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睢之臣+番外 作者:唐酒卿【完结】(14)

2019-01-26  作者|标签:唐酒卿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近水楼台


  何旭擅工画,早些时候秦王世子辛炆得了他的画,竟差人堵他,要他给自己独画几副春宫。辛炆虽才十二三岁,已经是无法无天的霸王脾x_ing,兼秦王疼爱非常,屋子暖床的时候早,正是有兴趣的时候。何旭岂敢不从,只管暗地里给辛炆画。
  只一次,他将画交给辛炆后未出几日,便有秦王府的人前来询问,只问他画中那女孩儿是谁,可是他见过的人。何旭几番犹豫之后才说了,只道是自己五弟的妾。后来辛炆专请他到外边一叙,追问他五弟可是那个不露面的瘸子。何旭称是,辛炆便问他能否将这小娘子引出一见,何旭自然说不能。辛炆心有不甘,当然不会就此罢手,叫他此后只画这女子。
  何旭岂有不从之理,如此往来没半年,辛炆便寻了个理由入何府去。辛炆要去何铭的院子,何旭引他去了。
  正时端阳盛夏,热得很。妙隐记得自己避暑纳凉在院中树下,听见墙上有人的招呼声,只见一小少年放肆打量,将她通身模样都看了个遍,十分满意的样子。她意下不妥,立刻回了屋中。本以为是世家登徒子,却不想会成咬死人的狼虎。
  那夜五爷会客于院中,何旭倒酒辛炆劝。待五爷已露醉态之时,辛炆教人将桌案酒菜摆进屋中,合了门便叫何府人皆退了,只留了他带来的秦王隶属。何旭唤妙隐来屋中扶何铭,怎料入门便被辛炆抱按,挣扎不得,惊醒何铭。两方角斗中,何旭撞倒何铭,书桌翻砸下来时,何铭正中其下,昏迷不醒。
  何旭惊慌道:“这该如何是好?若是他醒来状告父亲,我便难为了。”
  辛炆只堵塞住妙隐的嘴,对他冷笑道:“你怕什么,自有本公子顶着头,他醒来若只告你父亲是小,若上奏圣上那才是要命。你现下听我说,你须叫他醒不来才行!”
  何旭大惊,“他毕竟是我弟弟,虽有冲撞,也不必……”
  “夺弟美妾却不是好名头!”辛炆将挣扎愈发剧烈的妙隐狠狠按下,断喝道:“何旭!难道你不想入朝了吗?”
  何旭一震,呼吸急促,目光在何铭和妙隐脸上来回,见妙隐恨意泪眸,竟心一横,闭眼就抄墨砚砸了下去。事后两人合力将何铭扔进池中,辛炆得了手,只对何老爷说何铭醉了酒失足,又撞上了池中顽石。因尸体被毁的令人难以直视,且又有何旭在侧力证真实,何铭便草草办了葬。
  辛炆离身时只对妙隐道:“你晓得这京都是什么说的算?此事本就因你而起,就算你将此原原本本说抖出去,恐怕也无济于事反赔x_ing命。本公子爱惜你的颜色,只可惜你跟了何铭这个瘸子有什么趣处。如今你我也算一夜夫妻,你若乖巧听话,本公子自不会亏待与你。你若另起心思,本公子只说一句,皇帝都是本公子亲爷爷,若是得了消息知道这等有辱皇家名声的事情,只怕何铭先被骂个身败名裂。”
  这京都是什么说的算妙隐不欲深究,她只要一个因果报应。
  何旭让何夫人将她送去镜花庵,进入后便知是个什么地方。辛炆时常留恋此处,妙隐得了人教,自然越发妩媚与骨,将原本艳美的容色练得更加摄人魂魄,让辛炆爱不释手,贪恋不已,就是何旭也忍不住避着辛炆前来偷欢。妙隐喜欢金银俗物,像是喜欢的不得了,每每必定痴缠辛炆要上许多,落了个贪财好奢的名头。
  许是在镜花庵得了趣,辛炆几年后渐起了大胆的心思。叫人在京都之外的城中暗自搜览,五品官职至寻常百姓,只要谁家有什么极好的颜色,都留心让人暗地里弄到京都来,就放在镜花庵里,让极厉害的嬷嬷私下里好生打磨调教,算作给京都权贵们一个艳礼,将入门钱收的手软。何旭因何铭一命的把柄被他抓得紧,所有钱财出入,官家女儿姓名原籍都由何旭一手抄录整理。
  何旭每录一本都会藏留抄迹,不敢放在自己家中,妙隐便勾得他放在自己手里。后来两人做私下贩卖官职的买卖,也是由何旭一手录的。只是这账他每次整理都有人旁盯,录出来的本子必定收归回去,他便靠硬记,断断续续的誊抄在妙隐这里。
  何旭偷欢妙隐之事后被辛炆察觉,两人颇有间隙。辛炆蛮横惯了,差事给的越来越重,官职却一直压在手里不给何旭提。最甚的是,他此后每至妙隐处,必叫何旭在门外候着。
  何旭暗恨在心,不敢言半句。偏生妙隐待他如同情绻,却被迫从与辛炆,他便胸中更加愤懑。
  直到端阳宫宴那一天,因醉酒歇于偏殿的何旭闷闷不乐,却正见辛炆和关司将辛弈拖往白鹭湖边。他尾随而上,全程看了个清楚。待辛弈走后,辛炆于殿中换衣时才露面。
  辛炆已经待他甚为薄凉了,大约出言嘲讽,何旭一怒之下只说自己手中也有账本,如不得意,便与辛炆鱼死网破。辛炆何等脾x_ing,杀人灭口之心早存已久,如今得了机会自不会放过他。对付何旭一个文弱书生有何困难,况且还有关司在后。
  何旭便死了。
  日落的斜晖横洒肩头,谢净生将最后一口酒尽了,道:“宫宴情形是辛炆说得吗?”
  “不是。”妙隐摇头,道:“我对这二人相解甚多,听闻何旭已死的消息便已经猜到必定是辛炆。不瞒大人,若何旭此番不死,我也会另想法子让他死。”
  “你既忍了这些年,为何此时按耐不住。”
  “因我等不及了。”妙隐目泄幽冷,道:“我数年盘旋于二人之间,甚至招揽朝中诸臣为入幕之宾,为的就是要这二人罪得所报。可近年辛炆气焰只长不下,平王一死,山y-in藩地正缺亲王,秦王已经渐生占据山y-in之意向。我若再忍下去,只怕他将来离了京,便难再动辛炆了。”
  “你倒看得仔细。”谢净生偏头,对一直沉默不语的贺安常道:“可有要问的?”
  “只有一个。”贺安常道:“账本可愿交付我等之手。”
  妙隐沉默,忽然转向他深深地拜服下去,沉声道:“我知道大人是谁,也知道大人是这朝中最刚正不阿的人。自铭郞去后,我日夜痛不欲生,这些年不是没有想过求寻朝中官员,已雪铭郞之仇。可无人能助。我毕生所求的只有这一件事,倘若大人能应,我便交出账本且出面为证。我要辛炆罪昭世间,身败名裂,斩首刑堂!”
  贺安常垂眸看她。她声音泣戾,肩头抖动,已经是情难自控。他道:“我应不得。”
  妙隐一震,未起身,袖却已经s-hi了。
  贺安常微叹,缓声道:“此事不易,既是有账本在手恐怕也有诸多变数,我无法定言辛炆结果如何。我只会说,我必定尽力而为,以全公正。”
  妙隐将账本交与二人。
  出了镜花庵,两人并驾而行。马蹄不紧不慢的响在落日里,贺安常一直不语。谢净生松了缰绳,双手枕后,悠闲道:“这下好了,贺大人的担子可重了不止一个。”
  贺安常没理他。
  谢净生笑了笑,继续道:“你知道这账本烫手,却还要一意孤行。这件事能不能拿下辛炆另说,且说章大人会不会同意,都是个问题。”
  只要柏九不倒,章太炎就绝不会自削实力。老头他已经经历了两朝变迁,知道如今的两方对持才是太子登基前最安全的距离。他要压制柏九,是怕出现权臣控位。如今要他抛开柏九锋指秦王,还要拿下秦王的儿子,必定会引起一番朝堂恶斗,这不是权衡下的作为。
  况且柏九现在还拿着辛弈,看起来有三十万北阳兵马在后。
  “我知道。”贺安常微微拉了马,正看着山间枫叶层层茂舒,橘红的夕阳片染。他清冷似褪去,眉目漂亮又年轻。
  他比自己还要小几岁。
  “一个亲王世子横行京都不稀奇,但能把手伸入官场之中无人阻拦,这不是秦王能罩着他的事情。不是秦王,不是章太炎,不是大人,还剩下一个谁,你我心知肚明。没有章太炎左派在后,你深究下去就是艰难险阻,甚至会胁迫安危。你却还要查。”谢净生静静看着他,终于正经笑了一次,欣赏又叹然道:“你这个傻子。”
  “我自明事以来,父亲便说为官要公正清明。祖父这么做,父亲这么做,叔父也这么做,贺家一代一代的男儿都这么做。”贺安常侧头看向谢净生,在夕阳中微微扬了唇角,道:“傻的堂堂正正。”
  也许是这景色太美,也许是这人太傻。总之谢净生定定地看了很久,胸口扑通的飞跳起来,却不再是简单的为色撩拨。他只想将这个人好好坦然的看一看,想记在心里,想看久些。
  这是他这一生都做不到的光明磊落。
  谢净生猛然拉起缰绳,马鞭一ch-ou,马箭一般的蹿出去。飞扬起来的是发,沉寂下去的是心。他却偏要大笑,道:“贺安常!”
  贺安常策马在后,应了一声。
  谢净生的声音在风中飘动,却没有消散。他道:“这段荆棘路,我只陪你一时。”
  贺安常眼中微惊,却怎样也追不上他的马,看不见他此刻的神情,只能大声回道:“你当如何?柏九怎会答应!”
  “大人懂我。”
  马蹄声渐覆山中,鹿抖耳侧目,见那两骑远去。马蹄渐相叠,一重一重的突出寂静,闯掠枫叶。
  
  第13章 暗流
  
  次日午后太阳正大,辛弈趴在流水亭里的临水榻上酣眠,赤赤就卧在他头边。柏九在一侧的案前翻阅,过了一会儿忽然俯身过来,将辛弈翻了个身。
  胸口都被汗浸s-hi,却还能一动不动的睡得熟,这等功夫也不是寻常人能练就。
  回原处后书还没翻几页,远远地水廊上已经可见曲老引着谢净生往这边来。柏九合了书,索x_ing坐倚在栏杆边,喂着鱼等着人到。
  这流水亭四面环水,由水车轴旋送水上亭顶,再由四翼连成水帘,是京都才兴起的“凉屋”。亭内不设石桌座椅,而铺降香黄檀,上置凉席软靠和木质小案。可享四面水帘之凉爽,恰听八方水珠之飞声。
  曲老将人送至亭外,谢净生换了软底内鞋,才进来。一踩在这“黄花梨”的地板上,他便笑了。手中扇子蹭了蹭俊挺的鼻尖,有些快感道:“这黄花梨在宫中都求而不得,大人这里竟做了滚地黄。若是教章大人那边知道了,少不得又奏大人一沓折子。”他坐下在案后,敲了敲黄檀,道:“还真是好东西,这亭子檀香清和,凉意舒爽,若大人再赏碗冰镇沙果就更了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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