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同人)[霹雳烟都]九重烟雪任平生 作者:安零(上)【完结】(13)

2019-06-14  作者|标签:安零 复仇虐渣 相爱相杀 虐恋情深 霹雳

  不知怎的,就想起朱寒私底下时常捧在手里的香囊。朱寒自小有哮喘之症,他父亲虽是颇有名气的杏林圣手,也还是寻经问典,配了无数方子,十几年里细细调理,还按季以Cao药做成药囊,让他随身佩戴,故从未发作。朱寒对那小小香囊,也是一样的宝贝爱惜,拿在手里的时候亦是藏不住的一脸欢喜。

  他不禁又盯着那帕子看了看,纤腻寒薄,分明是一方他从未碰触过的柔软。

  真的可以如此类比么?在那些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飞鸟尽、良弓藏之外,果真原也是如此么?

  太过陌生的情感,让他无从确认,心头一乱,烦闷地把帕子往左一递。

  西宫吊影看着他的侧脸,神情一贯如常的漠然,只是眼神缥缈,不知在想什么。

  抬手接了,只片刻的工夫,方巾上就惹了三分荼蘼。

  一边小心地把巾帕叠成四四方方,一边努力地寻些话来拯救自己于窘境:“好一句‘收不住,就放不出’,是我失态,倒要多谢师弟你特意拿出师尊的教诲来提点。旁人只看你们日日争锋相对,却不知师尊一番良苦用心你却是字字句句都记得那么清楚。”

  宫无后果然一噎,随即微微恼恨道:“若是有人天天在你耳边说你‘剑招乏味’、‘剑心沉浮’,自然也能张口就来。”

  谁知西宫吊影眼神一黯,竟略带惆怅地叹道:“我倒情愿如此。”

  宫无后闻言微怔,转过脸去,却见西宫吊影又神色如常道:“不说这个。倒是师弟为何突然想要来朱家?”

  “前几日代你主理烟都事宜,见那些奏报中屡屡提及这些普通人家的平凡琐事,便起了好奇,想来看看软红十丈外面,究竟是何光景。……果然如书中写的,‘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没有是非恩怨,一棹悠然,不问归程。”

  话语平静,听不出悲喜,西宫吊影暗暗推敲一阵,又小心问道:“那你,可有想过,湖海一生?”

  “呵,‘山月不知心里事’。这般安逸平遂,原本也有期待,如今看来,却并不怎么向往。”

  竟是如此?西宫吊影诧异地去看身边的人。

  红衣恍若彤云摇曳,层层铺展,唯有月下优昙,方可比拟一二,冷眸幽深而肃然含威:“难道于空室蓬户,卑栖吾垂天云翼?山林归隐,那也是功成名就、旋乾转坤之后才有资格说的话。”

  来此之前,我原也以为,自己一直想要的,就是宫墙之外的自由;但一朝来到此地,新鲜感褪去,心里还是落落的空。这才发现,此生所有的是非、所有的执念,千思万绪俱已系在一人身上,自五岁起,一川烟Cao、满城风絮,便同自己再无瓜葛,毫无意义。

  所谓“知进而不知退”,非“不知退”,而是早已没了退路。

  “若做不到‘前无古人’,宫无后的一生岂不是个笑话!”

  竟是如此……西宫吊影顿时哀戚难言。果真是天涯一眼望断,便知世上再无任何牵绊与挂念足以令自己放弃这桩仇恨。可是,真到了那一天,且不知如何过得?光是放在脑中想想,便已无法接受。

  况且,无后,烟都于你,真的只有仇么。

  可惜纵有千言万语,却已习惯了不去辩解,最后只能悠悠长叹罢了。

  宫无后兀自沉浸在那份激烈的情绪里,待到久久不闻人语,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只见西宫吊影紧紧攥着黄巾,眼中是那么鲜明的苦痛之色。一直都觉得这是他与古陵逝烟二人之间的恩仇纠葛,却原来一直有旁人牵连其中,无能为力、辗转反侧,还从头至尾被忽略了个彻底。一时间心有歉疚,但话已出口,难再转圜。

  两个人,两副心思,明月清风两独自。

  终究还是西宫熬不过这凝结的沉默,勉强一笑道:“师弟是天生的剑者,更是师尊一生最大的期许,定不会让他失望。”

  宫无后看他神态轻松,但话语里分明已经百般煎熬,愈发难当。无奈之下只有转过头去,瞥见漆盘上青色的瓷杯,实在忍不住端起来呷了一口茶,压一压心头乱麻。

  终于定了定神,转而说起别的话头:“西宫已然执掌闇亭一脉,这种跟梢监视的事情何必还亲自出手?”

  西宫吊影心中又是一叹,神色、语气却仍是处变不惊的风轻云淡:“自然是师尊关心你,毕竟不是在宫里,盘桓时间又这么久,交待了我好生照应、不可出什么差池。我虽诚惶诚恐、忠人之事,到底是坏了师弟的兴致,还请不要介怀。”

  宫无后隐约听出他话里带刺,想是不高兴了,有些懊悔自己慌乱中口不择言,不敢再在这件事上纠缠。盯着手里的茶杯半晌,突然闷闷地说:“从罗浮山回来我便有些不对劲,难以保持专注,总会分心去注意到一些以往不会在意的东西……想来,从我第一次杀人开始,西宫便一直陪着的吧?但在以往,我能将全副心神都用在对手身上,境外无物,此为古陵逝烟教会我的第一重境界。当然他最不满的,也就是我始终停留在这一境界,再不能精进至‘非天非人、非y-in非阳’的无我之境。可是,罗浮山一战后,我竟连原本的有我之境也不能维持,常常被境外之物干扰,心魔大盛。不过也因此,我能感觉到西宫夜里一直都在。”

  听到“罗浮山”三字,西宫吊影便又惊又疑,屏声静气地听着,联想起鷇音子当日所言,心砰砰乱跳不止。

  “……也不知那个妖道给吾下了什么蛊。”

  西宫吊影脑中飞速地转过一堆念头,道:“师弟的武学造诣早已超凡绝尘,罗浮山一战受了点挫折、有些不安也是常理,但根基犹在,断不会倒退。不信的话,下月烟都、冰楼一会,正好可以测试师弟你守中元一之修为。”

  “嗯?”

  “冰楼皇女霜旒玥珂好靡奢,最爱珠翠满头。届时,师弟入席,我们便以五息为限,看你能不能数清她头上雨濂的数目。”

  宫无后放下茶杯,慢慢想起那个一身珠围翠绕、堆金砌玉的女人来,她头上的雨濂是五百年孕育一颗的宝珠,华艳璀璨,亮瞎人眼,混杂在通体闪闪发光的人身上,想要在五息之内数清纷杂乱错的珠子数量,确实是个不小的挑战。一开始还以为是西宫吊影开玩笑,现在想来,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在西宫咄咄精光的注视下,丹宫果然一挑嘴角答应了。

  之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

  “是说,师弟来朱家这么多天,竟是两手空空,都没带礼物来?”

  “……备礼?吾来走访慰问自己的侍童,需要备礼吗?”

  “……”

  一夜转花影。

  翌日,朱寒掐着钟点去房里伺候宫无后起床,却见屋内空空如也,大惊。父子二人里里外外寻了个遍,无果。是不是先回宫了?正心急火燎地要奔回软红十丈,待走到院内,猛回头,只见红瓦之上,丹宫靠在西宫肩头,睡得不省人事,西宫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冲他摇摇头。

  此情只应天上有,莫煞风景赶快走。——善良孩子的单纯大脑中乍现这么句话,赶紧缩了缩头一溜烟似的跑了。

第11章 第 11 章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自己一写丹宫的服饰打戏,就忍不住要铺排辞藻,把他说得千好万好。这是病吧!

  这边新作了两个设定,一个是师尊一天到晚用的熏香,我大概翻了翻《陈氏香谱》,选了蘼芜香,因为据说这是曹cao当年爱物。

  第二是关于西宫师兄瞳孔的颜色,我仔细仔细地观察了好久,感觉是墨绿色,不知道有没有看差,希望是绿色,绿色的眼睛配他一身明黄简直不能更美TVT

  素纱衣,轻于云雾、薄如蝉翼,好似山间一帘飞瀑泉水的织物上,仅以月白丝线绣出疏疏朗朗的流苏纹,衣缘饰以淡青流云缎,银白绳纹锁边。这般拥雪堆烟的一袭绫缭,便日日笼络在那素青底翠竹纹的褒衣博袖上,不类罗绮红绡那样抢眼,却自有仙风道骨、扑朔盈身。

  因外出没带着香盘、薰笼之类的器具,西宫吊影便挽了袖子,徒手撑开那件素纱氅衣置于热水上,等着热热的s-hi气均匀地润透衣料。白气缭绕间,原本冰冰凉凉的丝衣慢慢被蒸得舒展熨帖开来,恍若有了人气一般,烛火下泛着莹莹的水光,似倦似懒地垂在臂间。

  这时就可以取来微火烧灼的香丸放进炉里,再把香炉置于热水中,片刻,水汽氤氲了熏香,滋润着丝丝缕缕渗进那衣料里。

  香是蘼芜,如兰如芷,不逸不妖,是世间最虚无、亦最深刻的东西,直入骨血。两岁时被人携着手、蹒跚走过烟都静谧的重重山路,雾锁楼台、迷迷蒙蒙处,唯一清晰的,就是嗅到的衣料摩挲而散出这股气味。而后稚童比肩而坐,书音朗朗,偶尔偷偷回头,便见阳光直投在红楼别夜空荡荡的大殿石砖上,师者面光而立,只能看到光圈描出的背影,惟晨风带香,揣测他那一刻必是浅笑的。待到春风裁宫锦,佳木簪罗缨,耳边是他亲诵祝辞:“假乐君子,显显令德,宜民宜人。受禄于天,保右命之,自天申之。”人影憧憧,陈钟列俎。跪在垫子上,平视过去,正看到淡青衣襟上片片竹叶的细腻纹路;当胸那块羊脂云海纹佩暖玉生烟,动静间蘼芜香聚散离合,薰然欲醉。

  一段香,竟也是一生。

  书中说古时人礼敬神明,必焚香,是指望心愿能借着冉冉直上的香烟上达天听。——如果真的能实现什么愿望的话,我非贪心之人,只求相伴以生、相守以死罢了。

  西宫吊影静静地呼吸,雾气蒸腾,似有神笔绘就一片立体的山河锦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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