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 作者:井蓝【完结】(43)

2019-06-15  作者|标签:井蓝 强强 虐恋情深

顾声依旧是好看,那种无论看上千百遍都不会厌倦的秀丽,就像造物主难得精雕细琢的佳品,每多看一眼就往深渊陷落。无论其本人境地如何,是否濒临死亡。

美是不会随着生命的凋谢而陨落的,它在人们的记忆和口耳相传中万古长存,而顾声就是这样一个鲜活的体例。

他半阖着眼,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也看不出开口说话的痕迹。

如果抹去那一头一身的冷汗,修剪一下略长的短发或是点一点红唇,那依然是能直接印成海报变成被津州小姐夫人攥在手里的小像上的容色,江承对他的迷恋相比那些女人只多不少,而这次他才惊恐的察觉,这样的顾声一片空白,正如石膏灌注的完美雕塑。

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死了,他也就再不在乎这副皮相。

就在江承说服自己刚才听到的声音,只是神经太过紧绷产生的幻觉时,顾声又重复了一遍。

他说:“杀了我吧。”

江承那一颗心直直地掉了下去,一声巨响,转眼碎了千八百片。

他听到自己近乎哆嗦着说了一句:“什么?”

“江续死了。”顾声说。可能是他的句子太过短促,吐字又飘浮,那轻微的一丝声响倏忽滑过,竟也听不出被强按在床上折磨数天余的狼狈与嘶哑。

江承一怔,又将他再搂得更紧一点,将脸捂在他的肩头,闷声说:“……我不会杀你的,不会……你欠我的,你得千倍百倍的……还给我……”

他不确定顾声听没听清他的话,顾声似乎很轻很轻的笑了一下,他也不确定顾声是不是真的笑了,那瞬间年轻人瘦削的肩头抽动了一下,再去看,顾声已然阖上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无意中听到一句歌词,觉得很适合文里江对顾的感情,把歌循环了两天。

歌词叫做:少年不识爱恨/一生最心动

第39章 残血

39.

顾声被江承在大使馆的接待处关了五天,其间除了被江承抱去洗过澡之外再没下过床。其实他从第二天起就有发烧的症状了,他的体质不好,整个人以r_ou_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下去,或者说,任谁由着江少爷这么折腾,都别想好过。

江承是完完全全被江续的死刺激得过了头,顾声那一刻简直像对准了他掌管理智的神经开了一枪,混合着杂乱不清情绪的怒火一刹那烧毁了他的神志,他惊慌失措却也不知所措,他在那一瞬间预见了太多不敢想见的东西,纷乱的思绪沉淀下唯一的灰烬,那就是紧紧将那个人攥在手心里。

顾声和他不是一个阶级的人,从开始不是,到很久之后的未来也不会是。

他们的立场不同,他们从开始就站在两个对立面上,正如同那一天顾声骑马从他们的对面出现。

他可以和他这样的人来无数次的权色交易,甚至可以来一场像学生运动那样的自由恋爱,飞蛾扑火,跨越阶层。就像杨宪那个地下工作室翻译的外国小说里宣扬的那样。

可是他们之间什么都不是。

什么都不是。

至始至终,只有他罔顾一切的强取豪夺,而顾声连一个眼神都吝啬施舍。

这一切杜寒早就措辞委婉的告诫过他,他一开始不屑的原因主要是他自信顾声只是跟他拿乔,过不了几时他就温香软玉抱得美人归。而后来他再一想,却发现全然不是这样。

顾声依旧对他毫无留恋,他在革命军前出现时的目光宛如注视死尸。而他一想到顾声将离他而去……都觉得丝毫无法忍受,崩溃得只想推开一切将这个人死死按在怀里,一遍遍地确认他的归属。

宋昭一行一贯不明白他的执着,只有他心里很深很深的一直知道。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深入,也愈发难以割舍。

失去他的恐慌海浪般覆过丧兄之痛,也同时割断了理智之弦。

以至于他忘了他上次是怎么把顾声干到昏死过去的。

那一场漫长的情|事充斥着绝望和悲哀,顾声在模糊不清的痛楚中昏沉又醒来,而噩梦继续,江承过剩而疯狂的精力永无止境。

那时的顾声真的到了力竭的边缘,过度的折磨毁掉了他的知觉,那一刻他是真的疲倦,刻骨铭心的疲倦,叫嚣着拉扯着他的神志拖曳向毁灭。

已经结束了。

这荒唐……荒唐又无望的生命。

顾声一瞬间觉得解脱,尽管他有那么多那么多未尽的事业,那么多那么多未解的死结,而灵魂已经摆脱了躯壳,轻捷地浮上半空。

他看到自己一身狼狈,床笫一片狼藉,他身后的男人与他耳鬓厮磨,而忽然停下动作,发了疯似的猛摇他的肩,随后跨在他身上掐按他的人中。

男人应该在大声的吼叫什么,就像他无数次对他所做的一样,但顾声听不清,也不想去听。几秒之后男人翻身下床,提着裤子带着似哭非哭的神情快步出了门。

床上的年轻人身躯轻轻震了一下,像抽去了最后一根筋骨般松了开来。

江承骇破了胆,人一下就清醒了。只是拨转盘电话的手跟抽了筋似的僵直。

就在刚刚,顾声试图在他面前咬舌自尽。

江承隐约地知道这样死不了,因为他当年在大院作威作福的时候往人后脑勺拍过砖,那人往前一磕栽在地上,下巴一合,舌头被他自己咬断大半,一嘴的鲜血沫子。

没死,被他娘伺候了两月粥,之后就搬走了,也不知落没落什么残疾。

但那人是当时四周围满了人把他七手八脚的送了医,没多作拖延,少年体质也好,格外配合。而顾声眼下一心求死,谁知道他那一口真咬下去,而江承正好没注意他的情况,或者说他那时候恰好没想起来把手指塞顾声嘴里去逗弄……会发生什么。

江承记那断舌和那血沫子记得异常印象深刻,所以当他把手指伸到顾声嘴边,强迫他张嘴的时候,手指上的感觉猛地激起了那骇人的记忆。

他失声地喊顾声的名字用力把他的嘴掰开,青年淡粉色的舌头不自控地往里一收,仍带着余势的咬合生生夹裂了江承的食指指骨!

指骨被生生咬裂的痛楚一瞬间直逼大脑,身体本能地想要甩开造成这种痛苦的源头,而陡然冷静下来的江承硬生生忍住了这种冲动,冷汗从他后背刷地滑了下来,那一刻充斥着他的大脑的竟不是他的手指是不是断了,而是顾声在寻死。

被他强行掰开后仍然能将一个指节几乎咬下来的力道,足够他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了。

断舌不至于直接致死,但却可能因剧烈疼痛引起舌下肌群、气管旁肌群的保护x_ing痉挛,或因发现抢救不及时,呼吸道梗阻,窒息而死。

……而且,顾声是凭声嗓吃饭的人,就连江承都知道戏曲对他的分量,若非一心速死,怎么可能去动舌头?

江承一瞬间就清醒了,他白活了这么些年,好似那一刻方才混沌初开,理智回炉。

清明破开一切冲进他的大脑,食指的疼痛使他满头冷汗,却使他格外的冷静下来。

杜寒在电话那端大声嚷嚷着什么,江承破天荒地没有恼,只寒声令他十分钟内带急救团队过来,原因只说自己手指断了,没等杜寒惊问怎么回事,扔下电话转身走到单间外的盥洗室。

他手脚并用地撕开衬衫简单地把手指扎了一圈,随即接了温水,拿了毛巾就回房。

屋里光线昏沉,仅有的亮光从通风口渗进来,被子因他临走时匆忙掀起挂在床尾,青年带着青紫手印的脊背裸露出来。

江承似乎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发觉了自己的杰作,沾着水的毛巾蹭过青年的肌肤,昏迷不醒的年轻人没有任何反应。

……这场景就宛如回到了他们第一次的那晚,他拿着枪逼他就范,顾声看到他手里的枪时眼里简直有杀人的欲望。

——他后来多次亲眼见过顾声杀人,才有点明白过来那天他眼里的东西。

那天后半夜羸弱的年轻人被折磨得死去活来,明艳动人的眼睛不知被泪水冲刷过几回,江承在旁边一躺睡得通体舒泰,起身就去了老爷子那,第三天回来发现大事不好了,那伶人仍在原处,不省人事,江承一试他体温,跳起来拿床头的电话拨给杜寒。

不料那个本应昏迷不醒的人挣扎着就要起来,硬是不许他叫医生。

江承拿着电话逼问他,顾声意识模糊,被逼得无法,下意识地把自己的身体往被子里缩了一点,几乎崩溃地喊,我不能这样见人!

他的嗓子哑得不成样子,江承当时却觉得分外动听,又硬是抓着被子在他的喉结上亲了一口。

所以他赶在杜寒到之前先替顾声整理一下,另外替他拿了衬衫和长裤,当他勉强将人收拾齐整放回被子时,江承猛然觉得自己有点难以面对那个人。

杜寒到得很快,看到江承失魂落魄地站在外面,一箭步冲了上去:“江少!你手!你手?”

他说着就去翻江承裹着布条的手,江承猛地把手一扬:“……人在里面,你先别管我!”

杜寒瞪着充满血丝的眼睛惊愕地看了他一眼,二话不说拔腿就往屋里跑,挥手招呼后面跟来的医生:“抬担架!其他人别跟我!林医生!小李!江少的手!手!”

不料江承直接拦住了后面的医生,朝杜寒摇头:“他不能出使馆。”

杜寒在门边猛地一顿,所有医生护士的目光瞬间汇聚到他的身上,杜寒紧盯着江承,半晌一点头:“……小王,你去把急救车上的东西都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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