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样说，近日出现的活尸非是贵组织首领所布置？”
“非也，受此冤屈，我们也在调查之中，还请素贤人回转吧。”
素还真忽而问道：“请问先生，活尸之事当如何处理？”
“这嘛……抱歉，我亦不知。”
日头正高，村中已无浓云蔽日，冬阳微暖。
叶小钗行至村口小树林，一片焦糊气息，他快步走入村中，数日前狼藉，已作大片焦土。
显然不是自然所致，活尸死尸皆聚于村中空地，无一遗漏，尸骨残骸被砸碎焚化成灰，风一吹拂散四周，四处都蒙上一层细灰，只有烈火焚处大片焦黑，留不下一丝可循的线索。
迟来一步，却侧面验证魏村确有秘密，但琉璃仙境的那位也确实不同于魏村中的活尸。
叶小钗转头向连广镇去。
小镇离此不远，日间人如潮水熙来攘往，又在中原范围，武林中人众多，叶小钗身负刀剑而行，在一众武林人中毫不显眼，虽有人认出他，但并未打扰。
他找寻镇上老者问询“小文姑娘”，说是当天确实走失一名名唤小文的姑娘，听说有人见过她出现在魏村附近。从月前开始，那个村子万分邪门，向来是有进无出，于是也没人敢去找她，镇上正在办丧事的人家，就是小文家。
与叶小钗的记忆截然不同，叶小钗心中疑惑，再往小文家去探寻，小文的父母却与自己当夜见到的全不相同。
叶小钗自信绝不会认错，究竟何处问题，他也不明究竟。
“天色已晚，素贤人还要久留吗？”年轻人叹了口气，苦笑，“组织的底细将被套个干净，等到半夜，我大概就主动带路、奉素贤人为主了。”
“哈，阁下实在要送，劣者却之不恭，只好多谢你。”素还真顺着他的话接道，“请了。”
“不送，请。”
他这句“不送”一语双关，素还真转头欲走，却见映竹峰上一袭红云翩然而落，少女形貌，娉婷秀丽，只是眉目含忧。
虽着红衣而不厉，烂漫可爱，难寻一丝江湖之气。
“落华亭，你怎在此地？”她开口道，嗓音温和，“时候不早，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有事与素贤人相商。”
“是。”那名与素还真交谈多时的年轻人叹了口气，道，“我好不容易做到不留名姓，你一来就把我名字告诉人家了，命苦。”
他语气伶俐可爱，把少女也逗笑了，她眉间郁结稍解，向素还真道：“吾名丹竹，冒昧阻拦，是听闻前辈医术精湛。我朋友情况不妙，烦请前辈……”
“丹竹！”
落华亭刚要离去，忽然喊她一声，又叹了口气，在她低声道：“提防琢玉楼。”
“嗯，我知道。”丹竹点头，长袖掩口向素还真道，“只是，前辈可否助我……”
“姑娘不用客气，请带路。”
丹竹深深一揖，引素还真进了映竹峰上小屋，小屋内香气弥漫，掩饰腐臭气味，屋内却空不见人。
她霎时更添一层忧色，素还真环顾四周，看见柜角微晃，虚言道：“丹竹姑娘，暂缓担忧，屋中无打斗痕迹，屋外也无吃重足迹，姑娘的朋友应是自行离去。”
他言语时路过立柜走向窗边，眼一瞥扫见立柜后露出人类肌肤纹理。
是人皮。
素还真仿若不知，依旧与丹竹交谈：“无妨，姑娘无需勉强。”
“嗯，没关系。是华亭顾虑太多，组织并无恶意，对中原武林无害，想来前辈应该不会针对我们。除了组织机密，丹竹知无不言。”
她既称知无不言，素还真也不多客套，开门见山：“是否有一名组织的前任管事，在你授意之下离开组织？”
“确有一名管事，他向吾揭发有人残害无辜、制造活尸，吾向他保证定会明察，并劝他退隐。”丹竹说，“想必素贤人已经从落华亭口中得知了一些事情，但有些事情他也不甚清楚，我再介绍一下吧。
“我们来自一个古老神秘的组织，本来安宁平静，尽管经常四处迁移，却从未打扰过任何人。
“但自我出任首领，就不大太平，我时常惶恐，是我能力太差……
“组织首领非是一脉相传，前任首领驾鹤甚早，我担任首领之时尚且年幼，许多教众并不信服。其中几位男长老，认为历任首领大多为女x_ing，太过瞻前顾后、优柔寡断，导致组织不能扬名立万。”
“此言差矣，女人与男人同样，理智冲动，都是个人x_ing格而已，不该以男女之分来断言有能力与否。”素还真又道，“再言之，低调内敛不一定导致灭亡，名动武林也不一定是好事。”
丹竹笑道：“然也，况且建立组织的目的与初衷，本就不在于出名。
“组织内的长老都各有势力拥护，我虽是组织首领，却已无法一呼百应，实是多事之秋。我深居组织之中，也才知晓‘活尸’只有‘养尸者’才会制造，但据我所知，近日来，组织所经之处确有活尸出没，不似巧合。
“我需要进一步调查，又无法保护好他，只能劝他退隐。好歹我还是组织的首领，若他被幕后真凶发现，只有凶多吉少。”
“唉……可惜。”素还真叹一口气。
丹竹敏锐知觉，急问：“怎么了，他难道已经……”
“是。”素还真道，“他现在被埋葬在琉璃仙境。”
丹竹哀道：“终究还是逃不过去……多谢前辈，我能否去将他带回？”
“自然可以。”素还真应道，“姑娘心地善良，若有所需之处，劣者愿尽绵薄。”
小屋中仍旧弥漫异香，素还真身在其中，眼神落在案上。
“姑娘手艺巧妙，这香十分特别。”
“过奖，闲来无事打发时间，若不是其中几味异香，我的手艺不过尔尔。”丹竹打开案上香炉，露出已燃大半的篆字，“我这里还有一些剩余可赠予公子，若不弃嫌，还请收下吧。”
“那就多谢姑娘了。”素还真道，“素某先告辞了，琉璃仙境欢迎姑娘做客。”
“多谢素贤人。”丹竹犹豫一下，道，“先前我曾对叶小钗出手，可否托素贤人帮吾转达歉意？”
“可以，请了。”
丹竹将他送出屋门，小心打开那侧柜子，一层人皮滑落，腥臭皮上还有一层尚有韧x_ing的肌r_ou_，失去支撑，五官堆叠一处看不清样貌。
“姑娘，劣者询问一下，姑娘朋友是何样貌，名字为何，吾会留意。”
素还真去而复返，隔着一道门问，丹竹吓了一跳，稳下声音道：“多谢你了，他叫琢玉楼……”
她在香炉上熏了手，盈盈而出，送素还真至山路，而后扶竹而立，目送素还真背影。
夕阳正披在他肩头，烧红了头上莲冠与银白长发。
映竹峰下，中年人头发斑白，虽未老却佝偻着身子，拦住离去的少年人。
“老疯子，您老人家还是活得长点，别cao没必要的心，也别来烦我。”他嗤笑一声，迈开腿绕过九分疯，“素还真要过来了，麻烦您先避一避。”
中年人大笑：“素还真，素还真算老几？呸！”
那人也大笑，透露出分明讥讽，挥挥手不置可否，已经走远了。
中年人举酒欲饮，风送竹鸣，他细细听了，忽然往地下一坐，大哭起来。
素还真从映竹峰上下来，还没离开，卧在地上往嘴里倒酒，素还真看见他时哭时笑，在他身前几步停下。
“前辈醉卧山林，莫非是在等素某？”
“是是是。”中年人道，翻身起来又绕着素还真走了一圈，“不是不是。”
“为何说是，又为何说不是？”
“你是素还真吗？你是。”他疯疯癫癫，大笑道，“你是素还真吗？你不是。”
素还真听他话中似有玄机，再打算开口，他一捂耳朵，摇头晃脑：“你长这么好看，我不跟你在一块儿。你好看，我老婆就很难看上我，很难看上我，她就死了。……哈哈哈……呜呜……老婆啊！吾儿啊！吾妻啊！”
他犯起疯癫，愈发颠三倒四起来。
先是大笑，俄尔大哭，就这么哭哭笑笑地走了，经过素还真身边，凑上前悄悄说：“你身上的味道，跟我儿子一样啊。”
看来是妻儿遭遇事故而亡，受了太大打击，素还真不认得他，却在他身上闻见一点隐隐腐臭。
“嗯，若这疯话不假，丹竹的香与他之子相似，他儿子是组织的人，难道他老婆不是？”
素还真又走了几步，自语道：“不知叶小钗那里可有进展？”
[未完待续]
☆、章五
擎岭山绵延数百里，皆是低矮平缓，唯独主峰高耸入云。剑子循着旧路而来，路过附近村庄，有孩童好奇看他，问：“这位阿叔，你为什么往那里去？”
剑子蹲下身子，问道：“这位姑娘，请问去冲虚崖是走这条路吗？”
小姑娘很认真地摇摇头，说：“本来是，但四年前地动以后，那里的山谷是不可以去的地方，阿叔，你是不是很久没有来了？”
“是啊。是四年前，地动很严重吗？”
“不算很严重，可是也很严重。”小姑娘想了想，“那天是我六岁生辰，阿爹做了长寿面，我还没吃到，就发生了地动。”
“岚儿，你不是去找朋友玩了吗，怎么在这？”妇人提着菜篮路过，看见剑子脚步一顿，“这位仙长看来面生，是受邀到冲虚崖做法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