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火 作者:无敌国外患者【完结】(30)

2019-06-16  作者|标签:无敌国外患者

  一击必中,不中则死。

  严隼叼着烟,走过来端详那把刀:“可惜了。”

  吴钩笑笑,看他一眼:“怎么?”

  严隼没回话,递给他一根烟,吴钩一凑叼住,在严隼的烟头上蹭着了。屋里忽明忽灭的两个小红点。

  “说实话,没意思。”

  吴钩道:“车都雇好了。”

  “退了呗。”

  严隼靠在他身边抽烟,眼睛盯着墙上的某一点:“你跑到哪儿都那样。跑不出去。”

  吴钩没说话。

  “干什么也都那样。你读不读书,上不上进,杀不杀人,没区别,该你倒霉,你就得倒霉。”严隼吸一口烟,深深呼出去,“咱俩的事,我那哥们的事,你都清楚。谁也没十恶不赦。”

  “那你说,怎么就逼到这份儿上了呢?”

  烟头闪着红光。

  吴钩说:“命吧。”

  严隼笑了一声。他说:“我不信。”

  “其实你也不信。”他看着吴钩,低声道,“你要是信命,咱俩应该死在山上。”

  “我想了条活路。”

  吴钩道:“什么?”

  “胡人不是砸铺子么?那咱们就拉点人守铺子。雇胡人也要钱,雇咱们也要钱,不如给本族人,对么?”

  “咱们成匪了。”

  严隼道:“本来也是。”他敲敲吴钩的刀,关节和铁撞击,发出轻响,“杀过人的刀,在鞘里藏一辈子,不委屈?”

  吴钩就笑。他抽完最后几口烟,把烟头捻灭了,“严哥,你能成大事。”

  “记不记得胡老九那个孬种?你打劫他,搞回来匹高头大马,真漂亮啊,没见过那么俊的。然后老瘸说喜欢,要我顶多让他遛几圈,你呢?你直接给他了,当天就骑走。后来你看老瘸,死心塌地,跟谁都说你仗义。打那我就知道,严哥,你准能成事,你能聚来人,我不行。”

  严隼要说什么,被吴钩打断了:“咱不说真心不真心,不真心也没几个人舍得。我不舍得,我这辈子最多是把刀,给人使唤的,你是人上人。你就是生晚了,成不了枭雄,只能当个贼头子。”

  严隼笑道:“贼头子不好么?”

  吴钩没接他话茬。他站起来,说:“没读过书的人里,我最服气你。”

  严隼刚要说话,突然感到小腹一凉。

  刀拔出来,因为太薄,挂不住血。严隼踉跄一下,吴钩追上去,又是一刀。这刀扎在侧腰上,又深又狠。

  严隼站不住了,吴钩捂住他的嘴,一刀接一刀,全是要害。血涌出来,浸透两个人的衣裳。

  捅了十几刀。吴钩松手,严隼还没死,倒在地上。那双眼睛睁着,血沫子从嘴里涌出来,他出不了声,在倒气。

  “严哥,我让你做个明白鬼。”吴钩慢条斯理地擦刀,擦手,拭去沾上的血。他看着严隼,声音冷静:“国师是端王让我杀的,假货早就备好了,养了好几年。”

  “一模一样的人,哪那么好找呢。”他蹲下,合上严隼的眼睛,“咱俩都是卒子,别总想跟老将干。”

  把刀c-h-a回腰间,吴钩扯了条棉被,把死人卷了卷,踢到床底下。

  他洗了个澡,换身衣服,出门叫了辆车。

  “去丽春院。”

  顾文章在那等他。吴钩看着车窗外行色匆匆的路人,他们也是卒子。

  身不由己,微不足道。

  他刚开始认不清。他觉得这是什么他妈的世界,他想斗,想磕,想较劲,后来他才发现人家是道南墙。他撞得头破血流,人家不痛不痒,他的恨不作数,哀求不作数,他给人跪下,尊严抛掉不要了,也不作数。

  墙就是墙。稳稳当当,冷冷看着他折腾。

  不自量力,真的是不自量力。

  他是可以冲,在墙上磕得粉身碎骨,但除了感动自己毫无用处。崽子怎么办?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不能死,而且得活着,活得好好的。

  他怀着恨,却不打算报仇,起码不是现在。墙不倒,他就乘凉;墙要倒了,他也推一把。

  他是投机者,不是撞墙的人。

  高棣没提白貂毛的事,提了也没用,还扫兴。他也禁止自己往坏处想,他知道自己疑心病重,闷着不说只会越想越偏。

  但这事就像在焖r_ou_里发现一只死苍蝇。不管r_ou_多香多好吃,死苍蝇总会时不时从心头一闪而过,你想到这只苍蝇活着的时候嗡嗡振翅,它y-in冷的复眼,它肥胖的肚子,它腿上的茸毛。它在r_ou_上爬来爬去,茸毛蹭着r_ou_,它伸出口器,贪婪地吮吸r_ou_汁,它死了,尸体飘在r_ou_汤里,还要倒你的胃口。

  就像现在抱着冯陵意的高棣,突然有那么几个瞬间,觉得这块r_ou_他不想吃了。

  是,不怪r_ou_,是苍蝇要来叮他,是高棣没护好,让苍蝇得手了。

  但r_ou_毕竟不能称之为一块好r_ou_了。甚至连素也不如。

  高棣没素可吃,他只能强迫自己忘记苍蝇。

  今天冯陵意对他还挺热络。高棣可以抱,也可以亲,他的嘴唇软得很,男人的嘴唇居然这么软。他的舌头也很软。高棣满足地亲着,苍蝇来了:他怎么这么热情,是不是心里有愧?

  高棣把这个念头捻灭,像捻熄火星子,但它还是窥伺着,准备死灰复燃。

  它又烧起来了。高棣用撒娇的口气道:“老师,我的小老虎呢?”

  小老虎是一只布做的老虎玩偶。高棣属虎,昭妃就给他缝了一个挂脖子上,里面塞了护身符,高棣戴了十多年,只有洗澡的时候摘下来。后来就送给冯陵意了,那是他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时候,他说,小老虎就是我,让他贴着你心口,保护你。

  但高棣这时候提起来却不是想看老虎。他想看看冯陵意的脖子上有没有吻痕。

  冯陵意没防备。他拉开一点衣领,露出颈子上的红绳,因为刚亲完,说话还带着点鼻音:“这呢。”

  高棣快速扫了扫,没有新的,心里舒服了一点。他把脸埋进冯陵意颈窝,挨挨蹭蹭,手不老实地往他衣服里钻。

  冯陵意低低“嗯……”了一声,伸手挡了一下,却也并没很抗拒。高棣在他耳边呢喃:“老师,我想摸小老虎……”他一手把冯陵意的手拉到背后,扣住手腕不让他挣扎,一手去找软绵绵的布老虎。

  高棣摸了半天,手指净在人身上打转儿,一圈又一圈,激起微微战栗。最后终于摸到了,高棣不敢碰的地方,就用小老虎身上的刺绣使坏地蹭。刺绣是昭妃亲手绣的,色彩斑斓,威风神气,神气的小老虎替他咬着冯陵意n_ai头,咬得两粒都硬起来了。冯陵意弓起身子躲,但躲不掉,小老虎咬住就不松口,冲他摇头晃脑。

  冯陵意低低喘息,他喘得高棣也想咬。他爬到冯陵意身上,胯下早就硬得不行了,龌龊地顶着身下的人,高棣还有点小得意,他故意地蹭来蹭去,让冯陵意感受他的尺寸。今天的高棣很受宠,冯陵意给亲了,也给摸了,就剩最后一步。而身经百战的经验告诉他,冯陵意这个状态是可以干坏事的,他已经被摸得动情了,接下来就是为所欲为,予取予求。

  可老天就非要坏他的好事。

  窗户突然被吹开,窗框撞在墙上,发出咣当一声巨响。寒风夹着雪暴涌进来。

  暧昧气氛一扫而空。高棣很气,却又无可奈何,只得认命地下床关窗。今天风确实极大,凄厉呼啸,撞得窗簌簌作响,漫天的雪像沸水响边,滚在风里。

  窗栓断了,高棣就找了支笔凑合。关窗的时候,他随意往下一瞟,举城皆暗,唯有一处灯影幢幢。

  他回来跟冯陵意说了。冯陵意道:“也许哪家宴宾客。”

  高棣笑道:“这等风雪天赴宴,委实情深。”

  丽春院,顾文章也注意到了远处的亮光。他刚核好了人和钱,靠窗边抽根烟歇歇,就看见那一片在黑漆漆里发亮。他开始还以为着火了,细看才发现是一个个小亮点在移动。他值过夜,立刻想到了那是什么。

  火把。

  他心里咯噔一声。明秀说走之前想跟熟识的和尚们道别,他想想是人之常情,也就没拦着。但火光勾起了他很不好的回忆,顾文章想起大羌扫寺庙的时候,拿着火把的兵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火光冲天,亮如白昼。大和尚被连踢带打地拖出来,袈裟沾着血和尘土,撕烂的经书、砸碎的法器横尸遍地,佛头在人脚下滚来滚去。

  明秀……应该没事吧?都还俗了,见个面而已,又犯什么忌讳了?

  但他随即想到,几年前,当和尚也不犯忌讳。

  周容在书房里,听见远处隐隐喧闹。其实动静并不大,若不是寂静如死,原也听不清。他打开窗,人声清晰许多,从东南边传来,伴着的还有火光,嘈杂热闹。

  今晚的宴就设在那边的五味楼,看来是欢饮达旦了。他大概也猜得出宋小书那些人聊什么,无非是针砭时弊,臧否人物,周容看不上其余那些狂生,但在他平生交结中,宋小书实在算得上有趣。

  只可惜,人各有志,不能强融。

  周容关上窗。

  五味楼之外的邺城,只知道那天下了一夜的雪。

第二十八章

  高棣破天荒地睡了懒觉。

  不是他想懒,是心头的大石终于卸去,全身发飘。吴玉莲终于不再像只不怀好意的乌鸦一样在他头顶盘旋了,不到十天,他对她的感情就由依恋转为厌烦,高棣也觉得自己太薄情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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