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过分美丽 作者:骑鲸南去(下)【完结】(9)

2019-06-15  作者|标签:骑鲸南去 情有独钟 复仇虐渣 穿书

  螽斯鸣声骤停,四下风叶俱静。

  他不需通传,亦不需疾言厉色地吼叫宣战。

  扩散开来的满身元婴灵压如同压城黑云,把整座风陵山悄无声息地笼罩了起来,发出的信号也唯有一意:

  ——让九枝灯滚出来。

 

第87章 九死不悔

  徐行之走过之处,云床仍行,流水存续,但万千春虫尽皆失声。

  风陵山中的魔道弟子不在少数,此时却无一个说得出话,喊得出声,无不瘫软在地,浑身s-hi冷,口干舌燥,只觉周遭空气被抽空,仿佛有某样无形的怪物正无孔不入地侵蚀他们的意志,轻而易举地将其摧成土灰。

  一名巡夜的魔修恰好倒在通向青竹殿必经之路的大道上,手提的灯笼和他一样,烂泥一般地委顿在地。

  看着徐行之步步逼近,他唬得面如金纸,然而挣尽全身力气,他也只能扣紧脚趾,死狗似的抽搐着。

  可徐行之却并未理会他,就像是在路上看见一块烂木丑石,连多看一眼亦觉乏味,径直撩开步子,从他头顶跨了过去。

  静物沉沉间,唯一能动的九枝灯于灯影摇曳的青竹殿中走出,辉光在他身体四周描下了浅淡的金边。

  他身着风陵山的服饰,手中甚至还执握着一卷竹简,一切都如同徐行之记忆里的那个少年一样,干净,澄澈,如同安隐长夜里静静燃烧的一盏青灯。

  立于阶上的青年轻声道:“师兄,你来了。”

  徐行之未应一字,翻腕抬臂,剑尖横光,盛托了三分月意的锐锋便挟裹着十分杀意,直扫九枝灯的咽喉!

  阶上青年化作一道残影,阶石炸裂开来时,剑锋改转千把光钉,朝四周散s_h_è 而去!

  待青年再凝成固定形影时,剑风已激起了他的乌墨长发,翻卷的衣袖间添了不少裂痕,其间有斑驳红意渗出。

  徐行之不与他赘言半句,腾身而起,直取要害。

  他要此人的命!立时,马上!

  光钉轮转着汇聚成扇,自动转回徐行之手掌,徐行之左手接过合拢的扇子,竹骨飒的一声展开,化作一柄淬火红刀,几个腾跃间,刀身与九枝灯横起的剑鞘碰撞在一处,一道流火直焚上了三丈高处!

  徐行之眸间血意渐浓,手腕翻转,横刃滑砍向剑鞘尾部,一路火光白虹,九枝灯避其锋芒,轻巧闪过。

  其身法轻灵,步伐三踏一点,腾挪而去,正是风陵剑术中的步法。

  徐行之紧咬牙根,厉声喝道:“……拔剑!”

  青年声音清肃道:“我不与师兄拔剑。”

  徐行之只觉眼眶一热,头痛欲裂,更激起了胸中万丈光焰,抢步上前,左手一伸一抖,握住一把火意滚盛的银枪,一刃拨开青年来格挡的剑鞘,向下压去,左脚顺势跟上,一靴将那剑鞘踩在脚下,罡气一提,银枪自化蛇矛,凭空多出一丈长度,猛搠向九枝灯的胸膛!

  他不需要解释,也不需要理由,他只要九枝灯的命!

  然而九枝灯常年与他练剑对武,知晓徐行之的强项,一旦被其近身就是死路一条,索x_ing弃剑而走,身形溶溶化为一片碎光。

  待再定住步伐时,他还未能抒出一口气便觉前胸一冷,本能地提足向后撤去。

  徐行之早已捕捉到灵力流动的方向,立时改辙,动如雷电,转瞬间竟已逼至他身前!

  九枝灯背手疾退,徐行之逼近,两道炫白身影紧贴着朝一方掠去,惹得一路树影缭乱,灯火摇曳。

  激荡开来的元婴期灵压,使得那些倒伏于地的魔道弟子紧闭双眼,脸皮都皱缩到了一处,只恨不得化作泥胎木偶,避开这二人锋芒。

  退至一棵橡木前,九枝灯抬步跃上树干,徐行之自是引矛追去。

  然而,在他身至半空时,异象陡生!

  徐行之离地六尺后,无数冷光倏然横生而出,由透明灵力凝结的三棱长锥,准确绕过他的四肢,彼此穿c-h-a,将他死死架困其间!

  ……他竟然早就在此埋设下了阵法?

  九枝灯双足落于树梢之上,身形随着树梢的轻摆而徐徐摇动:“师兄,莫要轻举妄动。我不想伤你。”

  徐行之不想去理会他的厥词,全副心思都集中在了这诡异的阵法间。

  寻常阵法往往设于地面、墙壁等有所凭依之处,这阵法竟设于半空间……

  电光火石间,徐行之猛然忆起,在以前长安太平的年岁时,有一人总喜欢趁他与曲驰或北南比试时,悄悄将一个简单的阵法设于半空,冷不防套出一条绳索来,还美其名曰试一试他们的临危应变之力。

  徐行之眼珠迅速染上了一层薄红。

  ……九枝灯怎敢效仿温雪尘昔年惯用之术?他也配!

  他咬紧齿关,右臂一振,不顾肘部、虎口与腰际瞬间被长锥割裂出的数十道伤口,挥起“右掌”,径直砸上了其中一道光剑。

  而他左手所持长矛亦化作一面铁盾,如灌长风、悍然挥去的一瞬,飞星迸溅,棱断锥斫!

  不消片刻,徐行之硬是徒手撕裂了这方凌空架设的阵法囚笼!

  虽是早知徐行之右手已断,然而当真看到那只取而代之的木手,九枝灯仍是喉头一缩,而且他似乎并未料到徐行之会如此决然、宁肯自毁自伤也要破笼而出,待他察觉不对,再想闪身避开时,已是慢了一线。

  一旦遭徐行之近身,九枝灯便有些难以为继了,左支右绌,且战且退,徐行之却穷尽了所有手段,只欲取其x_ing命,百般兵刃,千机变化,银蛇如舞,雪练萧肃诸魔道弟子只见刀兵如梭,却根本看不清那扇面在徐行之手心转换过几重模样!

  嗤——

  很快,那剑影刀光中,添了一线刺目的猩红。

  一柄鱼肠剑深深贯入了九枝灯的左胸,自前入,自背出,沥沥鲜血涌出,落红成霰。

  一方中间,暴烈的灵力冲击亦随之渐渐平息下来。

  九枝灯垂眸看向伤口处。

  好像那贯穿心脏的伤口并未让他觉得痛楚,他的神情不忧不怖,甚至将血流不止的嘴角往上扬了一点点:“……行之。”

  说完这两个字,他便摇晃着跪了下去。但他那双目雏鸟似的润着一汪水,不懈地追随着他,好像有无数的话想要同他言说。

  徐行之看着他亲手养大的孩子这样望着他,脸色渐渐转为苍白。

  他本以为自己怀持杀心而来,已是麻木,谁想事到临头,心口竟还会疼得这般厉害。

  徐行之并未思考他为何会唤自己“行之”,跪下身来扶住他的肩膀,一时却也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才好。

  而怀中人也没再发出只字片语,闭上了眼睛,口唇间一片冰冷,已无热气呼出。

  徐行之跪抱住他的身躯,只觉每一寸皮肤都冰冷刺骨.

  一阵清风徐来,二人脑后所束的缥碧发带一齐飞扬起来,像是纷飞的双蝶,纠缠了片刻,又各奔东西。

  徐行之说不清这种心间仿佛被生生剜下一块的痛源自何方,只得仰起头来,好缓解喉腔处烈烈如灼烧的酸楚感。

  下一个瞬间,徐行之突觉右侧琵琶骨下传来一阵要了命似的剧痛,疼得他闷哼一声,身体酥软着往后倒去,却恰好倒入一双暖意融融的双臂间。

  一个令他头皮发麻的清冷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却不啻于平地一声惊雷,惊得徐行之手脚麻凉:“……师兄,你太过冲动了。”

  在徐行之睁大眼睛、无力地仰躺下去时,他身后九枝灯小心圈抱住他的双肩,免得他沾染晚上的露水,平白受寒。

  在肢体碰触间,他的鼻尖不经意在徐行之颈间嗅了一下,那熟悉的沉香气息叫他微微红了脸:“好久不见了,师兄。”

  “你……”

  徐行之惊怒交集地看向那失去支撑后面朝下趴卧着的尸体,脑中闪电似的划过一个念头,劈得他浑身一抖。

  ——从刚才起,走出青竹殿的“九枝灯”,便是一个赝品!

  九枝灯用了魔道的障目之术,修其颜,易其声,而正如他方才评价,自己冲动过头,怒急攻心,未经细察便径直要取来人x_ing命,甚至未曾留心九枝灯是否动用了什么伎俩!

  现如今落入他手中,徐行之只觉浑身血液如同烧滚了的开水:“九枝灯!……呃啊!……”

  九枝灯伸手点按住他的琵琶骨,又将一股灵力注入,徐行之体内几处灵脉大x_u_e瞬间闭锁,此等弱点被冲击对于修士来说可谓切骨之痛,徐行之痛得腰软,把身体狠狠往上一挺,又颓然落入了九枝灯怀里,齿龈紧咬,然而仍不免渗出断续的低吟。

  听到他唇齿间发出的细碎声响,九枝灯呼吸略有不稳,微微偏开目光,克制道:“师兄,冒犯了。”

  说罢,他就如那次抄经时照料徐行之一般,将他打横抱起,迈步朝青竹殿内走去。

  与那次不同,徐行之现在却是神智清醒,方才见他“身死”的心痛早已化为万千针锥,恨不得将这人刺成筛子。

  然而他刚刚才竭力大战一场,又不意受了那一击,灵脉遭封,身体已软得难以支撑。他的左手握住九枝灯胳膊想要发力,却发现手指软如豆腐,就连说话亦是舌根僵硬:“九……九枝灯……”

  九枝灯把怀中人抱得紧了些,一脚踹开了虚掩的殿门。

  灵压散去,魔道诸弟子方才狼狈爬起,眼睁睁看着那徐行之被九枝灯抱入殿中,钳口挢舌,瞠目难言。

  唯有那刚才那代替九枝灯受了徐行之一剑的尸身,如百足之虫一般拱起了身子,发出了嘶哑的痛鸣:“行之……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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