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火 作者:无敌国外患者【完结】(22)

2019-06-16  作者|标签:无敌国外患者

  侍女脸色煞白,扑通跪下。

  都勒纥被吓了一跳,又不敢上去扶,手足无措地道:“哎,你快起来。”

  侍女瑟瑟发抖,开始抹泪:“婢子粗手笨脚,求大人责罚!”

  对付女人就已经够头痛了,何况是个哭泣的女人,都勒纥感觉脖梗子一阵一阵冒虚汗。今天也是一无是处,只会给世界增添麻烦的一天啊。

  唉。

  吃饱饭,都勒纥躺在床上揉肚子促消化。没揉多大会儿,又有侍女进来通报:“国师大人,世子求见。”

  都勒纥一愣,扑腾坐起来,本来没精打采的脸居然焕起生气:“快请进快请进。”来人是个圆圆脸的可爱少年,伴温文微笑的青年,进门先问好,礼数具足。都勒纥没心思管那么多,劈头就问;“哪位是世子?能放我走吗?”

  和玉:“啊?”不确定地和周容对视一眼,“这……届时定会送您回去。”

  都勒纥面上一黯,下垂三角眼里再次失去了光:“唉。”

  和玉试探道:“可是王府招待不周?”

  都勒纥摇摇头:“没有,是我享不得福。”他堆回床上,死气沉沉地道,“世子此来所为何事,说吧。”

  “只是有些细节想问您,关于被救的事。”

  “不是你们派人救我吗?”

  和玉一愣,连忙道:“对对对,但是……但是……”他编不出借口,求助地望向周容。

  “唉。”都勒纥叹气:“算了,你问吧。”

  “您还记得是怎么被救出来的吗?”

  都勒纥摇头:“我被蒙着脑袋,看不见。好像是两个男的吧,一大一小,拽着我就跑,说话也听不懂,都是汉话。对了,大的好像没跑出来,被抓了。”和玉给周容同声传译,周容沉思着,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和玉再译回去:“他们跟您说话呢,也用汉话?”

  “对。”

  周容目光闪动:“那他们怎么称呼您?”

  都勒纥费劲地回想着:“我印象里是跟胡语差不多的,有点像‘妈妈’?我想想……嗯……”他试探着发出记忆中的音节:“姆、姆妈?”

  周容像是想到什么,瞳孔微微收缩。

  自然要问他是怎么被抓的,都勒纥皱眉道:“这个话就长了。”

  恰巧第二锅鱼汤炖好,和玉屏退侍女,自己狗腿地奉上一盏:“不急不急,您慢慢讲。”

  有了鱼汤滋润,都勒纥的表情没那么苦巴巴了,眉目略展:“唉,从哪讲起呢……就从抓我上山讲吧。国师不是在嶷山被苦力捅死了嘛,我长得像,就找了我顶缸……”

  和玉:“?!”周容也僵了,都勒纥仍自顾自地讲,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惊人:“然后他们就说,把我送回去吧,到了邺城,皇后把我接去了,他们也不敢拦。皇后不知道我是个假货,就跟我说,你不是要作法咒死皇上吗,现在祭坛都修好了,他怎么还不死呢。”

  和玉:“?!!”

  像条丧家之犬一样,遍体散发着消极气息的男人咧一咧嘴:“我心说大姐,我哪会作法啊,你这不是要我命吗?我就说,快死了快死了。回去我一寻思,皇上要是不死,我不就露馅了?不行,得杀了他,投毒吧。”

  他轻描淡写地道:“换了身宫女的衣裳,梳个小鬏鬏,我就去西膳房门口蹲着,结果你们都知道了。”难受地摇摇头,“我啊,就是个废物,唉。”

  和玉:“……不,您很强,真的。”

  都勒纥苦笑,叹口气,“好了,我都汇报完了,劳驾跟王爷说一声放了我行吗?我坏事都干不成,装也装不像,拘着我干嘛呢。”

  “好好好,我回去就和爷爷说。”和玉安慰道,“您这几天折腾坏了吧,到底上了岁数,回头叫厨房炖点补品送来。”

  “上了岁数?”三角眼瞪圆了,都勒纥露出受到会心一击的表情,“我才三十多……”

  场面一时非常尴尬,和玉语无伦次地道了几句歉,拉着周容逃也似地跑了。不知是不是幻听,走出好远耳边还回荡着了无生趣、心灰意冷,对全世界都丧失了信心的沉重叹息。

  “唉……”

第二十章 。

  没过几天,冯陵意被高欢送回来了。

  他先是去见了趟端王,在那边耽搁得有点久,来高棣这边时已经是下午。进门是一桌菜,高棣像个怨妇一样坐在桌边守着,见他进屋腾一下站起来:“……先生!”

  其实还有千言万语想说,明明都打好了腹稿,见到人时却全忘了,一双眼死死吸在他身上,看不够似的看。还是老样子,也没见憔悴,虽不知他经历了什么,起码没受虐待。高棣心下稍安,听见冯陵意道:“吃了吗?”

  没有煽情,没有抱头痛哭,见面第一句竟是这个。高棣摇摇头:“还没。”

  “一起吃。”

  因为有他陪着,高棣这顿饭吃得极香,连夹冯陵意夹过的菜都能感到幸福。埋头吃着,突然冒出来一句:“老师,我这几天好想你。”

  肯定又要说“嗯”了。正这么想呢,听见那边不咸不淡“嗯”了一声。

  屁大点事,高棣却忍不住偷笑。果然啊,还是那么高冷。

  吃完饭,高棣迫不及待想问他近来的经历,却压着没开口。冯陵意想说自然会说,他不说就是不该问。殷勤地给先生剥了一把果仁当零食,高棣眨眨眼,神秘一笑:“老师,我有个好东西给你瞧。”

  冯陵意吃着果仁,抬眼道:“什么好东西。”

  “宝贝。”少年坏坏地笑着,变魔术一样从背后摸出个青瓷盖碗,托在掌心,献宝一样:“知道你不惯用别的器物,特意带了茶碗回来。”

  冯陵意觑着那茶碗,没做声。过了会,非常淡地笑了一下。

  温好茶碗,沏上茶,一切都和在东殿时一样。冯陵意端起茶碗轻轻吹着,问他:“你这边怎么样?”

  “挺好的,皇叔不知道我是装傻,没为难我。”他顿了顿,道,“周容来过一趟,带着和玉。”

  “嗯。”冯陵意低头啜了一口茶,“说什么了?”

  他果然认识周容。高棣心头一凛,把真话咽了,想打个哈哈敷衍过去:“没啥,闲聊天,就大概聊了聊局势。”

  冯陵意盯他一眼,加重了语气:“他说我什么了?”

  高棣嗅到了二人间的火药味,对面冷森森的眼神直接把他的心思打透,他糊弄不了冯陵意。目光闪了闪,高棣讨好地笑,乖乖将那日周容原话和盘托出,连着评价冯陵意计策那段也一并说了。冯陵意面无表情地听着,高棣越讲心越虚,好不容易讲完,冯陵意漠然说声“知道了”,仍然看不出情绪。高棣暗暗松口气,猝不及防地被提问了:“他说的这些,你怎么想?”

  我哪知道你想让我怎么想啊?高棣心里打鼓,他妈的,真是道送命题。

  斟酌一下,高棣四平八稳地道:“有些偏颇,但不失道理。”

  “哦?”冯陵意轻轻晃着茶盏,看着碎叶浮动,“哪里偏颇,哪里有道理?”

  这是杠上了?高棣抖了个机灵:“夸老师的都有道理,挑拨离间的地方偏颇。”

  “挑拨离间。”冯陵意咀嚼着这四个字,“你也晓得他不安分。”抬眼看高棣,语气平稳得让人心惊,“但还是信了的,对么?”

  高棣听得出轻重,额上见汗,慌忙跪下请罪:“老师,学生不敢!”一个头磕在地上,没掺水分,带响。

  对面叹了口气,像是疲惫至极,然后是一声闷响。高棣猝然抬头,看到冯陵意直挺挺跪在他面前:“殿下爱跪,那臣就跪着说。”

  称呼变了。高棣心里被扎得难受,冯陵意面上水波不兴,他恍惚间却从那双眼中读出凝得化不开的悲哀。冯陵意从袖中取出牙牌,掷在他面前,清凌凌一声脆响:“周公子只说臣是王府客卿,却不说端王为了招揽汉人,纳了几百个客卿,真作数的话,满朝无一个不是他的眼线了。”

  “又说臣和王府过从甚密,倘真如此,何须他来试探殿下?臣事殿下五年余,有臣不清楚的私密事么?嫁祸二殿下若是臣的主意,那送信的意义何在,直接叫臣通知不就成了?”

  “洋洋一篇,竟无一句站得住脚,怕是早知殿下多疑,要你生猜忌心。字字句句往心口扎,狠毒至此,臣是挡了他往上爬的路吧。”

  “臣不能总在殿下身边,这回殿下还肯听臣分辨,下次不肯了,臣该如何自处,殿下想过么?”

  冯陵意极少说这么多话,一句一句硬梆梆砸下来,震得高棣脸色煞白,两股战战。是了,他说得一点不错,我却为何不曾想到……?高棣自觉无颜对他,又痛又悔,口中只哀声叫“老师”,别的一句话都说不出。

  冯陵意看他哀恳神色,闭了闭眼,道:“算了,起来吧,这般狼狈像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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