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虚---墨渊陨
日光渐盛,林叶浓密,少年正躲在树荫下乘凉,突然耳边响起脚步声,少年一跃而起,摆出了舞剑的姿势。
“别装了,是我。”身后突然响起一个人声,少年回头见是自己的好友,当即收了剑。
“你怎么来了,刚才吓死我了。”说着便又坐在树下,翘起了二郎腿。
“瞧你那怂样,你不是喜欢你师父,还想要以身相许吗?你这么怕你师父,你敢让他知道你的心思吗?”
提起这个,少年俊朗的五官顿时皱成了一团。
柝看他泄气的样子,拿脚踢了踢他,问道:“你怎么了?”见他不答,兀自凑到面前,竟见他双眼微肿,眼圈也有些黑,不禁问道:“你昨晚没睡吗?”
“还不是你害的,我练功好好的,你非要来跟我说摘蘑菇。昨天师父罚我抄经,我都一夜没睡。”
“哈哈哈……”
“有什么好笑的。”见好友非但没安慰他,反而嘲笑他笑得前俯后仰,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我笑你自作多情呀,你好心给你那师父摘蘑菇,结果你师父非但不领情,还罚你抄了一晚上的经书,你说你那师父是不是很无情?”
少年闻言,一张脸都黯淡了下去。
“哎!你没事吧?你还要哭呀!”柝见少年低垂着头,顿时有些无措。
“我不用你在这里提醒我师父对我无情。”少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起身跑走了。
“哎哎……”见少年受伤的模样,柝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令羽正站在潭边,望着一池的白莲兀自出神,突然空中响起一阵鸟鸣声,惊醒了他的神思。
令羽抬头之际,那只鸟儿俯冲而下,令羽伸出一只手,那鸟儿便轻盈盈地落在了令羽的手上,朝他的手心吐出一个细管,然后飞走了。
令羽拿起那根细管,将塞子拔掉,抽出里面的布帛,只一眼,便认出了这是十七的笔迹,令羽微皱眉头,自从三万年前一别,他与十七毫无往来,如今又是出了什么事情竟让她传信来了。
九师兄,师父已身归混沌,九月初九便要下葬无妄海。
这当真是一个晴天霹雳,令羽脑海霎时一片空白,随即,便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沉痛席卷而来,以排山倒海之势紧紧地攒压着他的心脏。
“师父!”令羽只觉心痛难当,双腿一软,竟跪倒在地,一手紧紧地攥着衣襟,来压制着内心的沉痛。。
少年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于是收了剑便回竹楼,他站在潭边,仰望着二楼那扇半开半闭的房门,他知道师父此时正在那间房里看书。脑海中突然回响起柝的话来:你这么怕你师父,你敢让他知道你的心思吗?
少年很想就这样冲上去,不管不顾地说出自己的心思。他这样想着,心中突然激荡起来,脸也变得通红。
可也就过了一瞬,他就蔫了下来。
如果不说,他还能跟师父一直待在一起,如果说了,他很有可能会被师父赶走。
少年哀叹一声,随即垂着头,进了厨房。
吃过晚饭,少年正要收拾碗筷,令羽却叫住了他。
“师父有什么吩咐吗?”
“我有些事情要处理,明天一早便要离开招摇山······”
“师父要离开招摇山!”少年打断了令羽的话,急切的语气中满是错愕,更多的却是惶恐。
令羽从未离开过招摇山,离开过自己。
令羽神色淡然地看着他激动的模样,微微点了点头。
看着师父不怒不悦的神情,少年心里有些忐忑,试问道:“师父,徒儿想跟你一起······”
“不行!”少年还未说完话,令羽便出声打断。
“你忘了我立下的规矩了吗?”
“师父!”少年还想要说,令羽却是冷了神情,道:“你若敢出招摇山半步,我就打断你的腿。”
令羽说完便起身上了楼。
“师父,徒儿只是不想离开你,并不是贪玩想要出去。”少年看着师父清冷的背影,终于鼓起勇气大声说了出来。
令羽的身影顿了顿,就在少年眼中重燃希望时,令羽什么话都没说,上了楼梯。
令羽本已出了桂林,可是他停了下来。
想起昨日少年那忧惧的眼神,他的心像是被一根绳子牵扯着,有些的痒又有些疼。他终是转身回到了竹楼。
悄悄捏起一个诀,他穿门而过,来到了少年的榻前,此时少年正睡得熟,大概是天气有些热,被褥已经被少年踢开,一大半压在了身子底下,身上的深衣也被掀起到胸口处,大片的腹暴露在晨曦中。少年的腰很纤细,皮肤白皙细腻,令羽微微失笑,伸手将他的上衣整理好,动作轻柔,深怕扰了少年的美梦。
令羽整理好少年的衣服,目光上游到了少年的脸庞,少年五官稚嫩,与当年的翼君擎苍那俊美而张狂的眉眼毫无相同之处,尽管十万年过去了,那张面容在令羽的脑海中从未模糊过。
令羽看着看着,不自觉地目光变得温柔,仿佛要沁出水一般。
他终于长大了……
☆、残忍的温柔
少年迷迷糊糊地醒来时,外面已经日上三竿了,阳光从竹窗的细缝透了进来,正好照在少年俊俏的脸上。
他抬手挡了挡,又揉了揉眼睛,猛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床上一跃而起。
他来不及穿鞋就跳下床朝门口跑,可刚触及门栓,一股无形而强大的力量瞬间就将他弹开了。少年被摔得仰躺在地上,抬头看时,只见门上的那面墙隐隐显出了一道白色的仙障,仙障之上显出一个人形,正是令羽。
“我已在房间布下结界,你不要乱走乱闯,我只需三日便回,已交代狌狌精为你送饭。”人形渐渐消隐,仙障也渐渐消隐。
少年一下子倒躺在了地上,目光中充满了哀伤。
我只是不想跟你分开,师父。你既不让我出招摇山,那我便不出招摇山,可为何你要将我锁在房间里?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
少年越想越觉得委屈,三万年的陪伴,可他似乎一直都没有靠近过师父,他们名为师徒,可他一直是将他当做唯一的亲人的,而师父呢?他是将他当成了什么?
他费尽心力将他重生,或许根本与他这个人无关,或许只是因为一个人活得太孤独了,而他又刚好遇到了他,他想要一个玩具陪伴。
犹记得小时候,他开始学写字,他抱着他坐在桂树下,整日整日耐心地手把手地教他一笔一划,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给他听,教他认字。那时的师父很温柔,一颦一笑就犹如这桂花散发的香气,醉人心智。
后来他学着写自己名字的时候,因为笔画太多了,写着写着就拿不住笔,到最后字就变得歪歪曲曲,他向他撒娇想要休息一会儿,他却冷颜将他推开,并且喝令让他一直写下去,直到手稳为止。
有一次他和柝一起玩,结果不小心跑出了招摇山,他发现后便二话不说随意找了个山洞将他丢了进去,当时他不过四百岁,很是害怕,便一直求饶,可他却硬是在洞口设下结界,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一直在那个山洞里哭了三天三夜,可他始终没有等到他心软。直到他饥寒交加,昏迷不醒,他才将他放了出来,然后给他度了三百年的修为。
他时而温柔,时而冷酷,温柔时可以毫不犹豫地为你舍弃三百年修为,可冷酷时,却也是那么的不近人情,让这温柔也变成了残忍。
他就是这样在他身边生活了三万年,三万年对于凡人来说是那么的长久,可以做很多的事情,可于他来说,只暖一人心,却是远远不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