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香片 作者:星辰莫安【完结】(5)

2019-06-15  作者|标签:星辰莫安 校园 虐恋情深

“恩。是不太好。”

“是吗?前儿隔壁邻居还夸你手艺好,客人排队。”母亲微微一笑。“平日里生意差也不过少个一两成,这次直接都没有毛利了。”

“天热,人少。”父亲有些不耐烦。

“他们拿走了至少两个月的流水。”

“那毕竟是我的父母。”

“我们一家还过不过了!”又是一阵争吵。记忆里,父母总免不了争吵,开始他们在自己房里关上门吵,到后来就是明目张胆的吵了。无非又是爷爷n_ain_ai又从店里拿了钱给小叔。从他们在店里拿钱再到一些其他的事情,比如n_ain_ai从来没有给我买过生日礼物,从来没给过我压岁钱,从来没给我买过衣服。但这些事让母亲很烦躁,后来才知晓,不是烦躁,是委屈。

小叔已经三十岁了,n_ain_ai还总是忙前忙后的照顾他。大家都这么说,我觉得所有的妈妈都想把最好的给自己的孩子,只是后来发现,事实往往与表象不符。他不愿意工作,整天待在家里,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最讨人厌的是,他还抢我的糖果和酸n_ai。n_ain_ai也真受得了他,他的屋子里乱糟糟的,一个家里面都透着一股子老式厕所的味道。所有的邻居都成天议论他,一个成年男子,什么也不干,总是会遭人非议。这一切在我十多岁的时候他考上了一个含金量十足的什么证还是什么大学而结束。

那天,一条街的街坊都去他们家吃饭,说是有出息了,招待大家。老式的街道,摆不下桌子,便全都摆在了梧桐树下。在清风中,有股子怪味儿,但显然没人在意。所有去的阿姨和n_ain_ai都对自己的孩子或者孙子说,看看,多有出息,长大了也要像这个叔叔一样。其中一个看起来颇为德高望重的老人说“有鸟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旁边的人都纷纷夸赞。我却始终无法想象那个整日窝在屋里的叔叔有多厉害。

只是记得在所有人的笑声中,在这个午后,好像所有的过去都消失不见。大概会记在心里吧。后来听说小叔去相亲,对方是个保姆,三十来岁,大大的眼睛,笑起来直爽大方。听说对方对我小叔挺有意思的,只是小叔不愿意,他是一个知识分子,自是看不上一个保姆的。这话也不知是谁说的,好像挺对。再后来,听说那个女保姆帮一个高官家里抚养大了两个孩子,这家人心存感激,送了她一辆车,又给她一笔钱。她衣锦还乡时小叔已经因为收礼被人检举,丢掉了工作。总归是人家的事,人家的福气,与我无关的。

我三岁上幼儿园时,母亲就又开始到店里工作了。她的话不多,也不爱笑。但是会常常来接我上学。一双双高跟鞋踩过去,上学的路上便是她的打扮最为优雅又精致的了。她不爱一些黯淡的衣服,哪怕是黑色,也必定黑的最耀眼。她的格子外套是针织的,简单的披在身上,确实实的耀眼,好像她那件灰色的拖地大衣,虽是灰色,但是在人群里必然耀眼。女人的自信,不仅仅是一件件光彩的衣服,还有淡淡的从容与自信,即使后来她什么都没了,也是自信且优雅的。就像她眼睛里永远的坚定,不仅仅是一个浓重的复古妆和格子彩色外套可以撑起来的。

作为一个理发师,母亲虽然尽心但是并没有足够的能力,或者说天分。虽然是学的理发,一开始时,她的技艺却并没有父亲好。父亲之前在一家很大的理发店里学习,几年后成了首席理发师。而母亲虽然在老徐那里实至名归的第一,但是很大程度上是归咎于老徐的栽培,尽管作为一个理发师她并不差,却没有野路子的父亲有天分。一开始,是如此的,但是几年后,情况一点点变化。与其说父亲不如母亲了,更贴切的是,母亲进步了。母亲从来都不会屈居人后的,她会一点点的学习新的东西,从厨艺到技艺。

她减去以前的长发,将头发染成了明亮的亚麻色,拉了又烫,烫了又拉,直到出现和杂志上一样的半透明质感。以前的衣服也没见她穿过,大约是过时了。偶尔她会翻箱倒柜的把东西翻出来,洗洗晒晒。直到有一次我看到她那件似青非青,似蓝非蓝的纱状披肩时,才明白她只是不愿再穿了。她也像以前以前一样化妆,而且越来越精致时髦,却再也没有穿过那些衣服。在阳光下,她的头发散发着金色的光,柔和的罩在脸上,很美。

父亲的样子像他的技艺一样,始终年轻。始终不够成熟的容貌带着一点点年轻的笑容,闪着一些些光。只是终日的琐碎终究是让他烦了,也许是父母亲和弟弟的行为让他讨厌,也许是母亲和他的争吵让他感到厌倦,也许是夹在他们中间让他不好做人。总之,他突发奇想的要回老家办厂子。

母亲不知怎么想的,竟同意了。父亲拿着家里所有的积蓄,在一片林地上轰轰烈烈的开办了水泥管厂。开工两天,就有一大堆人开着警车来了,说是占用可耕地,而且没有伐木许可就破坏植被,要让他们停工。父亲忙里忙外的,不知道怎么着可好。不知是谁说:没有打点好关系吧?不然怎么会那么多事。于是又急匆匆的找人,请客,塞了好些钱才办成。一来二去,竟然从春天拖到了夏天。林地里长满了藤蔓青Cao,他们缠绕在一起,分不出哪里是原先的土地。

等到各色的机器再次光临这片土地时,原先的痕迹已然找不到了。而水泥管厂终究是轰隆隆的盖起来了,大片的厂房看起来很是宏大。只是,这样母亲就忙不过来店,她每天都忙里忙外,家里店里两头转。

在不知不觉中,我已经上了初中。小学时,母亲会来接我回家,后来大一点,我也就自己上下学了。我记得上下学路上,有一大片一大片的梧桐树,夏天投下厚厚的y-in凉,秋天会落下片片枯纷繁的枯黄,然后会有人扫走这些落叶,减去多余的树枝。中部的冬天,总是带着干涩的风。在萧瑟的秋风中,初中开学,这天的太阳格外的亮,倒不像是秋天,竟带着春日的明媚。新学校不是很远,走路十多分钟就到了。放学后,我会先去店里,和母亲一起回家,或者在店里做作业。

我像往常一样的走在这条布满岁月痕迹的水泥小道上,有人在晃着梧桐树的树枝,想把叶子晃下来。我走的很慢,我的衣服在学校被别人划脏了,后座的女生老把她的钢笔乱放,尽管我知道那笔很贵,但总归不是很好。母亲总是好像看不到似的,淡淡然的把衣服塞到洗衣机里。但她很在乎我的成绩,每次考的不好便对我大呼小叫,然后会在假期帮我报补习班。这次小升初,她就在暑假报了一个英语补习班,帮我提前学习一些,不至于在学校太吃力。所以,在学校里,我的成绩总是很好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受欢迎,总有人用各种话讽刺我,好像我的成绩是抢了他们的似的。

我正想着,就听到了站在店外的母亲在讲电话,大概是在跟父亲说话,听她的语气像是,“我告诉你,家里没钱了,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把场子停了,赶紧回来看店···”父亲的工厂一直没有盈利,一两年来还多次把家里的钱拿到厂子里去用。母亲挣的钱几乎都被他花光了。

第二天,父亲垂丧着脸回来了。他的脸色很难看,却挤出为难的笑容,不由让我掉下一身j-i皮疙瘩。我知道,他又在求母亲给他钱,工厂里的效益很差,母亲多次劝他关掉厂子,回来打理理发店,他不肯,宁愿苦苦央求母亲,好从她那拿钱。但这一次母亲显然不愿意再给了。母亲坐在沙发上,铁青着脸,不说话。她的大大的裙摆透着淡淡的疏离。

父亲好说歹说不见一点效果,也失去了耐心。他的脸色一点点难看。

“不是我不愿意给。你说说,那个厂子开工到现在,投进去了多少钱?有没有回过一分钱的本儿?”母亲端坐着,一动不动。事实上,街坊邻居传父亲在外面找了小三,所以才不往家里拿一分钱。鬼知道这些话是怎么传出去的。

“这是最后一次了!”扑通一声,他跪下了。

不久后,父亲的工厂倒闭了。大约是管理不善造成的。可是又听人说,厂子本来是赚钱的,父亲的二叔在里面管理账目,所以才。不晓得是谁说的,但是总有人知道,这世上的事,哪有人不知道的呢?厂子倒闭后,父亲把厂子卖掉了,又加了些钱买了辆车,准备拉货。舅舅早年也是拉货挣得钱,所以这种活大概也算可以养家。

我仍旧每天自己去上学,学校里也就那么回事,无非是哪个人又请了家长,哪个人又考了第一名,或者说哪个人在谈恋爱。这些都与我无关,我是被他们排挤的那个,不知道为了什么。大概是从考了第一名那次,也许是不借作业那次,又也许是我从来没有融入他们的生活。所以我从来都是静静地一个人上课,一个人放学,一个人回家。唯一不一样的,大概只有渐渐变大的年纪和与日剧增的孤单。

第4章 第四章

每天早上,我和母亲大概七点起床,她做饭,我洗漱,小小的客厅充满温馨与饭香。她几乎不怎么讲话,自我记事以来,她的话就不多。我们静静地吃完,她洗碗,我收拾东西准备上学。偶尔我会问她要钱,她会很快的把钱给我,或许是买文具,或许是夏天吃一个冰激凌,钱不多,她会时不时的给我,忘记给我便会要。然后,我就出门了。

走在每天要走的那条路上。到学校时,时间刚刚好。错开拥挤的人群,又不会迟到。

我每天走在一样的路上,数着一块块砖,有时候,哪块砖坏了,哪块下面空了,我保准是第一个知道的。起初,路旁还有大片大片的梧桐叶子,可后来不知道谁下的令,这座城市的树被一点一点砍光了,就只有地砖可以数了。

这座城市留给我的便是浓郁的气味了,从前不觉得,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下子明白了好多。比如空气中时长散发的香料气息,道路两旁的梧桐叶子发出的淡淡的自然地味道,还有母亲经常用的不知什么牌子的香水以及爷爷n_ain_ai房子里的一股子臭味儿。这些仿佛在十四岁那年重新组成了一个世界,这个世界的我,和过去不一样了,但哪里不一样了,我也说不出来,只是觉得有些不一样,这种全新的奇异的感觉很独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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