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比起玄都最一开始的时候降临在洪荒那触目可见大片大片的树林来说, 这里就是被成片的荒漠所覆盖，土地干涸，风带着尘土在天空之中飞舞。比起上一次, 现在已经被庞大的功德之力硬生生给送上了准圣境界的玄都早已经辟谷，即便是不食五谷也全然没有半点的问题。
不过他不会为现在的环境所困扰，可是昔日高高在上的太清道人却是完全地和他换了一个处境。
腹中饥饿, 口唇干裂，虚弱、无力、劳累……这一系列从来没有和尊贵的盘古正宗太清道人所扯上过半点关系的词语 ，现在却是宛若一条赶也赶不走的毒蛇, 在他的身上越缠约紧。
路途依旧遥遥，在长时间的赶路之下，很显然太清本来就十分虚弱的身体已经是不再能够坚持下去, 但是即便是眼前都出现了重影，他也仅仅只是在微微的闭目之后继续像前走去。尽管脚步有些虚浮，但却极为的坚定。
玄都默默地跟在了他的后面, 开始的时候他还没有说什么, 只是没有想到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太清还能够固执成这样。玄都一方面恼怒于他一直以来的高高在上想要让他好好吃点苦头以后不要再这么从鼻孔里看人，一方面却也是知道现在太清的状况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自己……
在这一刻，玄都微微纠结了三秒, 但是三秒过后, 他到底还是别开了一直看着前面这一道身影的目光。
——自己再热脸贴上冷屁股……
直到太清的脚步明显不稳，玄都才终于上去扶了他一把。
和太清一贯的冷硬与高高在上不同，直到把人搂近怀里之后, 才发现即便是再不可一世的态度之下，到底也不过是一个消瘦的身体。不管是因为受伤的无力也好，还是本来就纤细的腰也罢，竟然恍惚之中还真的是让人升起了几分怜惜的错觉。
“好了好了，这一时半会儿的反正也走不出去，你还以为你是之前那个法力无边的仙人吗？渴了就喝水，饿了就吃东西，累了就休息，这才是凡人应有的生活。”
玄都挑着眉，大概实在是因为之前积怨过久的关系，他这话里面还是难免地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意味，太清都看得清清楚楚，但他从来不是会去求人的x_ing子，所以尽管嘴唇上早已经干渴的起了皮，他还是沉默地闭上了眼睛，显然是一份眼不见为净的模样。
不过想象之中的嘲讽和奚落却是没有继续，反而是那干裂的嘴唇被轻轻地触碰，带着一股凉意，和久违的s-hi润。
太清的嘴唇不自觉地动了动，而后瞬间张开了眼睛。
却见面前不知什么时候悬浮着一颗小小的水球，正随着玄都的控制上下调皮的转动。
嘴唇干渴地都快要冒了火，但是潜意识里面对于玄都的警惕和不信任还是让太清定定地站立在原地，十分警惕地看着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个便宜徒弟是不是想出了什么报复他的想法。
玄都被这么看着倒是乐了，都说风水轮流转，这可不是大块人心吗？但是这么想着，他面上却是什么都不表现出来，只是挑眉，明知故问，“张嘴啊，愣着干什么，不喝？过了这村可没这店儿了，谁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走出这破地方，到时候若是堂堂洪荒圣人在这一片荒漠之中死于缺水，未免也太过于可笑了一点吧？”
太清虽然是没有了法力，但是玄都可没有受到什么太大的映像，他可以用法术取这一片空间之中的水元素，自然也可以腾云驾雾，轻而易举地出了这一片荒地。但是玄都没有，没有选择一个人离开这里扔他自生自灭，反而是跟在太清的后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的笑话。
太清定定看了玄都许久，到底还是垂眸，也不知道是那里来的力气，竟然还是硬生生地把人给推开，继续默默自己往前走。
这么一来，倒是显得自己有些过于恶劣又不近人情了。玄都看着他那踉踉跄跄的脚步摸了摸鼻子，到底还是认输一般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上前把人给打横抱了起来。
太清那一瞬间的错愕玄都当然是没有忽略，几乎都感觉自己是坏蛋的玄都不是滋味地轻啧了一声。
“强者为尊，胜者为王，这些不都是你自己说的？怎么，现在轮到自己了就受不了了？”
很理所当然的，这话并没有得到回复，不过玄都也没有在意 ，只是向前寻找着绿洲。
就算是他可以聚集周围的水元素，但是要让他凭空变出食物来……或许也是有这样的法术的吧，但是原谅他，也实在是技能不熟。
好在还是幸运的，没过多久他们就找到了一片绿洲，盈盈的河水在这一篇荒芜的地方简直就是一块最最美丽的绿翡翠。
……
片刻之后，太清总算是简单地处理了自己，散乱的银发被一根简单的布条束看起来，他虽然面色依旧是苍白，但是好歹已经没有再那么的狼狈，此刻正沉默地看着玄都，半晌之后，才终于动了动嘴皮，“多谢。”
对于太清现在的识时务，玄都简直都要怀疑自己这是幻听了，他下意识挖了挖耳朵后挑眉看着太清，加倍撩拨道，“你说什么？”
于是显而易见的，太清的眼中微微一暗，眼中都带上了一丝的冷光，虽然依旧是忍气吞声，但是却再没有开口，隐隐的，连看向玄都都不屑。
玄都当然是知道按照太清的脾气是肯定不会再开口，他刚刚故意开口也只是觉得稀奇，现在也不觉得尴尬，随手就拿了个太清刚刚在水里洗完的果子，嘎嘣嘎嘣地啃着。
果子酸涩非常，太清刚才吃了一口就不再愿意怎么动，他倒是吃的欢，好像半点都没感觉到酸一般，啃完了就往旁边“噗”地一下吐了核。
“我当初刚到洪荒的时候，可都还没有这待遇呢。虽然不是荒漠，但也没好到哪里去，我可是一个人硬生生靠着吃Cao撑了半个多月。”提起那一段经历，玄都自己都感到颇不是滋味。
“你这是在教训我？”太清听了他这一番剖白，却是冷笑一声抬眸看向了玄都。
玄都也是一点都不在意他现在的态度，反而是笑了笑，眼睛却是一眨不眨地看着玄都，一字一句开口，“不，不是教训，是劝解，毕竟……你很有可能永远都会在这了。”
看着太清一瞬间放大的瞳孔，玄都面色不变，“我清楚我自己是个什么资质，你成圣都已经这么地困难了，又更何况是我呢？”
“我可以教你，无论是功法心得，我可以尽我的全力教导你！”
然而面对太清急切的语气，玄都却是依旧摇头，“我也早在一开始就和你说过了，我根本不想要有什么毁天灭地的能力，至高无上的力量，我只想要当一个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的凡人悠闲地过着我的小日子。”玄都说完这些又笑了一声，极为诚恳地建议道，“所以，咱们不如看开些？”
于是头一次，玄都看见了太清如此失态的表情。那一双向来淡漠的眼睛一瞬间甚至变得比以前更加空洞。
好不容易登上了自己最心心念念的境界，可却在一夕之间跌到了最低端，不论是谁都会受不了的吧。
玄都的心中隐约有些许的愧疚和踌躇，但是这一些情绪也不过是在片刻之间一闪而过，想着之前自己几次三番的重申太清却依旧半点不顾自己意愿，到底还是未言一字。
有因才有果，况且，谁让你实在是倒霉了一点呢，是不是？
第39章
玄都和老子之间, 若是能够达成共识那么绝对是互帮互助，飞快地达成预期，只是可惜, 这两个人天生就是八字不合，不管是观念、看法，还是目标、决定都是南辕北辙, 硬生生将一件可以双赢的事情变成了彼此的阻碍，谁看谁都不顺眼。而偏偏玄都也是个倔x_ing子，明明在别人眼里的好事, 他确实死活不肯迈上一步，说什么也不按照那被人安排好的剧本行事。
但虽然玄都认定自己绝对不会像太清那样将自己所有的精力心思都放到什么成圣达到更高的境界上面，可是一时半会儿地对于被自己坑地没有半点力量的便宜师傅还是没有把他放在这里自身自灭。
玄都默默地把上清他带出了这一片荒漠, 总算是找了一处依山傍水的地方暂时安置了下来。
“其实这地方也不错是不是？有山有水，环境优美。”
“美又如何，难道光光看着就能够让人活下去吗？”
太清这时候也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失态, 但是面对玄都, 总还是不可能完全地放下心中的所有成见，说话多多少少总不是那么的好听。
好在在小事上玄都脾气不错，反正现在太清也就只有这口舌之利了，总不至于把人家的嘴也给堵上。自认为十分通情达理、宽宏大度的玄都于是继续报以回笑, “至少这里没有随处可见的凶兽妖兽。在洪荒, 人类初生时候的条件可比这要差多了，他们还不是照样活的好好的？更何况，这不是还有我吗？到底是师徒一场……”总不会白白地看着这么一位洪荒的圣人在这不知名的地方饿死的。
虽然最后一句话玄都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 特意给太清留了颜面，但是很显然高傲的太清道人还是受了不小的刺激，沉默着一个人坐在这刚刚盖好的小木屋的角落，低着头也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从玄都的角度只看见了他那一头白发，虽然看起来和他的主人一样生人勿近，但玄都却知道，那有着出乎意料的柔顺。到底还是心理作用吧，玄都还是心软打算换一个不是那么沉重的话题。
“这里也已经不是洪荒，况且老子这名字叫起来实在是不怎么好听，不如……不如我在这里就叫你太清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