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同人)[霹雳烟都]九重烟雪任平生 作者:安零(上)【完结】(43)

2019-06-14  作者|标签:安零 复仇虐渣 相爱相杀 虐恋情深 霹雳

  西宫吊影冷淡以对:“逆海崇帆自己要挑上中原武林,实与烟都无关,烟都就不共襄盛举了。”

  “西宫何必拒人千里,烟都与逆海崇帆做交易,实则大大有利,元生造化球放在我教不过是顽石一块,可对你们而言意味着什么,就不用吾多费口舌来介绍了吧?如此双赢的买卖,相信大宗师也不会错失。”

  西宫吊影深吸一口气,转过头也去看古陵逝烟的动静。可大宗师保持沉默,心思一概虚化在了青色的烟雾背后,连他都猜不出。

  他莫名就有些焦躁,拢在宽大衣袖里的手紧紧攥在一起,冷汗不觉已经层层地沁了出来。“烟都金玉满庭,一统四境以后更是珠玑盈堂,逆海崇帆却指名道姓要走丹宫,恐怕不是互相有个牵制这么简单?地擘不妨据实以告。”

  弁袭君半垂着夸张的长睫,细细抚摩着食指上的护甲。——总不能说是为了帮鸠神练补全她的《天罚》吧?那天东井君提出利用血泪之眼对武学的天生直觉与造诣、根据《天罚》残卷写完全篇,鸠神练果然动了心,便认可了他用造化球交易宫无后的提议。但对圣裁者来说,造化球这么重要的物事,当然不能简简单单就为了修复那本书。交换来宫无后的确是个可行的主意,不仅当前可以免于烟都黄雀在后,更可使逆海崇帆将来避开昆吾、朱虹的联手,说不定鸠神练对宫无后洗洗脑,还能利用这对师徒的心结、让他倒戈相向。当然这些都不能说就是了。

  “西宫方才也说了,丹宫在烟都地位尊崇,更何况是大宗师爱徒,有他保驾,逆海崇帆的圣航自然风浪更小些。”他幽暗的目光落在西宫吊影冷峭的脸上,定定一笑,“并非吾有心冒犯,可说到这一点,即便是西宫也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西宫吊影神色如常,并不理会这刻意的挑拨,但一时却也斟酌不出他话里的漏洞,顿陷无言。

  倒是一直旁观的大宗师终于开口:“兹事体大,弁袭君不急于此刻就要个回答吧?”

  “当然。只不过不要太久,毕竟逆海崇帆不懂造化球的功用,万一搁的时间长了、不小心毁损一二,相信也不是大宗师乐见的。”弁袭君顺了顺深衣袍裾,悠然起身,抬着下巴告辞去了。

  人走茶凉,冷窗沉寂。

  西宫吊影还是觉得有一团黑洞残留在对面的楠木椅上,散着鲍鱼之肆的恶心感,吸附着他所有的毛骨悚然。

  半晌,“师尊以为呢?”他有些害怕地问出口。

  “换。”大宗师语带飘逸,出言是一如既往的果断明快,“当然换。”

  一阵阵恍惚如重重帘幕垂降,把师者的声音层层过滤,变得那么不真切。

  “吊影,以你的智慧,该知道后面怎么做吧?”

  是的,作为烟都主事,交易开启后每一步都清楚地跃入脑海,他太清楚了,欲盖弥彰、故布疑阵,然后声东击西、一招制胜,预留退路、挖好陷阱,适时收网,不给对手留下任何把柄,永远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他是烟都大宗师一手教出来的大弟子,揣摩君心了若指掌,玩弄伎俩驾轻就熟。多年来他自信于自己的天x_ing禀赋,历练有成,时时刻刻想着如何回应师者对于新一任掌权者的期待。太知道后面该怎么做了。

  但是,此刻,这些顺理成章都充满了举棋不定。

  他涩然开口,却伪装成一副思虑周密的样子:“逆海崇帆与正道的冲突一触即发,现下时机太过敏感,吊影觉得,烟都刚刚才给外界留了个不问世事的印象,造化球的事情,不必急在一时。”

  古陵逝烟从容不迫地捋过炉烟:“跟逆海崇帆做交易与烟都不涉俗世的立场并不冲突,正好可对外表明,我们一心只求自保。更何况,这件事也不必做得敲锣打鼓。个中分寸,你自己掂量。”

  西宫吊影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地措辞道:“但是对方求取丹宫未免太过无礼。且丹宫在烟都素有人望,若是为了造化球而入别国为质,恐失民心,让人妄自非议大宗师的英明。再者,将来写进史书,也不好看。”

  古陵逝烟眯了眯眼,锐利的目光斜睇过去,仔细打量着西宫吊影的格外瘦削的侧脸,想从中看出他罕见的犹疑的原因:“西宫,你的话实在是本末倒置。天不言而四时行,什么时候大宗师做事还需要费力去对臣民交待?至于青史文章之语更是荒诞,这些落在纸上的东西不过是用来骗骗那些迂腐之人,要怎么写还不是你说了算,难道为了你的秉公执笔,吾便放弃这个大好良机?”

  西宫吊影听出那语气中已然带上不悦,本能地就收回了一切试探之词。

  顺从已经成了习惯,因为他完整承袭了烟都大宗师的哲学,因为自己是烟都主事,因为不想他失望。

  “吊影明白了。”他第一次回答得如此压抑。

  走出两步,却又霍然转身,一下跪在阶前:“师尊!我们不要把师弟送去好吗?”

  古陵逝烟一震,对那张脸上泫然忧戚的表情充满疑惑。

  “吊影固然明白师尊的用心,但质子之身与囚徒无异,师弟您一向最疼他,如何忍心?”他深深伏下身去,“既然我们已经知道造化球在逆海崇帆,就总有别的办法取得,吊影愿立军令状,一定替师尊拿回来。所以,求您不要把师弟送过去!”

  古陵逝烟尚正沉浸在造化球带来的深沉波动中,骤闻此语,顿感无比败兴:“吊影,这种幼稚的话,吾记得你十岁之后就不再说了。”

  眼前之人怎么好像又退化到了小时候,总是怯怯地跪在软红十丈的榻前,亦是如此可怜兮兮地恳求“师父,我们不要把师弟送进楼里去了好不好”。

  “这可是逆海崇帆替我们走的一步好棋,要让我们捡一个天大的便宜,这笔账你这个主事还算不过来么?”

  西宫吊影一横心、直起身大胆应道:“此刻吊影不是烟都主事,只是以您不肖之徒的身份求您。”

  古陵逝烟陡然发怒:“什么叫‘不肖之徒’?大宗师的不肖之徒是那些跟你同时入烟楼、却一个一个最终被丢弃的蠢人!你是要吾承认,古陵逝烟千辛万苦选中的继任者跟那些废物都是一样的么?”

  西宫吊影从来没有听过大宗师对他说出这么重的话,耳边焦雷隆隆,当场发昏得唇焦舌燥,惊惧入心,五脏六腑都揪成一团。

  一个再明白不过的道理,从他行冠礼、赐宫字名位以后,他在冷窗功名便只剩下一个身份——大宗师意志的执行人。这也是他闯过那么多艰难险阻走到今天的全部意义。一切本该如此。他读过那么多史书,帝王将相粉墨登场,从周郑交质开始,无论万乘之国、还是边陲小邦,为了媾和、为了自保、为了摇摇欲坠的信任、为了渺茫一线的生机,从燕太子丹到始皇生父,那么多凤子龙孙,迎来送往,有何分别。

  一下子就冷静了。他又拜了拜,沉着道:“请恕吊影失言。大宗师交待之事,定然妥善安排。”

  古陵逝烟见他双眼无神,语调里掺杂着无限的倦怠,简直和那天晕迷在他怀中的宫无后如出一辙。

  这两个人,一个一个,都约好了一起来颠覆他的教化么?

  一本书册,用的是当今少见的蝴蝶装,厚纸为封,裱以红绫,把一张张薄如蝉翼的宣纸粘到一起的时候特意调了含有朱兰、藿香等香料的浆糊,混着上好徽墨的气味,一本用来杀人如麻的剑谱也变得诗书气华。

  宫无后点了盆火,慢慢地,把书页一页一页地撕下来,伸去给那跳跃着的、好似在饥渴求索什么的光焰。祝融的舌,敏感地嗅到竹木香Cao的芳香、舔出吸饱了墨汁的纸张的脆生口感,兴奋难耐,三口两口就把那块尤物吞没,吐出焦炭的残羹,然后手舞足蹈地要求再喂一口。

  道真一脉堪与魔佛恶体平分秋色的柳天三清变,在这一日,毁于一个火盆。

  朱寒跪在一旁,脸上已是涕泪交纵。

  “公子……公子去求一求西宫大人吧!只要你开口,西宫大人一定会阻止的!”

  宫无后轻嗅了一口那还是略有些苦涩的烟,焦灼的干哑的感觉刺激得他想要咳嗽,但极力忍耐住了。“你哭什么,公子不过就是出去个三年五载,你要是喜欢,就留在软红十丈,西宫自会照看你;你若讨厌这里,吾就替你求了西宫、放你离宫,你便同你爹好好过吧。”

  朱寒抽了抽鼻子,哽咽难言:“朱寒哪里都不去……朱寒要等公子回来……大宗师太狠心了……”

  西宫吊影时隔多日再次走进软红十丈,劈头看到这一幕,看到宫无后异样苍白的脸上映着的火光,看到那荡谲一室的黑烟,不知道哪根神经被触到,脚下竟是一软,眼前轰轰烈烈地涌上一片迷乱,惊慌失措得连声音都找不回来:“师弟——!!”

  “西宫来了。”宫无后朝朱寒使了个眼色,手中又扯下一页。

  他发现这比在小小的一簇烛火上火化那些蝴蝶要快意得多。心里的畅快与火势的大小成正比。“不用惊慌,西宫自小就是过目不忘,剑阵的口诀你早已看过,再默一份给大宗师就是了。吾后来日日修改的,无非是一些剑招罢了,可再怎么改,放在大宗师眼前,也是雕虫小技。”

  他的话如平波缓进,可听在西宫吊影那里,字字句句都是利锥锥耳,疾痛惨怛。

  他不顾高蹿起的火柱,扑上去要夺那本书。他觉得自己快疯了。

  宫无后看到的是他直直朝火海上冲,吓了一跳,本能地抢在他身前,伸手一扯,把人推远。

  西宫吊影撞到了一旁的花梨木妆台,菱花铜镜应声而倒,仓啷一声刺耳的巨响,然后他看到冲突的瞬间,那本书从宫无后的手中脱落、掉进了火堆里。燃烧的过程像是融化了一般迅速而又柔和,残页很快自边缘烧出了乌黑的层次、逼到了页芯,看上去那么像是传言中的那株名花……焦骨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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