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简潜水史 作者:七声号角【完结】(27)

2019-06-15  作者|标签:七声号角 业界精英 欢喜冤家

  C市的工作日偶尔像假期。年轻人喝个通宵直接去上班,老年人睡不着出门找乐子。早高峰期永远人声鼎沸,而傅云星这类早睡早起的“养生一族”,兜头与百鬼众魅撞一怀。

  恨不得借银角大王的葫芦一用,收了这群牛鬼蛇神。

  “再等一个红灯,今早我的煎饼得泡汤,”傅云星正给金何坤打电话,他不停敲击方向盘,数着红灯秒数,“你们搬家怎样了,什么时候能齐活儿。明晚出来接风宴?”

  金何坤睡得迷糊,昨晚收拾至三点一刻,卧室才勉强能住人。他翻个身,耳畔萦绕着张玉通宵达旦的唠叨,说什么这房还是他们一老朋友帮忙看的;两家关系挺好,就是去京城后没机会再聚。接着话题扯到小时候,什么一个大院儿的邻居,什么金何坤与那家孩子玩得亲密无间。

  坤爷迫于母亲威严,正趴着用抹布擦地。他闻言抬头,“等会儿,我怎么记得是个小姑娘。”

  “哎哟,”张玉笑眯眯地打趣他,“你就记得人家是姑娘。”

  “记得也没用,您儿子如今爱男人。”

  金何坤爬起来,打算找盆洗抹布。

  “还有,妈。下次这种事儿,能不能别打着促进亲情的口号让我做,咱们请个钟点工不行么。”

  张玉满脸拒绝:“做家务的男人招桃花,你懂什么。”

  金何坤:“......谁跟您说的?”

  “傅云星啊,就你那个大师朋友。”

  金何坤:......

  这头招摇撞骗的秃驴。

  “我这是为你好,有事做总比没事做好。话说你还跟爸妈住一起啊,自己在C市没房子,以后怎么带人浪。”

  傅云星非但没愧疚,还替他担心上了。车流刚走一截,又停下。眼看煎饼飞了,云星大师有些无奈地按一下喇叭。

  旁边车道划过一辆现代,降下车窗瞎嚷嚷,急什么急,按什么按!开跑车稀奇你挤早高峰!

  傅云星佛得不行,他扯了扯袈裟,施主阿弥陀佛。

  那人震惊,这年头和尚没一个好东西。

  金何坤困得要死,“和尚,你再不说点实质x_ing的东西,我就关机了。”

  “别啊,陪我聊会儿呗,反正你现在无业游民,”傅大师调侃几句,“你那个艳遇对象不是也回国了么。你说是C市人,明晚叫出来一起嗨?”

  “嗨你妈个屁,我跟他......”金何坤提起这茬就心塞,犹豫片刻,干脆挂掉电话。

  “我跟他就没戏。”

  时至回国,金何坤才猛然想起陈燕西将与他同城。简直是天赐良机。

  当下对父母突然搬家的冲动之举,也没了异议。喜滋滋在C市、京城两头跑动小半月,相关事宜收整得差不多,金何坤给陈燕西发一条微信。

  —老师,咱们见个面?

  陈燕西第二天才回复,内容相当狗血,气得金何坤差点原地翻跟头。

  —不是,您谁?

  “哎,你还有意思吗。拔吊无情也不是这个玩儿法吧,啊。陈燕西,你是多不待见我金何坤,我他妈到底哪儿得罪你了。咱俩上床那会儿你可不是这态度,谁他妈在我耳边叫着快点再快点不要停。买个充气|娃娃你也得做做日常护理吧,啊”

  金何坤拨了语音通话,劈头盖脸一整抱怨。吼得陈燕西愣没反应过来,接着又一句。

  “你他妈当我是根按|摩木奉?!”

  陈燕西:“......”

  这货真会比喻。

  “兄弟,有话好好说。”

  陈老师很快进入角色,两人相当有理有据地打了场线上辩论赛。陈燕西竟瞎扯,说什么自己没钱没房没车,住地下室喝地沟油。实在是消费不起C市的娱乐场所,从他家进二环,至少得用俩小时,坐地铁兜风吗。

  金何坤表示,钱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他照单全包,免费接送。只要陈燕西把自己带上就行。

  陈老师一个劲儿推脱,不不不,那多不好意思。我在外国教潜水打工,就是为了争口气,不吃软饭。否则哪还轮得到你,早傍富婆包养我。

  几个争执不下,金何坤再蠢也该摸到点眉目,不论这玩意到底穷不穷,听起来是没什么钱。但很明显不想与自己再过多接触,更别说将网络姻缘一线牵的状况落到实处。

  如果是一拍即合还能聊,强行尬邀真的很没意思。

  金何坤其实挺要脸,最后说算了,有缘再见。

  陈燕西扔下手机从床上爬起时,有些头重脚轻。他并不是特别排斥金何坤,但俩“过去式炮友”相见有什么意思呢。

  无非是酒到微醺处,借着由头再上一回,滚了床单然后呢。

  仍然没意思。

  再者,他生病了。

  一场来势汹汹的感冒,弄得陈燕西浑浑噩噩,吃几天药也不见好转。

  真要面见炮友“打个尖儿”,还是等病好再说。虽然这亦是种情趣,但要真弄晕过去,对双方都是y-in影。

  陈燕西回国小半月,挺消沉。午夜梦回,铅灰穹窿,深渊大海,时而狂风骤雨,时而日头暴烈。他会梦见那个潜员的尸体,梦见多年未见的周老。后半夜醒来,便再也睡不着。

  他谁也不见,唐浓好几次找他去实验室谈论文的事。

  陈燕西只拒绝:等等,再等等。

  唐浓本打算联系心理顾问师,范宇阻止道:他要真想再工作、再潜水,会主动去的。这个当口别逼他,免得矫枉过正。

  翻年他们将启程斯里兰卡,说好拍摄“护鲸”行动视频,不能掉链子。陈燕西懒得出门,胡子拉碴,头发长了也未打理,这形象颓得令葬爱家族汗颜。

  这套房是陈明夫妇的,夫妻俩还在北欧仨月游,没空搭理霉儿子。陈燕西自家不在一环,他嫌吵。买了套城南二环的复式两层,虽然也没安静到哪儿去。

  半月前叫阿姨打扫完,本是要回去住,好巧撞上从他家堵人未果的狐朋狗友。听闻陈燕西终肯归国,圈儿内就炸了。

  陈燕西嫌烦,无聊的派对聚众狂欢,美名其曰给他接风,还不就是找借口鬼混撒欢。顶没意思。

  迫于无奈,陈老师提箱子回父母家,打算再观察一段时间。

  陈明夫妇的房子在市中心,站全阔窗前能直接瞧见大慈寺。爸妈不在家,满地都是资料与书籍。黑胶唱片堆一地,勃拉姆斯正悬在沙发边缘。

  华灯初上,C市的夜生活才将将开始。

  寒风裹着旋儿,撩起一城暧昧。顺带夹了火锅味,衬着掩盖于玻璃楼与声色场所下的饮食男女。

  车灯如流,汇集似城市河海。

  陈燕西捯饬俩小时,挑衣选鞋刮胡子,用发蜡将稍长的头发往后随意抓几把,风流潇洒。他在客厅穿衣,望着窗外出神。是有多久没从高楼俯瞰城市,多久未曾走进“人间烟火”。大海远去,无垠世界远去。

  城市、人潮、楼宇、车流,可能这才是真实。

  他有些微落寞,却说不上问题在哪。

  今晚陈燕西得赴约,据传是唐浓和范宇结婚两周年纪念日,请了圈内不少人。陈燕西不去也不合适,但他明明记得这俩人是在夏天结的婚。

  “哄我出门用这招数,你们是不是已经开始怀疑我潜成智障了?”

  其实真不赖唐范二人,他俩没人记得结婚纪念日具体是哪天。再据传,登记当天同时迟到不说,拍登记照还在接电话,十分不走心。

  搞得父母们一度以为他俩协议结婚,这背后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从此每到纪念日就更随心,差不离是哪天心情好,哪天就是纪念日。

  比如今天,他们觉得陈燕西再不出门,恐成幽闭症。找个借口叫大家出来嗨皮,相当于昭告一下,陈燕西确实回来了。

  “今晚我不多喝,上次分析座头鲸声呐波形图还没进展。明年要去追鲨,忙得过来么。什么时候你俩也开始眼睛大肚皮小,不安计划做事了。”

  陈燕西关门下楼,刚好遇上电梯。他看看手表,打算去就近商店买几瓶香槟带去。纪念日来得很敷衍,送礼送得更敷衍。

  “我们计划是没问题,主要在你,”范宇那头已嗨上了,不知是谁荒腔走板地唱着《春光乍泄》,还不忘远程cue一下陈燕西。

  “燕哥!您他妈快点儿!几十号人等你嗨!”

  陈燕西自动过滤,“我?我什么问题。”

  范宇不留情:“能下水吗,能潜吗,工作能顺畅吗。你先问问自己,问明白了,拎清楚了,再去思考计划问题。”

  陈燕西呲牙,觉着这两口子就是来克他的。前有唐浓,后有范宇,没一个能叫他舒坦。

  “就这样,来了再说,挂了。”

  电梯到达负一层,陈燕西抬脚跨出门,准备去取车。他还想着开三叉戟还是三叉星呢,迎头听闻一句——

  “陈燕西?!”

  谁他妈......陈老师觉得莫名熟,一抬头,懵了。

  靠!这他妈是金何坤!

  两人卡在电梯门口,不前不后,各有各的尴尬,各有各的疑窦。之前还说有缘再见,这你妈现世报啊。

  陈燕西万万没想到,偌大一C市,冤家路窄,就容不下他们这对相杀炮友。他还思量着,宽阔马路数条道,地铁线网交叉走,总有一条他们是遇不上的。

  哦豁,这下更直接,神他妈相遇在楼下!

  “那啥,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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