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过分美丽 作者:骑鲸南去(下)【完结】(14)

2019-06-15  作者|标签:骑鲸南去 情有独钟 复仇虐渣 穿书

  见他还不做声,卅四心下一横,歃地拔出一截腰间佩剑,横腕在刃处划了一记,鲜血立时间涌了出来。

  嗅到血腥气,地上死狗似的人总算是有了反应,扬着脖子,一脸急切地左顾右盼,寻找着血的来源。

  卅四主动将手腕凑过去,在他鼻翼下晃了一晃,那人挣扎着抬起一臂,抓紧卅四手腕,就朝口中按去,冷硬的舌尖在伤口上反复舔弄。

  卅四以前从未以血哺育过醒尸,咬牙直抽冷气,眼看这人小狗似的逮着自己的伤口又啃又咬,一盏茶的血都被他啜尽了,他才一把揪住他的头发,提在手里晃了晃:“你他妈吸够没?”

  徐平生本是无主醒尸,被新鲜血气侵入身体,他浑浊的眼睛像是被清洗过,单眸变成了乌沉沉的鸦青色。

  ……他被烙上了属于卅四的标记。

  卅四看他眼中有了些神采,心下稍安,龇牙咧嘴地抚着他的侧脸问:“徐行之现在哪里?”

  他顿了片刻,才哑着一把嗓子,在一片荒芜的记忆中艰难地翻找出一个重要的词汇:“且末山……且末……”

  “……且末山?”

  卅四咀嚼着这个地名:“九枝灯把他关在且末山了?且末山哪里?”

  见此人昏昏然再说不出成句的话来,卅四便想把他拉起来,让他为自己引路,可当他刚站立起来又软趴趴栽回地上时,卅四定睛一望,才发现他的腿竟是断为了三截,朝四个方向支离破碎地扭曲着。

  ……他这是捡了个什么破烂?!

  卅四用左手沿着衣袖撕下一圈布条,一端衔于口中,利索地将自己右腕伤口包扎止血后,才发力将那破破烂烂的醒尸扛在肩上,将剑抛出,一足踏上剑身,御剑往且末山赶去。

  是夜,温雪尘披挂着一身夜露回到青竹殿,却发现九枝灯正坐于阶前,仍穿着风陵山一应素白服饰,却未戴发冠,一头墨云长发顺势倾泻,眉间所含之色似有些痛楚,但细看之下,也只剩了麻木。

  看见温雪尘,九枝灯问道:“你去哪里了?”

  温雪尘掖紧了找了几日几夜,才从一棵松枝上拾回的手帕:“无事,随便走一走。发生何事了?”

  九枝灯平声道:“母亲薨逝了。”

  温雪尘凝眉片刻:“……节哀顺变。”

  当年,自从前往风陵接回九枝灯后,石屏风石夫人的身体便每况愈下,她是从胎里落下的不足之症,产下九枝灯时更是添了一层病状,刚过不惑,便病得记不清事情,成日里醒醒睡睡,就像一只活到了暮年的瘦猫。

  她病得痛苦,这般撒手而去,倒也落得了个轻松自在。

  消息是在卅四走后传来的。

  因为石夫人早就有时日无多之兆,为避免事到临头才来慌乱,棺木已备好多时,只待有人进去将它填满。

  死讯传来时,九枝灯心中并无慌乱,他回到总坛,陪着那面色灰黑的女人沉默地坐了一个下午,直到深夜,才将她送入棺中,等待着停棺三日,再将其埋入土中,此生再不相见。

  弟子们忙着处理后事,而他在慌乱中慢慢回到风陵山,坐在这阶前,自己也不知自己在想着什么。

  见了温雪尘,他才提起了些说话的力气,抬手指向山门处耸立的通天柱,道:“我离开风陵那日,我母亲就站在柱下,六云鹤站在她的旁边,用同命符挟持于她,逼我回坛。”

  也是自那日起,他一脚踏入深渊,清流变浊,零落成泥,再无回头的可能。

  回去总坛后,六云鹤一直未曾解开自己加诸在石夫人身上的同命符,直到入冬之时,石夫人发病,x_ing命垂危,他才迫于无奈解开了这咒术。

  听九枝灯提起六云鹤,温雪尘有些好奇:“他是何人?我未曾见过他。”

  九枝灯笑:“一个活死人。”

  他已令专人看管六云鹤,每一天清晨,便去往他的牢笼里,从他身上割下一片r_ou_来,不多不少,只是薄如蝉翼的一片。

  由于有灵药吊着,他被割了一年有余的r_ou_,却仍然活得好好的。

  他从一开始的气焰嚣张,到现在的痛不欲生、一心求死,哭天喊地,在这期间,九枝灯从未去看过他一次,今后也不打算去见他。

  他将无比深刻地体会到九枝灯所说之话的深意。

  “活着,难道不比死了难过万倍”?

  九枝灯立起身来,对温雪尘道:“……进来。”

  温雪尘顺从地随他摇进了青竹殿,在主案前刚刚停下轮椅,九枝灯便伸手搭住桌上的朱砂砚,温雪尘只觉眼前诸物像是被骤然泼上了一层浓墨,一阵长风迎面扑来过后,他睁开眼睛,却见眼前转换成了一条俗世长街:万家灯火从各家窗棂间涌入眼中,街面上人影交错,每张面容看起来都是那般真实有趣。空气中有股独特的杏花甜味儿,滋润舒适。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又吵嚷,又动人。

  他们立在一间瓦舍前,一群孩子欢跳着从温雪尘身后互相追逐而过,还将他的轮椅撞得拐过了半个弯去。

  温雪尘面带疑色,抬头看向九枝灯,试图从他的眼中寻找到答案。

  而他很快就找到了。

  在进入瓦舍中后,他在卧房里看到了一个玉雕粉砌的小男孩,铺得厚实柔软的床榻像极了一朵云,把他温柔地托举着。床边的小桌上则摆着一只盛满木屑的小桶,和一只渐成雏形的梨花木右手。

  孩子睡得安心又宁静,就像此处是他真正的家一样。

  温雪尘看到那孩子的眼眉,轮廓,无一不是缩小过后的徐行之,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九枝灯徐徐开口道:“封其灵脉后,再闭锁元婴、凝化其形,师兄便变成了现在这样。”

  温雪尘将轮椅摇至榻前,看向孩子睡得透粉的脸颊:“……前尘往事,尽皆忘了?”

  九枝灯反问:“你可听说过鬼族的洗魂之术?”

  温雪尘明白了。

  他点一点头:“……尽忘了也好。从头开始,一无所愁。”

  但温雪尘很快又想起了一个问题:“据我所知,洗魂之术只是贴覆掉原先的记忆,并不能彻底根除之。那他若是渐渐长大,看到自己这张脸,唤起过往记忆,又该如何是好?”

  孩子似是睡得热了,呓语两句,测过身来,右手滑出被子,那腕部缠着厚厚的白纱,显然是虚位以待,等新的手掌做好之后,再重新装上。

  九枝灯走上前来,将那只手轻轻搁回被中,细致地掖好被角:“他眼中看到的脸,不会是这张脸。”

  温雪尘又道:“他得有一个新名字。”

  “……徐屏。”九枝灯几乎是未经思考,便将这名字脱口而出,“徐行之的徐,屏风的屏。”

  言罢,他动作极轻地在床边坐下,似是怕床动声搅扰了孩子的好梦,话音也随之轻和了不少:“以后,四门间若有什么重要事情,就通过那只朱砂砚,来此处找我。”

  他看向了徐行之熟睡的脸颊。

  因为忘记了一切,他面上再不会现出痛楚难捱的绝望神情。他不是徐行之了,而是徐屏,他一个人的徐屏。

  师兄小时候受过诸多苦楚,这一回,他会让师兄度过无比幸福、无垢无尘的一生。

  温雪尘注视着注视徐行之的九枝灯,脑中却豁然浮现出了一句话。

  “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留下拥有世界书能力的徐行之的x_ing命,究竟是福,还是孽?

  只看现在安然祥和的场景,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而与此同时,蛮荒各处发生着的事情,也各不相同。

  无头之海,拍岸之潮如碎雪溅霜,沙滩被洗刷得明镜般平坦,待潮水退却后,被海水充盈的粗粝砂石间又密密麻麻地露出罅隙。

  一只骨修指秀的手猛地自一片浮满泡沫的海潮间探出,将一大片砂石抓握在手。

  潮水退去后,沙滩上留下了两个紧紧拥抱着的透s-hi人形。

  其中一个人身上浮动着一层淡淡的护体金光,尽管咸涩的海水不间断地涌上,冲刷过他的口鼻,然而却都并未能够进入其中,他安然地呼吸着,秀气又白净的面庞安心又信赖地贴靠在另一人的胸膛之上。

  而另一人的景况却比他狼狈得多,他怀拥着那安睡着的人,抓握着泥沙,缓慢蠕动上岸。

  他留下的沙迹和手印,被身后不断袭来的潮水冲刷掉。

  直到周身再不会被冰冷的海水淹没,曲驰才抱紧陶闲,仰面朝天,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海水顺着他透s-hi的额发一串串滴落。

  待到近乎狂乱的呼吸恢复正常,曲驰看着那无日无月、只有一层淡淡光轮的天际,微微歪了歪头。

  ……这里是哪里?

  ……他是谁?

  ……他为何会到这里来?

  许多声响在他耳边海螺似的嗡嗡响成一片,可他一个声音也听不清楚,也听不明白,即使他费尽全力地认真倾听,可却连精神都集中不了,一会儿去看身侧爬过的沙虫,一会儿去看天际飞过的怪鸟。

  ……这些都是什么呢。

  少顷,怀中人发出的一声低哼把他一直难以集中的精神拉扯回了现实。

  他垂眸看向和他一样身着朱衣的文弱少年,脑中所有的问号就在这一瞬,化为了第一个成型的肯定句。

  他……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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