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火 作者:无敌国外患者【完结】(39)

2019-06-16  作者|标签:无敌国外患者

  死宅这种生物,是不可能脱单的啊!

  周容一门心思为爱燃烧,因而就没注意到旁人。悉罗桓负手站在灯影底下,冷眼瞧着他俩出去,道:“小世子魂都被勾走了。”

  边上人不语。悉罗桓扫他一眼:“冯先生就这么认了?”

  “此时动不得。”

  “动不得。”悉罗桓重复了一遍,冷笑道,“好啊,我可不是白挡刀了?”

  冯陵意垂目道:“周公子这手委实漂亮,我也不曾料到。”

  “哦?冯先生当时命我发难,总该想好后手吧,不如拿出来瞧瞧。”

  冯陵意沉默片刻,缓缓抬袖。悉罗桓瞟见袖中物事,神色一凛,他环顾一圈,确认无人注意,才小心接过。滑如羊脂,触手生凉,上好的玉料,边角以螭纹装饰,中间弯弯曲曲刻着胡文。悉罗桓指尖抚过,那串胡文他熟得不能再熟了——皇姓乌赫拔。

  这是皇族的佩玉。

  “周公子此番毁道统,叛师门,左思存等人定然切齿痛恨。悉罗大人只需交付此物,他们自然知道如何攀咬。”

  悉罗桓心念电转,已想透冯陵意的谋划,瞳孔骤然收缩。原来,全不用那么麻烦,只要一枚玉,就能从根子上毁掉周容,将他送至荣耀巅峰的大功也保不住。

  甚至,连这功劳本身,也被用作了捅向他的刀。

  悉罗桓第一次见识到何谓诛心之计,真正的杀人不见血。想出此计的人,对人心的揣摩实在妙至巅毫,一刀剜在最隐秘的痛处,恶毒之极,亦狠辣之极。而冯陵意甚至连手都不必脏,自有人心甘情愿供他驱策,悉罗桓想到此处,只觉后背窜起一阵寒气。

  “太子那里……”

  “无妨,我来调停。悉罗大人先收着玉佩,时机到了我再知会你。”

  悉罗桓简单点点头,将玉佩贴身收好。

  “我在周公子身上栽过三次了,聪明人果然善于制造惊喜。”冯陵意低低道,“这等妙人……可惜了。”

  高棣对这次翻盘倒是反应平淡。他深居府中,只有冯陵意一个信息源,自然对期间凶险没什么切身体会。群臣上书那会他算是慌了一阵,经冯陵意一点拨心里立时踏实不少,后来周容拉替罪羊堵住云党的嘴,三司会审无疾而终,高棣一路躺赢过去,只觉得没折腾几下就要登基了。大起大落经历太多,现在他都麻木了,是以身处风口浪尖,反而十分淡定。

  他眼前比较苦恼的是感情问题。上回扇耳光的事后,高棣一直刻意躲着冯陵意,他整天没什么事做,脑子里就回放冯陵意的话,怎么想怎么扎心。冯陵意猜疑他,这个事实让他又气又委屈,他觉得自己何等冤枉,好不容易掏心掏肺对人好,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换不回,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冯陵意面前,好洗清冤屈。另一边,他心底也时不时冒个问号:我真没利用过老师么?

  好像……也不那么理直气壮。高棣不得不承认,他对冯陵意的心不是块明澈见底的冰,里面冻着好些气泡和杂质,驱不走,沉不下。

  但他又哀哀地想:可是,尽管它看起来脏兮兮的,也是我的心啊。

  高棣反复琢磨,决定还是主动出击,刷一刷好感度。晚上的宴冯陵意自己去的,端王没让高棣跟着,单独给他送了份酒席,高棣CaoCao吃了两口,就开始埋头在院里作妖。深夜冯陵意回来,发现屋里没点灯,院里多了什么东西,黑糊糊一团,人一样立着。他想凑近看看,高棣突然从那物后头闪出来:“老师!”

  冯陵意吓得倒退一步。高棣晃亮火折子,把那物点着了,“呲啦”一声窜出串五彩火星子,竟然是烟花。一照才看清那坨东西是个矮胖雪人,脑袋挖空了塞上烟花,正面抠出两只眼睛,一根擀面杖c-h-a进去做鼻子。看得出高棣是想把雪人和烟花两个浪漫的意象结合起来,但效果显然不大好:俩人吹着冷风看雪人大脑爆炸,两只痴呆一样的眼睛一会亮,一会暗,不仅意义不明,而且十分鬼畜。

  冯陵意:“……”

  高棣蔫了。他自己也觉得很神经病,悻悻地要推了雪人,冯陵意却道:“留着吧。”

  他端详一下,随手折两根树杈,一左一右给雪人c-h-a上了。

  雪人张开细骨伶仃的小胳膊,仿佛要抱抱这个世界。高棣吸了吸鼻子。他说:“好傻。”

第三十五章 。

  回屋掌灯,高棣才看出冯陵意脸比平时红,不知是冻的还是被灌了酒。好像是后者,因为眼神也有点迷离。

  高棣想给冯陵意焐焐手,但他自己的手也又红又冰,于是把老师的手塞到领子里,用脖梗子焐。冯陵意不知在想什么,走神儿,竟也没抽回手去,倒像是他主动抱着高棣脖子一样。

  高棣感觉他是没少喝,酒劲儿上来反应慢了。壮了壮胆,把人抱到床上,问他:“老师,席上吃饱了吗?”

  “嗯。”

  高棣眨眨眼睛:“唔……那我饿了,陪我吃点儿吧。”

  他支上炕桌,热了点小菜,又温好酒。外头簌簌落雪,两人舒舒服服倚着靠枕,膝上盖着小毯子,饮酒说闲话儿。开始说的都是正事,冯陵意说玉佩已经交与文臣们,也拉拢来不少助力,端王此次险险遏住云党攻势,急需立新君来定人心,正在催太常寺赶紧出殡把先皇这事儿结了,给登基扫清道路。一提到登基高棣就不吱声了,怕说错什么,又让冯陵意觉得他权欲熏心,只敢陪着笑默默斟酒。但当老师的反而爱提问闷学生:“笑什么,你怎么想?”

  语气不大好,高棣挨训了,心里却美滋滋。他宁可被凶,这让他觉得冯陵意有种活气儿,不那么冷冰冰了。不过他还真没什么想法,他说:“头一件事,把高欢关起来。”

  冯陵意一哂。

  高棣本来也是逗他开心,故意拿出胸无大志的昏君做派,道:“再给老师划好大好大一片封地。”

  “哦,有多大?”冯陵意在灯下瞧他,眼尾被酒气熏得泛红,看得高棣心旌一荡。他敛了敛心神,道:“好大呢,我画给你看。”他躺到床上,两臂展开,“从这到这,都是你的。”

  笑嘻嘻滚一圈儿,用手量了量床剩下的窄窄一条,比给冯陵意看:“以后我只睡这一小块。”

  高棣眼睛很亮,冯陵意避开了他的眼神。

  他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捏着酒盅,过了会才哑声道:“今天你怎么……”

  高棣一骨碌爬起来,端详着他神色,感叹道:“哇,老师,我终于撩得动你了。”

  “说真的,你要什么呢?”他凑上前,脸埋在冯陵意袖子里闻来闻去,嗅他身上酒味儿,“你老是像缕烟儿一样,没有七情六欲,也猜不透你想干嘛。”

  冯陵意垂眼看他:“不好么?你不是就喜欢我什么都不要。”

  “可是自私的,虚伪的,会哭会笑、有很多缺点的,才是人啊。”高棣抬起脸,认真地道,“要不是我调包参汤,你就死了;要不是高欢把你带回宫,你可能也死了。你对我太好了,好得不真实,我必然喜欢上你,可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你想问什么?”

  高棣手放在腿上,像蒙童一样板板正正坐好:“报告老师,想听故事。”

  冯陵意没做声。酝酿了一会,才用讲故事的语气缓缓道:“我……很久以前,喜欢过一个人。”

  高棣露出嫉妒的表情。

  “后来不喜欢了。没了。”

  高棣:“???”

  冯陵意安然饮酒,高棣只得追问下去:“怎么没的?啊不是,怎么不喜欢的?”

  “两相厌。”

  “老师!”

  “……他玩腻我了,成么?”冯陵意看起来倒不如何悲哀,轻描淡写地道,“又不是夫妻,烦了也得守着,这碟菜吃厌了,他就换一碟吃。”

  高棣皱眉道:“此等负心人,断了也好。”

  冯陵意笑了笑:“岂是好断的?他可以腻我,却不许我腻他,得时时刻刻吊着我才行。”他顿了顿,看高棣一眼,“明明没感情,还要说喜欢我,都是为我好,说为我放弃了多少多少,让我愧疚;把我贬得一文不值,反复说除了他没人肯要我;不让我跟任何人接触,不许自作主张,否则就冷战、发火。这样驯几年,人就变得像狗一样了。”

  高棣听得目瞪口呆:“这……图什么?”

  冯陵意淡淡道:“他么,就是喜欢看人犯贱,看人哭着求他,讨一点点感情。”

  高棣紧紧抱住他,面色不善:“这人好毒!”

  “也怪我,孤注一掷,身家x_ing命都押上。筹码下得太大,脱不了身了。”

  高棣沉默半晌,侧首问他:“老师,此人是男是女,羌人么?”

  冯陵意道:“怎么,你要替我报复?”

  高棣眼神闪烁:“我就问问。”

  冯陵意嘴角微勾。

  他的目光投向寥远空处,声寒如冰:“此等事,无须代劳。”

  冯陵意的故事,高欢老早就听过了。不过他的重点完全不对,非但不愤慨,还晃着脚笑嘻嘻道:“呀,这么说你哭着求他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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