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绮# #中篇# 奉君书 作者:葛生_yongan【完结】(32)

2019-06-15  作者|标签:葛生_yongan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霹雳

  绮罗生此时并不知云国兵变的消息。巨魔队暗中控制了禁军,又趁云王孤立无援之时勾结变节逆臣,控制了鑫都。如今鑫都内战已起,云王派人突袭出城,将口谕传达给此时领军西向仍未走远的一留衣。一留衣在鑫都外得到绮罗生的请旨,为不贻误战机,便代云王同意绮罗生之请,令他乘胜继续南下攻楚,他自己则收编自南归来的原云国军队速返鑫都支援意琦行。

  于是两军背道而驰,南北并肩之战正式打响。

  鑫都之判平定后,绮罗生收到了意琦行的来信,信中并未言及不久前那场事关生死成败的血雨腥风,只道庭树嘉木,一叶知秋,而去年所酿梅酒已醇……寻常风景,琐碎之事,化作只字片语,在绢帛上写下不言而喻的相思。

  随信而来的,是一支白羽箭。

  绮罗生将信收入怀中,握着箭,忽而一笑。

  战场上刀剑无情,生死难测,他即使身怀绝技,修罗场上一回回趟过,也是一身伤疤。每每生死一线之际,总会不由想起远方等待自己归去之人。如今,那人也领军行阵,在北地广袤的土地上率北云男儿横扫四方,出生入死。他一定也会时时想起自己吧在箭程难达之地,此时此刻的他是正在运筹帷幄,还是在决胜沙场

  此中有誓两心知。因他们皆是一样的,因他们都懂得,所以哪怕面对的是千军万马的喧嚣与非胜即亡的决战,哪怕怀有的是随时奉献生命的觉悟,也不再孤独惶恐。小小一支羽箭,仿佛带着巨大的温度,暖热了握剑人之心,亦暖沸了满腔热血。

  绮罗生提笔回信,却迟迟难以落笔。写什么呢?战况有军报。说相思吗?相思又岂是寥寥数语可以道尽?最终,他放下手中笔,只将自己用旧了的绢帕包住一支羽箭,放在锦盒中命人快马加鞭送去云王帐中。

  依礼,君可送臣箭,臣不得送君箭。向来知书达理的绮罗生这回却明知故犯。而云王收到他的锦盒后,脸上并无丝毫愠色,反是无比珍惜地将之置于枕畔,夜夜枕戈入睡时,都要取出其中物件,细细摩挲。

  烽火连年,春秋几数。

  当年绮罗生带领的楚军士气高涨,一路攻城夺地直捣楚都,终于次年Cao长莺飞时节占领了楚都。后又乘胜追击残暴国师及其余党,一路收复边城数座,匆匆一晃时已入冬。楚国上下欲奉绮罗生为新一代楚王,绮罗生谢绝,仍以先时幼王为尊,但军政大权已握于他一人之手。

  与此同时,北云也已全面展开吞并天下之势,楚周边小国向绮罗生请求连横抗云,绮罗生未允,后四国合谋,联军犯楚。绮罗生再次领军而战。

  紧握刀剑的手长起又剥落了层层厚茧,战场上的风霜给双鬓添上了些许沧桑。脚下的疆土愈战愈广,心里的人却久别未逢。

  唯有那年,Cao木葱茏的盛夏,楚军包抄召都,行军至汉水之南,云军自东回程,行军至汉水之北。

  两军遥遥相望。楚国士兵们似乎都望见了高头大马上威仪赫赫的云王。当夜驻军之时,军营里无人不在阔论云军盛容及云王英姿。而同时,云军阵营中亦有无数人在高谈楚军之严整及楚将之威风。

  绮罗生在璀璨星河下听远近传来的声音,心想,意琦行就在对岸啊!

  是夜,久未抚琴的楚将端坐河边,连绵不断地奏响一曲《东山》。

  琴声传到对岸,两岸士兵齐声高唱——

  我徂东山,慆慆不归……自我不见,于今三年……其新孔嘉,其旧如之何……我徂东山,慆慆不归……

  分别情景历历在目,他日再会,又是何种光景

  未来之王,立于星空之下,听歌声不息,一夜未眠。

  至尊

  四年后,当年云王终为神州北境霸主,当年楚九公子已是神州南境主宰。大势对半,朝野皆在议论,最终这天下究竟是会并入一方,还是会南北对峙?若对峙,又得几年太平?若并入一方,那天下又将会是云王还是楚公子的天下?

  后来,他们听闻楚公子绮罗生已向云王下战书,云王欣然应战。他们将在汉水进行一场战前会晤。

  万众目光齐汇汉水,等那一场刀剑之间的旷世之约。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天高云淡,江水清净。汉水之畔,云军将士在蒹葭丛外严阵以待,而他们的王却凌波轻踏觳纹,只身去赴敌友不明的楚将之约。

  百里水域在阳光的照s_h_è 下银粼闪闪,江心处泊着一只别致画舫,画舫内传来不合时宜的清冶花香,以及与主人身份不符的婉转琴音。若非事先知道船上人的身份,众人都无法猜测出等待在此的竟是如今已令天下折服敬畏的楚国首将,楚国真正的掌权者,绮罗生。

  待云王意琦行步步走近时,画舫内琴音转急,弹琴之人将内息贯注其中,穿帘而出的琴声如利矢般极速齐发,s_h_è 向信步从容的来者。

  意琦行扬剑横扫,身形挪转,挡开这些突如其来的音箭。还未见面,便已交锋。音箭过后,乐声戛然而止,随即刀光破空,人随刀至。

  刀鸣剑啸,为这久别后的再逢。但人却无语,只心随意动,于无垠苍穹之下,广阔江面之上展开酣战。

  绮罗生刀刀是快,人影与刀影融二为一,似是水光花色般捉摸不及,意琦行剑风刚劲而灵动,招式缓急莫测,剑光在刀光罅隙之间穿梭流转,偶一触碰,电光石火,恰似眼神的交汇。

  此后很多年,当远远观望这场战斗的士兵和渔夫们都已老去时,他们仍会对自己的儿孙滔滔不绝地讲述这场刀剑交锋。那是他们讲述千百次也不觉失味,用尽多少赞美之词也描述不清的震撼人心的画面。

  “那后来呢,后来他们谁赢了?”垂髫稚子好奇问道。

  “后来啊,他们从日当正午战至红日西斜,却依旧没有分出胜负。”

  “他们没打了吗?不是要争天下么?”

  “是啊,没打了。因为这场比试原本就不是为了争天下。”

  “那是为了什么?”

  “哈,大人物们的心思老朽我怎么猜得出来。只是我看到后来他们……”

  已走至最后一招的绮罗生刀尖挟浓艳夕辉,身如顺风一叶,人刀一体,刺向意琦行。意琦行横剑于胸前,人剑同退,如不系扁舟承纳满船夕辉。在他快要徐徐退至画舫处时,绮罗生收了进攻之刀,身体却未停止,而是就这样顺势扑向意琦行,意琦行也同时收剑,双手便顺势紧紧抱住了他。两人相拥周旋,双双落于船上。

  帘幔落下,相拥未分的人不曾有一丝犹豫地送上彼此的唇,在万丈霞光中以深吻倾诉十年沉浮中积蓄的绵绵离恨。

  每一颗贝齿舔尽,每一缕气息纠缠,每一次唇舌胶着,都似要与彼此分享离别后种种——那些万人称道的风光背后的生死一线,无数个深夜里辗转反侧的思念,以及早已心有灵犀却始终未及诉说的刻骨深情。

  这延续太久的一吻虽抽尽了彼此胸中气息,却也让彼此确信,这次是真正的归来,不是黄粱一梦,不是镜花水月,触手可及,相拥生温。

  “意琦行。”

  “绮罗生。”

  一声呼唤确认了彼此的存在后,他们相拥依偎,久久未语。

  “你可知,这四年血雨腥风中走过后,我时常会有的感触是什么吗?”绮罗生终于开口打破了这一刻的宁谧。

  意琦行知道绮罗生并非要他的回答,便只拥着他,静待下文。

  “战场上见惯了生死无常,有时候我会想,其实只要你安全无虞地活着就好,哪怕你我相忘于江湖。但更多时候,我一个人在军帐中醒来,看到床前一地月霜,便常常生出一股冲动,这江山我不要了,胜负也不管了,只愿逐月光飞越到你身边,永远相伴左右。”

  意琦行轻轻吻绮罗生的额心与手背,将人再次紧紧扣于怀中,一字千钧道:“我许你,生死同命,春秋同行。此生此世,不再有生离与死别。”

  绮罗生扬笑回他: “好,但并非此生此世,我要你,生生世世。”

  互诉衷肠后便又是情不自禁的绵长一吻。

  吻毕,绮罗生自意琦行怀中抽身,双手探入案几下的暗格中,抽出一个牡丹雕饰的长木匣来。

  “为谢云王昔年赠兵之情,绮罗生亦有礼奉上,恳请吾王笑纳。”说着绮罗生将木匣双手捧到意琦行身前。

  意琦行接过木匣打开,里面是几道虎符,一张地图,以及一卷诏书。意琦行看了绮罗生一眼,绮罗生点头示意他打开诏书。意琦行依其意将诏书展开,上面是绮罗生的字迹,落款处则是楚王玉玺盖章。上书——

  云王威震天下,德被苍生,实乃天命之主。楚顺天应势,以方今百万里楚地献予云王,万千黔首尽归于云。吾等将侍王以忠、奉王以敬,此后千秋万代,皆为云王之臣民。此召即出,永以为定。

  云王,意琦行从诏书上收回目光,抬头,绮罗生一笑跪地,稽首拜道:“参见云王,吾王至尊,千秋万岁!”

  绮罗生稽首而拜时催发内力,将此话传至江外,汉水南畔的楚军听令后齐身跪拜,同声高颂——

  “参见吾王,吾王至尊,千秋万岁!”

  汉水北岸兵士反应过来,亦拜首和颂——

  “吾王至尊,千秋万岁!”

  “吾王至尊,千秋万岁!”

  颂声高扬,响彻天地。

  在这个大地丰收的时节,云王领军还都。鑫都百官万民夹道相迎,盛况空前。

  至此,天下已定。云王履六合之至尊,顺应天下局势,废分封,改制郡县。

  百废待兴,云王轻徭役,减赋税,免刑罚,予民休养,又积极推行民生之策,各处渐复生机,民繁业兴,百姓安宁。终迎来数百年未见的太平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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