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如旧+番外 作者:若花辞树(上)【完结】(22)

2019-01-26  作者|标签:若花辞树

  晋王也知想从御前的人口中挖出点什么,难于登天,便不寄希望于此了。他郑重地行了一个礼:“恳请中官代我上禀陛下,儿臣知错,自当退而自省,伏念思过,不能伴与父皇身前尽孝,望父皇保重身体。”

  内宦回了晋王一礼,告辞离去。

  目送内宦一行人走远,晋王再三回想自己方才所言,并无差错,方松了口气,再看周围,满是行人,方才他受斥责那一幕不知有多少人看去了,心内又是一阵熊熊怒火。

  他极力调整着神情,不让扭曲的怒气显现到脸上,维持住恭顺、愧恨的面容,不让人在他的言行举止上抓到一丝一毫的把柄。

  仆役牵了马上来,晋王接过缰绳,跨上马去。马儿来回走了两步,发出清脆的哒哒声。晋王稳住身形,他回首望向城门,眼中浮现深深的遗憾。

  这本是一个建功的好时机,可惜,底下的人不肯配合,让他白白错失了。眼下唯一能补救的便是六郎了,希望他能好生扫尾,好歹,别让此事成为他的污名。

  到了这个时候,晋王仍是以为荆王是为他扫尾去的,阿爹待他们兄弟一向宽容,他这里出了错,阿爹派了一向与他交好的荆王而不是总想着抓他错处的赵王,定是想替他将此事了结了,而不是要严惩他的过失。

第21章

  晋王回府,因是思过,也不好令人出去的探听消息,依附于他的大臣们虽急,碍着那一道诏书,也不敢贸然上门。

  于是,晋王便不知,他在城门受斥之事,迅速地传了出去,已有不少人在猜测陛下此举,不留情面,晋王是否就此便失宠了。可正如晋王自己所想,他差使确实办得不好,但也没出大乱子,不至于因这一件就全盘否认他的为人,更何况,陛下派了荆王去,明摆着便是为晋王扫尾的。

  如此一面看着像是陛下厌弃了晋王,方大庭广众之下扫他面子,一面看着又像是陛下仍爱护晋王,故而出手替他扫尾,朝廷内外,一时间竟不知皇帝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

  赵王一听晋王兴许失势便高兴得很,一面派御史上疏攻讦晋王赈灾手段酷烈,驱数百甲士入死地,若非大理寺卿张道之发现端倪,及时制止,山洪之底便要再添数百条人命。另一面,又积极派人去与张道之联系,欲从他手中取得晋王不法的证物。

  晋王在禁闭,但他在朝的势力都还在呢,赵王派的人一上疏,便自发替晋王申辩起来,至于张道之更是圆滑地敷衍着,不肯给句实话。

  朝中因晋王之事争闹数日,却因皇帝不肯决断,始终没有一个结果。

  此事归根结底,是二王之争。

  朝上吵得厉害,却不大与濮阳相干,她要推波助澜也不是在这上头。这日一早,她换上了一身简便的胡服,往校场习s-h-e去了。

  这校场是羽林演练之所,今日休沐,校场上没什么兵,濮阳一人无趣,便遣了个人,去了趟平阳公主府,邀公主来同乐。

  平阳公主比濮阳年长五岁,是诸公主中骑s-h-e最好的一位,请她来倒是合情合理。

  秋高气爽,大雁南飞,四时之变,不因人存,不以人变。

  胡服窄袖、对襟,活动起来十分便利,濮阳将发丝罩入网巾,梳了个男子的发髻,一身利落倜傥地坐与马上,先在校场上跑了两圈热热身。

  箭靶已准备好了。濮阳随意引弓,蹭蹭s-h-e出三箭,一支触靶脱落,两支堪堪扎在了靶心极近的地方,却也是摇摇欲坠。

  真是只剩下准头了。濮阳上一世花了大力气在骑s-h-e上,不论准头还是力道都是宗室中的佼佼者,寻常对上一个将军也未必会输。可现在准头还在,却因体力不足,效果损了大半。

  濮阳倒也不灰心,她来此处练箭,一方面是过几日秋狝,她不欲丢人,另一方面,则是她打算亲自练一支兵出来,还有就是,她预备在此见一个人。

  时间还早,平阳公主还未出现,濮阳坐在马上,先着力拉了拉弓,双臂活动开了,方再行s-h-e击。

  s-h-e出三十余箭,耳畔忽有马蹄声,马蹄声交杂凌乱,可见来的并非一人。濮阳水色灵动的双眸突显凌厉,眼底一抹幽沉的冷酷,满是杀意,引弓瞄准远处的箭靶,弓身弯曲,蓄势待发。马蹄声在耳边不远处停下,濮阳并未回头,她盯准了靶心,咻的一声,箭离弦而去。

  在场几人便都聚精会神的盯着那支气势汹汹的箭,那只是一瞬间,集中的注意力却平白的将时间拉长,仿佛过了好一阵,那支箭稳稳地s-h-e中了红心,去势霸道,准头又足,耳边传来击掌声:“好!七娘s-h-e术不凡!”

  濮阳扭头,看向那发出声音的人,露出一个腼腆又柔和的笑来:“我邀的是五娘,四郎怎地也跟着来了?”

  濮阳从不随意为难人,可诸王公主中从没有敢轻视她的,哪怕她做出再怎么和善的笑容,平阳与代王都不敢小瞧。

  “我是借了五娘的光。”代王慢悠悠地驱马上前。

  平阳也是如此,她解释起来:“七娘可别见怪,少有得你相邀的时候,我想你我二人,都是女子,练起箭来也不尽兴,便遣人去问了四郎一声,恰巧他也闲着,便让我拖了来。”

  濮阳哪儿会见怪?她要见的人本就是代王。代王是平阳同母兄,这个赵王全力倒晋王台的时候,代王哪能不动心,他本就打着渔翁得利的主意,就等着赵王踩下了晋王,他能趁虚而入。

  可趁虚而入前,他也得摸摸皇帝的想法,濮阳这里便成了最好的打探之处。故而,濮阳深知,她邀平阳,代王定会跟了来探口风。

  “五娘说的哪儿的话?”濮阳一笑,令人取弓箭来。

  三人就各自装着事地认真骑s-h-e起来。平阳准头不及濮阳,但劲道大,咻咻咻的接连放箭,濮阳是一支一支图稳图狠,十次里有七次都s-h-e同一处,似是要将那箭靶s-h-e倒了才罢休。

  代王则很尽心尽责地在边上指导她们。

  s-h-e了一早上,出了一身汗,濮阳与代王倒还好,平阳的妆就花了,衣衫也染上了尘土,便先告辞,回府梳洗去了。

  代王便自告奋勇要送濮阳回宫。

  二人都是骑马,行走在坊市间,仆役都紧紧地坠在后面,前方还要四人开道,不必怕冲撞了他们。

  天已近午,代王便道:“现下赶回宫,怕得饿着,我府邸就在不远,七娘不如去我那用膳。”

  濮阳一想,便道:“也好,那便烦劳四郎了。”

  代王巴不得如此,正要引路,便见濮阳召了个内宦来,吩咐道:“你速入宫去与陛下禀一声,我中午往四郎府上用膳,请陛下多进一些米饭,别饿着了。”

  代王一愣:“阿爹怎地了?”他记得七娘一向自由,何时连午膳不回宫都要特意与阿爹禀报了?

  濮阳叹了口气:“还不是三郎闹的。加上变季,阿爹胃口便不好。”

  代王警惕心大盛,他还在思索怎么把话题往这方面引呢,这就来了。他忙轻咳一声,正肃道:“哎呀,本不好议论兄长的,可三郎真是过分,把阿爹都气着了。”

  晋王有什么过分呢?不过是能力不足,皇帝不愿再与他机会,想看看其他人罢了。这一点代王是看不透的,但他却明白这是一个机会。

  “倒也没多生气,还好有六郎。”濮阳笑眯眯的,不时看两眼道旁贩卖之物,期间还令仆役去买了一两件有趣玩物。

  她这随意的态度,让代王抓耳挠腮一般的焦躁。

  “也是,幸好六郎时刻帮着三郎。”

  “可不是,”濮阳接过仆役呈上来的摆件,是一块寿山石,品相不错,“若是六郎不忙三郎,那便糟糕了。”

  糟糕?代王不解,怎么就糟糕了,荆王若不帮晋王不是正好把晋王拖下来,然后他们兄弟再分利么?

  可惜了,品相虽好,样子却不大好看,太小了,不然可以赠与先生,雕枚印章出来。濮阳顺手就将石头赐予了方才跑腿的仆役。

  濮阳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每见好东西总想给卫秀留着,不过她擅于思考,想了几回,就觉得应当是上一世的影响太重,而如此倾覆风云之人,现在是她的了。

  她自己看自己的,代王便纠结了,一面想再追问,一面又担心问得太过,惹得七娘起疑。

  结果,好不容易到了代王府,又好不容易用过膳,再喝了壶茶,直到辞出,代王方试探道:“六郎总喜欢跟着三郎,总不会在这时弃他不顾吧?”

  “那便最好了,不然……”濮阳左右看看,代王连忙知趣地把耳朵凑上去,濮阳便轻声道,“不然,二郎又要添一强敌。”

  说完,她便深深看了代王一眼,那一双柔和而灵动的双眸看得代王心神摇动,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莫不是七娘暗示她看好他?赵王和晋王为了拉拢濮阳花了多少工夫,她一直不肯表态,莫非是早看好了他?

  代王蠢蠢欲动,正要多问一句,扭头一看,濮阳已翩然而去。弄得他很是后悔,怎地拖拖踏踏的,没早些开口,不然,便无需自己在这瞎猜了。若能得七娘相助,便是一强援,比什么都强!

  代王对濮阳是否看好他这一点,还是将信将疑的,但濮阳说的话,他听进去了,又自己回去捉摸了半天,觉得很有道理。荆王势大,不能让荆王与晋王反目,最好能让荆王为晋王拖累,一道踩下去。他也不能隐下去了,得设法更上一层楼。

  他能处置到什么样一个地步,尚且不好说,濮阳也就是顺势推一把,最好代王能成,她就能赢了赌局。

  在朝廷吵吵嚷嚷的时候,皇帝却在暗中对那几位名士下了手。

  说是下手,实为震慑。

  这些名士,皆出身世家,他们不肯做新朝的官,可家族中总得为前程计出仕。皇帝便将这几家中最有前途的几名子弟明升暗掉弄出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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