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禾微不置可否。
他擦擦嘴巴，因为沈寒舟做的这一道黑暗料理里，让他也没了继续吃东西的念头，干脆便直接问道：“你说我们之前在魔界里见过，那是什么时候？”
“你竟然忘了？”沈寒舟惊诧：“还是千年以前，你还是魔门杂扫弟子，有一日，那时的魔尊抓走了我的父亲威胁长仙门，掌门和众长老突入魔门来救我父亲，我因为担心不过，便趁机混了进去，没成想进了魔界之后，反而和他们走丢，误打误撞闯入了你的住处。”
外门杂扫弟子的住处都在一块儿，睡着大通铺，可叶禾微是个例外，他被打发到了最为偏僻的地方打扫，那儿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虽然能独自居住，却根本摸不着魔门的边。不像其它杂扫弟子，还能时常看到内门弟子与长老，若是运气好，入了哪位贵人的青眼，便能一步登天。
随着沈寒舟的话，叶禾微对那时候的记忆也渐渐清晰起来。
他才刚穿越没多久，还不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骤然换了一个新环境，成了一个杂扫的仆役，他便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地打扫，将自己负责的范围打扫得干干净净。因为他是一个人住，原身也没有什么亲近的人，骤然换了一个芯子，x_ing情大变，也没有人发现他的变化。
那时，长仙门众精英闯入魔门，整个魔门上下乱成一片，即使叶禾微住得远，也隐约听到了一些动静，只不过他胆小，不敢前去查探，却又好奇心难耐，正在他犹豫之间，便有一个和他差不多岁数的小孩从Cao丛里钻了出来。
那个小孩和他差不多大，面生的很，身上的衣服更是蹭了一身的泥土和Cao叶，脸上还有不知道从哪滑到的血痕，看上去十分邋遢。
那时候叶禾微心中仅存地同情心顿时泛滥了起来，他美誉问清楚男孩的来历，就收留了男孩，甚至还十分天真的说要做朋友！
叶禾微不知道那个时候的男孩是怎么想的，他回忆起来，只觉得那时候对自己简直蠢透了。好好杂扫弟子不做，偏要救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救活了也没有立刻赶人走，还非要拉着人要称兄道弟。
若非如此，后来也不会东窗事发，扯出那么多的事情来。
那么多年过去，连那个男孩叫什么名字，叶禾微都忘了。
“你说那个人是你？”叶禾微惊诧地看着他。
沈寒舟笑着点头：“正是我。”
“你有什么证据？”
“那时候你对我说了许多上辈子的事情，说你原来家境富裕，结果某一天父母忽然去世，你的姨妈抢走了你的遗产，甚至还把你赶出家门，让你流浪街头。”沈寒舟心疼的说。
叶禾微一时语塞。
那是他第一世时发生的事情，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可能会知道……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在刚穿越之后，竟然就将这样的事情告诉了一个小孩子。
他那个时候是猪吗？？？
这般轻信一个陌生小孩，还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底卖了个干净，他是不是还应该庆幸一下，至少自己没把穿越的事情说出去？
叶禾微单知道自己那时单蠢，万万没想到竟然会蠢到这个地步！
叶禾微危险的眯起了眼睛，在那之后发生的无数相关事件的记忆涌了上来，那些让他如今还记忆尤深，想起来就感觉寒冷刺骨的事情。他看向沈寒舟的眼神顿时不善起来。
他冷冷的看着沈寒舟，目光冰冷，没有一丝情谊或者暖意，冷淡地如同刚发现沈寒舟杀了自己时。
沈寒舟心中一颤，顿时慌张道；“不过我后来过来寻你，才发现你已经……”因为告密的事情而立下了汗马功劳，从外门弟子升为内门弟子，之后一步登天，渐渐爬到了后来的魔尊之位上。
当初叶禾微和他交好，难道就只是因为有利可图吗？
沈寒舟想不明白，他一抬头，便看到一双直接漆黑的手停在自己的面前，灵气蓄力，攻击看上去很快就要朝他袭来。
他顿时汗毛直立，慌忙躲开，黑色的灵气却是重重地砸到了地上，将地上砸出一个比以往还要深的坑。
叶禾微暴怒道：“你竟然还有脸出现在我的面前！”
第44章
沈寒舟直接被他这声怒喝给问懵了。
他的脑子迟钝的反应了许久, 还是很难将前后话题联系起来。他想来想去，也没想到那时候到底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叶禾微的事情。
难道是因为睡觉时无意识抢走了被子, 导致叶禾微第二天感冒的那件事？
还是他由于技术不熟练，帮忙拔Cao却拔了菜苗的事情？
只是因为这点小事, 叶禾微就记恨他这么多年，也实在太记仇了吧？
沈寒舟苦思冥想，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干脆直接问道：“那时我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你自然没有。”叶禾微冷冷地看着他。
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情，他遭受的所有待遇，全都是因为他自己的愚蠢。若不是他在那时一时天真救了沈寒舟，后来也不会被魔门弟子发现, 被送入牢狱, 在里面感受遍了魔门折磨人的手段，若是没有这些，说不定他后来仍然是个外门杂扫弟子，也不会到后来越爬越高, 成为了魔尊。说不定早就因为修为低微, 竭尽寿数而死了。
叶禾微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该庆幸沈寒舟出现，还是该怨恨沈寒舟。若是再回到那个时候，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将沈寒舟救下来。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恨沈寒舟。
魔尊大人最擅长的就是迁怒了。沈寒舟对不起他的事情不止一件，多一件也无所谓。
于是他瞪着沈寒舟，黑眸之中满是怒火，惨白的脸更是因为愤怒而染上了几分薄红, 理直气壮地丝毫不心虚，甚至还在脑中模拟了一番杀死沈寒舟的一万种方式。
沈寒舟反倒生出了几分委屈。
他微微皱起眉头，惊讶地问：“只不过那几件小事，你竟然记恨我到现在？”
“小事？！”叶禾微猛地拔高了声音。
他深吸了一口气，只感觉自己心头的怒火如被人浇上了一盆热油，非但没有熄灭，反而越烧越旺，将他淹没。
那件事情是一个起因，从那时起，才刚穿越，还没有适应修真界的他就被迫接受修真者的冷漠无情，他没有家人，没有后援，还因为沈寒舟而得罪了整个魔门，因为好不容易抓来的俘虏又被抢了回去，上面的人怒不可遏，将所有的火气都发泄到了他的身上。他们没有立即杀了他，手段却比死亡还要恐怖。
即使是现在，叶禾微也不忍回想起。
又到后来，听说追过去的魔修重伤了长仙门某位长老，取得了上风，魔门才举门上下开始高兴起来，甚至还大赦了他，将他从牢狱之中放了出来。
彼时他已被折磨的不成人形，魔门上下都听说了他的事迹，有些人还会故意过来嘲笑欺负，一时之间，他成为了所有底层弟子的出气对象。
也是在那个时候，他被打发到后山打扫，在那个时候捡到了魔功，又有弟子过来欺负他时，他直接吸掉了那几人的生命力和灵力，正式踏入修真范围。
几个弟子忽然失踪，有人担心是正道的y-in谋，便开始着手调查，调查着调查着就调查到了他的头上。魔门信奉强者生存，见他修为超过了那几个弟子，甚至还赶上了大多数同龄修士，竟然将他升为了内门弟子。只不过有包庇正道的前例在先，他的日子也依旧不太好过。
沈寒舟对此一无所知，还纳闷道：“那时你出卖了我，还因此从外门弟子成了内门弟子，我还没有与你计较这件事情，你反倒是先恨上了我？”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我出卖你？！”叶禾微怒极反笑：“若是我出卖了你，如今也不会待在这里。”
沈寒舟怔住：“这是什么意思？”
叶禾微却是撇过了头，没有继续说。
“你那时没有出卖我？！”沈寒舟立刻反应了过来，他又惊又喜，又疑惑道：“那那时来追我的人是从哪儿来的？”正是因为两人分开后不久，他就遇上了来找他的人，因此受了重伤，休养了好久才恢复过来。
“我怎么知道。”叶禾微没好气地道。
“若是你没有出卖我，你又是如何当上内门弟子的？”沈寒舟不解。他自然也知道从外门弟子当上内门弟子有多难，因此他伤好之后，回去找叶微时，发现他已经当上了内门弟子，便立刻当做他是因为出卖自己而立了大功。
叶禾微根本不可能和他解释自己那时候发生了什么。知道那段往事的人都已经被他杀了，曾经待的那个门派也已经被移平，除了他自己，谁也不会知道当时的经过，就连沈寒舟也不会知道。
所以他只是冷淡地移开了目光，右手一扬，寝宫的门应声打开，外面的冷风瞬时刮了进来，吹的沈寒舟后背发凉。
“我要休息了。”叶禾微说：“你自己随便找个房间住下吧。”
“可……”
沈寒舟还想要说点什么，可叶禾微一扬手，他便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飞了出去，再抬头时，大门已经在自己的面前关上，里面也一下子暗了下来。沈寒舟只好转头离开，在他隔壁的房间里住了下来。
房间里，叶禾微一个人在桌前静坐了许久，黑暗之中，他的脸色晦暗难辨，原本虚虚放在桌沿的手此刻却用力收紧，硬是将沉檀木的桌子捏出了几道深深的痕迹。
他当晚就做了梦。
梦里又回到了那个牢狱之中，行刑的人满脸冷漠，眼中还有残忍的快意，他的鼻间只有浓郁的血腥味，眼皮也十分沉重，仿佛被血水黏在了一起，他甚至还能听到自己身上血液落到地上的滴答声。他的双手被铁钩穿过手掌，被迫挂了起来，脚尖虚弱地点着地，身体沉重无比，提不起一丝力气，他勉强睁开被凝固血水糊住的眼睛，就看到那个行刑人高高举起带着尖刺的鞭子，朝着他挥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