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约情人 作者:肆拾一【完结】(19)

2019-06-15  作者|标签:肆拾一

  霍启一下车就跟着救护担架走了。

  方自在认准了那人的身影,只是跟着在外面静静地等着结果,但脑袋里乱成一团,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

  还好霍启很快又出来了,手上拿着一个文件夹。

  方自在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却觉得这椅子怎么坐都是冷的。

  霍启已经换上了白大褂,站定在他面前,蹙眉道:“做了冠脉造影,确认病人是心肌梗死,目前情况比较紧急,我建议做手术支架治疗。”

  方自在站在原地,方才平复的情绪此刻又翻腾上来,但面上仍保持着镇定,“做,马上做,我签字。”

  霍启把知情书拿给他,方自在只CaoCao看了一眼就签了字。

  完全乱了分寸。

  霍启眉间皱得更紧了,本还想说些什么的,但眼下情况太急,拿了签字书就叫护士去做手术准备。

  方自在跟在后面,老钟面上带了氧气罩,毫无生气的躺在上头。

  方自在被拦在手术室外,此刻才体会到老钟五年前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把他送进去,只是这么一想,眼角又忍不住发酸,但勉强还能撑住。

  空荡的走廊中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方自在抬头看了过去。

  那医生从远处那头走来,脚步急促又沉稳。

  方自在不自觉地站起来,看着他一路走过来,又再一次站定在他面前。

  这次他戴上了医用口罩,只露出一双极漂亮的眼来。

  方自在动动喉间,不知为何在对上这双眼后,强忍了许久的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

  小方总不会掉眼泪的,但是方自在会。

  那医生眨了下眼,目光大定,带着一股强大又宁静的力量,镇下他心头所有杂乱的情绪。

  “方自在,相信我。”

  沉浮的心就这样有了归依。

  他说相信他,那他便毫无条件的相信。

第16章 讨债人

  洁白的病房里,小桌上摆了一簇鲜花,有晶莹的水滴从花瓣叶上悄悄滴落。

  加s-hi器还在工作着,喷出的s-hi雾沾在人脸上轻飘飘的,窗帘被挽起来,细碎的光线透进来,雾气的形状若隐若现。

  这本该是一副很宁静的画面。

  但是老钟一点也不感受不到心平气和的境遇,因为方自在终于逮到了机会,两个人身份调换,方自在搬来一张凳子,坐在床边一边削苹果一边发表他的个人演讲。

  “前些日子您怎么跟我说的,注意身体,这四个字我就差点没刻脸上了,我之前是不是还叫你去医院体检来着,您总说麻烦不去,自己的身体怎么这么不懂爱惜呢,还有啊....”

  老钟半倚在床头,恨不得往耳朵里塞俩棉球。

  方自在趁老钟没醒,缓了两天才把情绪调整过来,眼下正说得起劲。

  老钟瞧了一眼站在远处的卜谷,后者缩缩脖子,沉默地移开视线,继续躲在角落里装鹌鹑。

  方自在伸出手在老钟面前晃晃,“看我看我,我还没说完呐....”

  老钟略微沉吟,忽然指着方自在手里的苹果,转移话题道:“小少爷不用削了,护士说了现阶段不能吃这些,多麻烦呢。”

  方自在微微一笑,“咔嚓”一声咬了一口苹果,“没说削给你的,我自己想吃。”

  老钟面部微哂,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房门忽然又被拉开。

  方自在不自觉地回头,连嚼苹果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是霍医生。

  前两天老钟刚推出来时,方自在只顾着看老钟,等到终于把人安顿好了,去找护士的时候,却说那医生又去了隔壁手术室帮忙。

  一来二去,方自在始终没见到他,只知道了那医生的名字。

  霍启,霍—启—

  方自在偷偷念过好几次他的名字,心跳如擂鼓。

  明明是很简单的两个字,组合在一起再被念出来,却多了很多道不明的意味。

  但念得多了,嘴里却满是苦涩的滋味。

  方自在觉得心慌,便不再想他。

  只是没想到霍医生两天没出现,这会儿又坦荡地开门进来。

  方自在手上拿着苹果,顿时觉得手足无措,站了起来。

  怎么说也是老钟的救命恩人,小方总应该要礼貌些的,想着便伸出了右手,嘴上却好像被绊住了,忽然略微有些结巴,“霍...霍医生,你好,我是...方自在。”

  方自在说完就后悔了,丢人,真的好丢人。

  但伸出去的手,断没有收回来的道理,方自在还是坚持着往前伸了伸。

  白皙的手掌僵在半空中,迟迟没有人回握。

  空气有些微微的僵持——

  方自在眨眨眼,心道可能霍医生有洁癖,心里头小声的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一点一点把自己的手给收了回去。

  可下一秒,方自在就被抓住了。

  来人的手干燥又温暖,把方自在的手包在掌心,微微用力。

  这其实是个很尴尬的握手姿势,大概就像是没握稳或者是抓歪了的样子。

  方自在脑子里乱糟糟的,眼神无处安放,只能盯着眼前的人看。

  霍医生用左手摘下口罩,露出底下淡漠又平静的脸庞,开口道:“你好,我是霍启。”

  声线遥远又熟悉,像花叶落在河面,荡起一小圈涟漪。

  或许是嫌这两人这么握着实在太有碍观瞻,老钟右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用力地咳了几声,把两个人都拉回了现实中。

  方自在回过神,稍稍挣脱了一下把手抽了出来。

  老钟看了一眼霍启,又对方自在道:“在在,你先跟卜谷出去,霍医生要给我做个检查。”

  方自在有些疑惑:“还单独检查呢,我是家属还不能听吗?”

  “不能,”老钟摇了下头,与霍启目光相碰,“霍医生觉得呢?”

  霍启颔首,“请家属回避一下。”

  连医生都这么说了,方自在也没有留下的理由,揪着卜谷小声嘟囔着走了出去。

  房间里顿时冷清下来,连温度好像都降了些。

  霍启也确实是来检查的,查了下心电图的情况,又听了一下心跳频率,才摘下听诊器在本子上飞快地做着记录,“没什么问题,再住多两天观察一下情况。”

  老钟没说话,手里还拿着一盘方自在刚削好的苹果,心想着这孩子真的是很不听话,说了不能吃还削。

  还有说了不能爱还偏偏一脑袋往前死磕,逃也逃不开。

  老钟目光微动,看向霍启,“你有什么想问就直说吧,反正也都看到了不是吗?”

  方自在不记得霍启了,不是假装的,是那种实实在在的忘记。

  霍启停下手上的动作,半晌才道:“他是不是五年前生病做的手术?”

  “是,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霍启眼前又浮现出那张反复出现的照片,慢慢说到:“方自在的那张照片,应该是6年前拍的。”

  6年前,是方自在把霍启困在身边的第二年。

  老钟疑惑,“你怎么知道是6年前拍的?”

  “因为围巾,他围着的那条,是我的。”

  老钟细细想了下,忽然想起很久之前的一件事。

  那会儿方自在心血来潮,不知又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笔记帖子,缠着符阿姨说要学织围巾,可惜方自在再怎么学,也是个少爷的命,光是起头就打了两三天,后来闹脾气说不做了,但第二天又像个没事人一样捡起来,愣是给织完了。

  只是模样真的惨不忍睹,符阿姨给他做了些修整,但是有一条错织了线,怎么也收不回去,显得突兀异常。

  围巾方自在没敢送出去,但霍启还是只一眼就记住了。

  方自在走了以后,围巾还放在霍启家的桌上,又怎么可能会无端出现在照片中。

  老钟想起往事,又沉默了许久,久到连加s-hi器都停止了工作,房间里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而霍启还站在一旁,耐心地等着。

  老钟从窗前收回视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场病将他折磨的消瘦了不少,眉眼间平添了几分忧愁,低声说着那些事,“那时检查结果出来,医生说了很长的一串专业名字,我也没记住,就只听懂了脑瘤两个字,那时觉得天都黑了,我心里一直在想,老天爷就这么不喜欢方家吗?”

  听到“脑瘤”两个字时,霍启的眼里起了些隐约的波澜。

  “在在那时候一颗心都全在你身上,我和医生怎么劝也不管用,只能靠吃药撑着,后来在A市的时候,在在晕过一次,回去复诊的时候才发现位置移偏了,所以他开始走路摔跤,到处磕磕碰碰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老钟想起那段日子,喉头微微哽咽,“后来他二叔也捺不住了,直接找上门来...在在没跟你说过,但其实他在方家过得也没那么顺遂,全是他一个人顶着。”

  “后面肿瘤的位置已经开始压迫到神经了,手术一定要做,所以他干脆借着这个机会,放你走了。”

  霍启一边听着老钟说话,脑海里飞快地过着一些细碎的片段。

  他那时也只是觉得方自在消瘦得厉害,但彼时连讨厌都来不及,根本无从提及关心。

  老钟说完一大段话,眼角起了皱纹,皱着眉看向霍启,语气头一次放软,“霍医生,那场手术的后遗症就是他忘了很多事情,我顺水推舟,把关于你的痕迹全都抹了,抹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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