼里有很多东西,那是当时的赵宁并不能全懂的。

  赵宁按照桂姨的要求,把那只小篮子连同里面的果子一起带回了自己房间。他赶忙吃了第二次药,早早地上床睡了,明天会有司机上来用车送他到学校上课。

  【注: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王充《论衡》

第54章

  第二天一大早,李广穆在一片安静和空旷中茫然地坐起身,空气里像是凝聚着无数不可见却沉重的颗粒物,充斥流淌出沉甸感。

  他的眼睛很久都没有找到焦点,闹钟还没有响,但他没有重新躺下去。

  到水龙头上用冷水冲了脸才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狼狈如落水狗的样子。

  他又梦见赵宁了。

  而且梦里的赵宁一直在…哭,很奇怪的感觉,好像赵宁在他潜意识里一直就是这种孱弱不堪又脆弱柔软的样子。

  明明从接触的细节来看那是个极其聪慧且优异的少年,实在没理由这么弱、这么惨。

  李广穆抑制不了自己胸腔里洪水般呼啸而来的刺痛感。要怎么才能保护你?

  浇了无数遍冷水之后,李广穆用肥皂在脸上打起泡沫,在微熹的晨光下认真地刮着胡子。镜子里是尚显稚嫩的英俊侧脸,那是还未被时光打磨过的棱角分明。

  虽然还不至于隆重到把前两天参加晚宴的礼服捡起来往身上套的程度,但他还是挑了一套穿着实在还是没那么舒服的衣服出来。

  你拿什么到你喜欢的人面前安身立命呢?李隶的这句话一直萦绕在他耳边,甚至到了振聋发聩的地步。

  可能是要活点人样出来了。迷蒙间,他有了这么一个不甚清晰的念头。

  用室内的机械简单地完成了早上的健身之后,重新冲掉一身汗渍,才把刚才找出来有些束手束脚的衣服套上,没有再重新照镜子。

  从车库里把那辆‘老爷车’晃悠悠地开出门上了路,开启了他人生中有史以来首次的上班之旅。

  他在路上买了三份早饭,自己吃了一份,打包两份。

  不急不缓地到了那栋目标大楼之后,才发现很多他原来不知道的麻烦细节。比如地下停车场的车位问题和进门的门禁权限。

  李广穆迟疑了一会要不要掏出手机找到以前联系大哥的那个号码打了过去,却在最后一刻把电话打给了另一个人。

  “况哥,是我。”

  况助理接到电话的时候是很反应不过来的,脸上的表情太怪异。导致旁边的李严修都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什么情况?股市崩盘了?

  “小穆到公司去了,现在在大门口。”况助理和李严修在同一辆开往公司的车上,昨晚去隔壁市开了个会,会议主办方太能扯,导致他们这种不愿意连夜赶路的只好留在那边过夜。

  李严修听到之后眉角几不可见地扬了扬,他再一次低估了李广穆的认真程度,以为所谓的‘会到公司帮忙’只是随心所欲地来走个过场做做样子。

  任他是朽木还是顽石,原来只要在爱情的雕刻下,铁树都会愿意开花,真是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然而李广穆给他的震惊还不止于此。“他刚刚还说他给您带了早饭。而且,还带了我的。”

  况助理说到后一句的时候,一脸三生有幸与有荣焉。

  李广穆买的三份早饭,除了自己和李严修,剩下的是给况助的,李隶都得靠边站。

  李严修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有些许这个一言难尽的弟弟终于长大了的欣慰,也有很多乌七八糟的其它担忧。无数个重温母亲临终前遗言的午夜梦回里,李严修也不是没感叹过,世道越发艰难了,仅凭自己一人之力,能护着这个胞弟到什么时候呢,难道真能一手cao办他的娶妻生子甚至连安度晚年都给他安排好吗?

  那种一方面又怕孩子吃苦,同时又十分担忧孩子会没出息的可怜天下父母心,李严修几乎尝了个遍。同时还要分出点心来cao劳到‘李隶那老狗货怎么还不归西’这件事上,想想也是十分的不容易。

  况特助的效率当真不是盖的,很快地拨出了个特殊区域李严修专用的停车位给李广穆,还细心地安排了人去地下车库接他上去。

  李广穆的老爷车停在李严修原地待命的那几辆顶配中间,这种视觉差距,已经不是谁是亲娘养的谁是后娘养的这么简单,确切来说应该已经上升到谁是亲生谁是垃圾桶捡来的这种层面。

  可现实就是这样,所有掩盖在表象之下的‘以为’,都和真相背道而驰出了无数个天差地别。

  李广穆那张和李严修肖似的脸,无形中让他省了许多能不说就不说的废话,谁都能一眼洞悉两人的血缘关系,甚至不用自报姓名。

  “需要给您安排一个专门的办公室吗?”前来带路的女士很是温和有礼,李广穆不是很懂跟这种类型的人打交道的方式,当然,不排除所有的人际交往他都不怎么擅长。

  刚刚况哥已经在电话里说,他和大哥还在路上。

  “谢谢,不用,我去李严修办公室等他就好。”对待女士,李广穆已经拿出了他最好的态度,词都多说了两个。

  他没有直接说大哥,像故意彰显自己的身份把关系户的招牌挂在额头上这种举动,他没有这个想法。但显然他绞尽脑汁费尽心机,也没办法顾虑周全到,没有人会在这个地方对李严修直呼其名。

  能面面俱到滴水不漏也就不是他了。

  对方顺从地把他领进了李严修的办公室,然后给他泡好了咖啡。李广穆不喜欢喝这个,但入乡随俗也在他能忍受的范围内,他只是来给李严修跑腿的,他始终端正着自己的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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