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同人)麟趾公子 作者:孤光与清辉(下)【完结】(62)

2019-06-15  作者|标签:孤光与清辉 豪门世家 宫廷侯爵 天之骄子 红楼梦


  “这有何呢,”张保寿不在意地挥挥手,又抬头瞧了瞧天,“不过这天气不好耽搁,怕是有雨。小公子快上来吧。”
  闻颐书一抬头,发现方才的好天气确实变得y-in沉了下来,也不再多话登上了马车。
  被这样接进宫,是个人都要吓死了。可闻颐书老神在在的,好似在逛园子。张保寿将他引到一座偏僻的宫殿内,推门进去还有热茶点心奉着。
  “小公子只管宽坐,若是累了睡一会儿子也行。睡醒了,事情也就了了。”
  闻颐书谢过张保寿的好意,坐到了那窗子下。没一会儿,淅沥的雨声就下来了。砸在屋檐地板上,真是好听得紧。张保寿见着他一切妥当,亲手关上门退了出去。
  “里头的人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你们的命值钱,都好生伺候着,”他转头厉声吩咐守在外头的侍卫太监。又抬头瞧着那落雨的天儿,啧了一声,“落完了也就变咯。”
  说罢,原地叹一回气,撑着大伞匆匆跑了。
  含凉殿里亦是y-in沉得可怕,永嘉帝一个人坐在上端,肃穆却又老朽,仿佛是佛寺里凋漆的木像。他的眼睛里泛着浑浊的光,幽暗的殿内显得可怕而深沉。殿门发出咯吱声,张保寿带着一身水汽走了进来。
  他的袍子s-hi了半边,水迹顺着路线流了一地。地砖上泛着光,好似是谁留下的血迹。
  “陛下,”张保寿的声音发着喘,“人已经带到了。”
  永嘉帝嗯了一声,“如何?”
  “老三样儿,不过一刻钟之内的事儿。算算时辰,现在人都凉了。”
  所谓老三样就是匕首、白绫、鹤顶红,叫人选一样。若是自己下不了手,自然会有人在旁边帮忙送上体面。
  皇帝点了点头,还不曾说话,含凉殿的大门就被人十分粗暴的推开。梁煜带着比外头的风雨还要吓人的气势,毫不客气地踏了进来。张保寿忙退边行礼,大气不敢出的样子。
  梁煜的闯殿给昏暗的大殿带来有些刺目的光线,永嘉帝不由眯了眯眼睛。只这一会儿,他的太子已经走到了御案之前。
  “父皇一声招呼不打就把人带走,是不是不太好?”
  他的语气依旧是平常,和以前和永嘉帝问安禀事时一样,是毫无起伏的毫无波澜。但就是这样,永嘉帝感受到了一种被威胁被质问的愤怒。他一直很不喜欢这个儿子和他说话时的语气,听不出一点尊重和敬畏。
  或许就是从这种说话的语气开始,他便不喜欢梁煜这个儿子——在他面前,自己毫无权威。
  “不过是带走一个玩物而已……”皇帝怒极反笑,眯着那双寒意结霜的眼睛,“就值得你这样来质问君父,你为臣为子的本分去哪里了。”
  梁煜现在没心情和他讨论什么臣不臣,子不子。哪怕他此时有十成十的把握,确认闻颐书的安全的。但他依旧是忍不住地暴躁。沉稳一向是他面对外人时的模样,但这份沉稳之下被压抑着的暴虐与固执,会在特定的时刻露出獠牙。
  感觉到喉头莫名有一种窒息感,梁煜抬手扯了扯领子,满面霜寒而不耐烦地说:“父皇只要把人还给儿子,儿子便不打扰父皇了。”
  “什么东西!”御案上的茶杯被砸落,发出一声吓人的碎裂声。永嘉帝的话里藏着勃发的怒意,像是无数根箭朝着梁煜s_h_è 了过来,“你要是再敢不敬一句,朕现在就把那以色媚人的玩意儿剁成r_ou_泥送到你面前!”
  空气中安静了一会儿,太子似乎真的是被这句话吓到了。沉默中,梁煜问:“父皇想如何?”
  永嘉帝被问得也是一愣,他分明是满腔怨怒要冲着这个儿子发。好似从梁机那里知道了这件事情后,积攒了整年的怒火郁气就有了发泄的对象一般。
  他从来都对几个儿子不假以辞色。他们既然是他的儿子,是他的臣子,自己怎么对待他们都是无妨的。若没有他,何来这些小子的x_ing命?
  以往便是那般偏爱梁烨,但他若是做了什么叫永嘉帝不满的事情,永嘉帝也会言辞十分狠厉的叱骂。更不要讲其他几个儿子了。永嘉帝十分乐意看到皇子们在受到自己的责骂时,露出伤心失望、害怕恐惧等样子。
  这些表情昭示着他的赫赫权威,无上天仪。
  但是,除了梁煜——
  这个孩子从小就不爱多话,别人说十句,他大概应个五句。也有叫人做得不满的时候,却不见缩头缩脑的躲避,依旧是坦然的样子。就算是吊儿郎当如梁灼,以前也曾对父皇露出过害怕的神色。但梁煜面对叱责时,从来都没什么过多的情绪表露。
  到了后来,他愈发成长,做事情越来越周全,叫人挑不出错处。永嘉帝越发找不到训斥梁煜的理由。几个皇子一对比,独这个孩子与众不同,愈发优秀——甚至把他最宠爱的太子都比了下去。
  面对着梁煜,永嘉帝只能j-i蛋里挑骨头。有些时候挑得他自己都看不下去,毫无底气。然而这个孩子对父皇的指责,只是维持着面上的恭敬听着。但皇帝知道,梁煜是一点都不在意的。
  抓住了闻颐书,并不是因为他多么愤怒儿子不务正业,而是因为他终于抓到了梁煜的把柄。他从儿子五个短短的字符之中听出一丝妥协退让之意。让他面对这个儿子时产生的挫败感忽然就有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有一些话,永嘉帝想要问清楚——
  “江南官场那些事儿,盐税,还有烨儿,是不是你一手计划的?”永嘉帝沉着嗓子问,每说一个字都觉得有种被戏耍的愤怒。
  梁煜没有否认,却留下耐人寻味的话:“我不过是顺势而为。”
  “顺势而为!”皇帝拍了一下桌子,有些失去了理智,“顺势而为就是叫你这样害你的兄弟?!”
  “难道那些贪污腐败不是真的?犯上违制不是真的?”梁煜奇怪地反问,忍不住有些好笑,“父皇的意思是,发现了也该做看不见?”
  永嘉帝一噎,抬手揉了揉眉心。
  “若是太子有错,你身为兄弟……”
  “犯上谋反的错,身为兄弟实在不敢掺和。何况废太子也没有把我当兄弟,”梁煜打断了皇帝的话,老神在在地表达着自己的不耐烦,“父皇怕是糊涂了,这些废话还是不要再说了。”
  一连被打断了两次,永嘉帝的士气终于维持不下去。y-in狠地盯着儿子,他开口问:“你就这么想当太子?想要朕这个皇位!甚至不惜迫害自己的兄弟?”
  揭露了腐败与乱纪,肃清了朝堂的陈腐,在皇帝的眼里竟然成了错事坏事。梁煜心中冷笑不已,已然是懒得和糊涂的父皇争辩什么是非曲直了。
  “我十岁那年,因为不满梁烨的戏耍反抗,被梁烨掐着脖子丢进了掖庭宫里……”他忽然提到了以前的经历,那等不甚在意的语气反倒叫永嘉帝在意起来。
  “我在里头从午日高悬一直被囚至夜深才被发现,”说到这里,梁煜的余光扫向了一直默不作声的张保寿,“但还是差点没逃出来。如不是张公公抱着我,拼着断了一条腿,我大概也就出不来了。”
  从此之后,张保寿青云直上,一路坐到了御前总管之位,并被永嘉帝深深信任着。
  梁煜翻了翻袖口,抬眼看了永嘉帝一眼,随口笑问:“掖庭里有一位先皇方登基之时就被送进去的妃子,被人戳烂了眼睛鼻子,每天在掖庭的后围的泔水道里爬着求生。儿臣躲避逃跑的时候还被她绊了一跤。听说她两年前才断气,父皇知道吗?”
  永嘉帝在他的注视之下无端打了一个寒颤,没有注意到别的东西,只问:“你说这些做什么!”
  “也没什么,”梁煜随口道,“不过是想告诉父皇,从那之后我便很讨厌女人。除了母后几人,我几乎不愿有女子近身。想来父皇也不知道这些吧。”
  永嘉帝皱着眉:“这便是你狎昵男色的理由?如此矫情……”
  “是挺矫情的,”梁煜也跟着感叹。
  “被救出来之后,我整日矫情地睡不着觉。那个时候阿灼还小,走路都会摔跤,还知道半夜一个人跑出来要陪着我。但是父皇只出事的时候来了三回,而废太子连个影子都不见。
  于是我就很奇怪,为什么明明做错事的是梁烨,他却是不痛不痒的,不过是被骂了几句就被送回东宫。怎么说也该叫他也受一受我这般的苦才对。
  我睁着眼睛想了三天。后来我晓得了,因为做决定的是父皇,因为他是太子……即为储君,怎么能传出迫害兄弟这样的名声呢?为君者,自然是要为大局着想了……”
  最后一句话像是一把刀子一样刺进了永嘉帝的耳朵,他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害怕地瞧着面前年轻的儿子。
  梁煜微微笑了:“从那之后,我便知道了。什么向别人讨公道都是虚的,不若自己成为那个公道。父皇现在还要问我想不想当太子,想不想当皇帝吗?”
  “大逆不道,”永嘉帝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脸色铁青,“你想要,朕就会给吗?”
  “无所谓父皇给不给,”梁煜随口一叹,“你不给,我不会拿么?”
  这一次,永嘉帝是真的被吓到了,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指着梁煜:“你,你想谋反?”
  梁煜似真非假地安慰了他一句:“父皇说笑了,我怎么会做和废太子一样的事情。”
  毕竟谋朝篡位实在非一般小事,而梁煜又是一副匆匆而来的模样。永嘉帝勉强或者强迫自己信了这一句话,信梁煜不会夺走他的龙椅。
  只是被儿子一直危言耸听地打压,这不是永嘉帝乐于见到的事情。他说:“朕倒不知你如此气量狭小,只拿这些陈年往事来念叨不忘。”
  梁煜没和他多解释。因幼年经历生出争储之心是真。但终于坚定了他这个想法的,乃是随着年岁与经历的增长,梁煜看到了在永嘉帝治下整个国家慢慢走向腐朽与不可挽回的可怕危机。
  从争于毫末,再到要一个海晏河清,这是梁煜一步步走来愈发念念不忘的初心。然而这些东西,他懒得和永嘉帝多说什么。只觉得说给父皇听,都是一种亵渎和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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