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 作者:它似蜜【完结】(18)

2019-06-15  作者|标签:它似蜜 破镜重圆

周青脉说,我是律师,不是警察。

林仔只是哭,哭得悲痛欲绝的,让周青脉想起几年前自己时不时就要躲在宿舍厕所里哭泣的那些不堪的日子。

他最终还是查了查林仔说的地址,就隔了一条街,走路五分钟到。周青脉连着打了几个喷嚏,把手缩在风衣袖子里,快步往那方向赶去。顺水人情,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回去让他打扫两周厨房厕所,周青脉晕晕叨叨地想着,很累很困,路过一个豪华饭店的停车场时,没注意从里面开出的车辆,差点被撞上。

他转身给人赔不是,一辆黑色奥迪Q7,急刹车压在减速带上,城市缭乱的灯光照进去,照在里面的皮质驾驶座上,照出细腻的光晕,也照清楚驾驶座上的人。

居然是迟朗,迟朗头发长了,穿着黑色的衬衫,神情一点波澜都没有,审视般,默默地,看着他。

周青脉揉揉眼睛,愣了一秒,短短的,也就是一秒而已。他确认这不是过劳导致的幻觉。他的嘴唇和手都在发抖,看着那张脸,照样鞠躬赔了不是,他的神情也一点波澜都没有,然后,他快步按照原路往那貌似十分凶险的GAY吧跑去。

年底夜风很冻人,大街上鸣笛声很吵闹,霓虹很漂亮,周青脉习惯在这一切中奔跑,尖头皮鞋才不是什么阻力。他又接到林仔的电话,那头还在哭哭啼啼,噎得不停打嗝。

“你他妈真被强`j-ian了,那就立刻报警,”周青脉灌着冷风,愤怒地吼,“没有就他妈闭嘴别哭了!”

23.

那GAY吧起了个挺美的名字,叫“风又起”,门开得格外隐蔽,在地下一层。周青脉推门进去的时候,没人拦,倒是有几个纤细的男孩子端着梨形杯迎上来,小鸟似的绕着他,“哥哥哥哥”地叫,笑声轻快露骨。

“抱歉,我来找朋友。”周青脉礼貌地回绝了他们。

酒吧是叠式两层的,楼梯和装饰都是有点生锈的金属,做出老工业朋克的效果。内部情形也和周青脉之前对此类场所先入为主的印象不同,并没有什么变装秀抑或劲歌热舞,多数人都扎堆坐着喝酒,店里安了几处老式音箱,低低地放着Lana Del Rey的那首《夏日忧伤》,能从谈话声中模糊地听到。红光,橙光,洒在昏暗中,都是暖色。

屋里略显燥热,周青脉出了薄汗,于是脱了风衣,挨桌去找。边找他边给林仔拨电话,一个也没打通,倒是有几个想拉他坐下喝酒的,上上下下打量他的也不在少数。周青脉在觥筹交错间挤来挤去,只得抱紧外套手包,慌慌张张的,觉得自己巨怂无比。

最终他在卫生间找到了林仔,那人穿了件花里胡哨的木奉针毛衣,肩袖和腰侧还开了几个时髦的破洞,长得跟裙子似的,据说这衣服是林仔美院同学的作品,他平时宝贝得很,坚持手洗,如今却吐了自己一身,就这么臭气烘烘半死不活地坐在墙角,没再继续哭,因为睡着了。

周青脉蹲下拍他,“走了。”他是绝不会背他回家的。

林仔迷糊地张开眼睛,一瞅清楚周青脉的脸,就又大哭了一嗓子。

周青脉最烦照顾这种不讲理的醉鬼,不喜欢跟大学同学聚餐就是因为他们不懂分寸,同事之间关系远,反而没这个毛病。可现如今,他到底还是有点担忧,地上貌似有点不明液体,“你不会……真被强`j-ian了吧,别着急,慢慢说,先取证——”

林仔打断他,嚎得更凶了,看起来精神得很,没什么受欺负的样子,“靠北,怎么是你啊!”

周青脉皱眉,“不是我还能是谁?”

林仔委屈了极了,揉着眼角,“老Q,我找老Q讲,你要强`j-ian我,要他来救我了啦!”

周青脉腾地一下站起来,这口嗲嗲的台普在他耳中,也是烦人得要命,“我`cao!”他直接踹了林仔一脚,大堆狠毒的话冒上来,可最终只是骂出一句,“姓林的你牛`逼,你他妈等你的老Q来捞你吧!”

完全不解气,他刚想接着踹,就被人扳着肩膀从后面拨开,险些撞在墙上。是老Q,他还真来了,一身皮衣倒是酷得很,含恨瞪了周青脉一眼,打横抱起林仔就走。

周青脉被瞪毛了,“我有没有干那种事,你自己问他去!”

“那您也不能玩儿命踹他呀!”老Q满口京片子回怼得还挺利索。

林仔就在他怀里黏糊糊地哼,揽着他脖子,高兴得跟个二百五似的。

这一切周青脉看在眼里,简直要气得发笑。门被老Q踹开,紧接着又关上,外界杂声涌入又被堵死,周青脉一时索然无味,在镜子边的木钩子上挂好外套皮包,点了支七星,低着头缓缓地抽。

怪异的是,闷气居然很快就消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端的寂寞,一支烟烧到烟尾,烫了他的手,周青脉就又点燃一支,深吸一口,他看着落地镜中的人影,藏蓝套装熨得平滑,细看还有竖条暗纹,腰线也掐得恰到好处,平驳领露出一小角纤尘不染的米白衬衫,打着黑色温莎结,西装胸袋上挂着一小片方形金属牌,银字镀着他的姓名拼音。忽略稍有散乱的刘海,就算现在回去开会也没问题。

周青脉无端笑了。他还是这样,千篇一律,一错不出。他不再看镜子,而是对着墙角,烟雾朦胧间,他竟跳出自己,浮在半空,去反观这个形单影只无话可说的周青脉了。

头一次,他对自己产生了同情。

很难解释这种情绪的产生。不是因为白跑一趟,也不是因为给他添麻烦的友人拍屁股溜走,事实上,在以往,比现在狼狈荒谬的情况周青脉也不是没遇上过,他总会想起《黄金时代》里面那句话,“我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什么也锤不了我。”于是那些破破烂烂的时间也就被他生猛地度过了,他只会看透、厌恶、嘲讽别人,他不会同情自己。

只是这一次……至于这一次。也许是因为刚才刹那的某一眼,他看到了某个人,然后心里的某个感x_ing面就苏醒了而已,又或许只是这一夜无解的迷梦,睡一觉就过去。

迟朗也够可怜的,周青脉咬着烟嘴想,现在还要被我拉出来背锅。

他暂且把这寂静当作享受。

第二支烟抽到一多半的时候,他的寂静却被打破了。有人推了门——不是大门——是有人推门从隔间出来。周青脉没去管,照旧把烟灰抖落在墙角的垃圾桶,刚抖两下,他居然被人从背后一把抱住了。

周青脉有一瞬间的恍惚,或是希冀——他想这是谁。这是这幻想立刻破灭了。不是,绝对不是。身后这人应该很壮,比他高出不少,身上一股辛辣酒味,贪婪地在他耳后吐着热气。

喉头一阵恶心,周青脉清醒地看懂了当前状况,用力挣,稍有松动却又被更紧地抱住。周青脉并不擅长打架,再加上他成天加班缺乏运动,硬来应该不是对手,正琢磨如何应对,只听一把低沉嗓子道:“刚才我都听见了,你别管他们,今晚哥哥好好疼你!”

“我没有兴趣。放开我。”周青脉冷冷地说。

身后那人却像发狂了似的,“第一次?别怕,我没病,我是大学老师,”他差点含住周青脉的耳垂,“你好漂亮,好干净,是矜贵,高贵!我一眼就看上……丽景,还是王府井半岛,希尔顿也行,你定!”他絮絮叨叨,表露着低俗又直接的邀请,罢了,竟开始顺着周青脉的腰线抚摸,那抚摸珍惜又眷恋,好像真有多少日夜的浓情蜜意在他们之间。

这人或许没错,至少,情爱之于此地,在这一众饮酒作乐的寂寞人当中,随处可见,就是粘稠的廉价糖精,乍一口齁得人舌根发麻,然而再回味一口,便是无尽的腻和苦。

周青脉烦透了,尤其是感觉到顶着自己的硬物时,他感到屈辱,他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真的要阳痿一辈子了,看迟朗全是吻痕的裸照也硬不起来,那他这辈子就是彻头彻尾的悲剧了。咬牙用尽全力,他终于,终于,从这人臂间钻出来,出了一身汗,可夺路而逃并不是周青脉的作风。

退了两步,他冷眼看着那个满面潮红的油头男子,“想和我约?”

那人迷三道四的,又想来抱他。

周青脉直接抽了他一巴掌,冰着嗓子,一声爆喝:“跪下!”

那人愣了几秒,旋即脸更红了些,显出异样的兴奋,“你玩这个?”他竟老老实实地低身跪下,扬起脸卑微地看着周青脉的袖扣,好一个忠诚的奴仆,好一条谄媚的狗,“好,真够味儿啊,来,宝贝儿,来吧!

周青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直接踩在他的脸上,淡淡地吸着烟,皮鞋的硬底在那张大脸盘上碾,碾过眼皮,脸颊,被踩嘴唇应该最难受吧,周青脉就狠狠照着嘴唇用劲儿。那人吃痛地呜咽,却又很兴奋地,想去摸周青脉西裤下露出的一小截脚踝,周青脉更来气了,照着他脑袋猛踹一脚,去到镜边拿外套拎包。

那人恋恋不舍,匍匐在地上,这就要舔他的鞋面,“咬一次呢?你就给我咬一次。”

幸好周青脉没吃晚饭,不然要全涌上来。为了甩人,他把步子迈得很大,转身就走。

这一转身不要紧,周青脉差点吓出心脏病来,厕所门口赫然靠着个人,影子似的,黑色立领衬衫,掖在同为黑色的高腰西裤里面,半长的头发潇洒地梳着背头,腕表寒寒闪着金属冷光。

迟朗没什么表情,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我如果和你约,需要跪下吗?”

周青脉钉在那儿,地上那人抱着他小腿蹭他暂且也管不上了,咽了好几下口水,他才成功开口,“……你来干嘛。”

“刚才没有好好打招呼,你就走了,”迟朗无所谓地耸肩,“看你进到这里,我吃了一惊。”

“我室友叫我来救他。”

“我知道。”迟朗忽然笑了,他一笑起来,岁月就在他嘴角停止,那些柳絮似的青春年少则蹁跹着飞回去,“不过现在需要救的好像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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