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幻想同人)Bouquet 作者:明烛天南【完结】(3)

2019-06-14  作者|标签:明烛天南

  “看看也好。”沙里贝尔注视着青年的动作,老气横秋地开口:“我挑的都是最好也最适合的,记下这些牌子,在你讨好女朋友时可没坏处。”

  这句话就初见面的两人来说,亲昵得有点逾距。泽菲兰不置可否,却认真地答道:“我没有女朋友。”

  沙里贝尔仍旧不敢多想:“留待有的时候。”

  青年没再接话。沙里贝尔自知是超过公事范围,也闭上了嘴。就在他觉得此刻的静寂有些尴尬时,泽菲兰抬起了头,手里利索地阖上箱盖扣好搭扣:“他到了。”

  “……站到了。请转乘A线与C线的乘客在本站下车。”

  列车长快而含糊的声音从广播里传来,本该换乘的沙里贝尔不为所动。乘客下去不少,上来的更多。下班高峰到了,陌生的人们在拥挤的车厢里被迫亲密无间。

  他不想回家。

  泽菲兰从来没对他含糊其辞过。从初见面时坦诚自己的情感状态,到同居后每一次出差或晚归。只要他开口问,对方永远能给他诚实的答案。只要他开口问。

  正因如此,沙里贝尔才更害怕。

  他怕自己真的去问,他怕诚实的泽菲兰给他诚实的回答,更怕诚实的泽菲兰对他撒谎。一个一向诚实的人一旦撒谎,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他不想面对。他不敢面对。

  等到终点折返时,我再换乘。不为别的,只是为错过高峰。

  沙里贝尔做了简单的决断,同时心里也清楚这是再懦弱不过的逃避。他有所准备的事情就要、或者已经发生了,逃避是想证明什么?不去面对就代表没有这回事吗?不过是自欺欺人。

  三年了。沙里贝尔蜷起身子,把头更深地埋在硕大的化妆箱后。三年里他扮演的是泽菲兰的情人,而不是沙里贝尔。那个像喜欢打扮别人一样喜欢打扮自己的沙里贝尔,那个毫不在意他人如何看自己的沙里贝尔,那个盛气凌人蛮不讲理的戏剧女皇沙里贝尔,从泽菲兰约他共进晚餐那时起就被他深深埋藏起来。他像为别人披挂一般,为自己画上与泽菲兰相配的妆容,然后在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里,没有哪怕一分一秒感到安全。

  其实,这是我的解脱才对。

  他想着泽菲兰的无名指上耀眼的光,觉得那贵重又轻巧的东西像一柄利刃扎入他的心脏,切断生机与奢望。人潮汹涌得密不透风的环境里,沙里贝尔认为即使自己真的流血,那血也能被压迫回自己的身体;即使现在死去,也有陌生人来支撑他的尸体不让他倒下。而这竟是一千多个日夜以来他觉得最安全的时刻。

  为什么最亲密的人反倒让我觉得最不安?

  他无法控制地想起泽菲兰的一切。他柔软的发丝与午夜时分甜蜜的□□,他在公共场合的体贴有礼与在私人场合时能融化金属般的热度,他每一声温柔的关切与工作时的决绝所创造的极致反差。这些沙里贝尔曾经拥有过的一切,都将转移给另一个人。一个更适合他的人,一个他值得交付一生的人,一个和他同样来自云上的人。

  天之骄子。人上之人。

  他与他的交往,是掉队的天鹅无处栖息,不得已而一脚踏进了烂泥塘。天鹅还是要与天鹅为伴,天鹅还是要寻找洁净的水塘,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这不是一开始就预料到的事吗?这不是他最初一再躲避泽菲兰的试探的理由吗?

  因为我自卑啊。

  吵吵嚷嚷的车厢内,沙里贝尔啜泣一般对自己冷笑出声。

  TBC

☆、二

  捷运抵达终点,沙里贝尔走出站台,手机上显示出来自泽菲兰的信息:今晚回不回家吃饭?

  他感到一种超脱现实的荒谬。

  好像时间空间被分割成了两道,一边他确信自己与泽菲兰的分道扬镳早已是现实,一边他仍旧沉浸在一个美梦里,梦里的人现实地问他晚餐的着落。

  好吧,趁这场戏尚未落幕,我们继续演下去。

  我和演员们一起吃过了。他的拇指动作很快地回复道:今晚换新的卡司。以防万一,我等到谢幕后再回去。

  泽菲兰也很快给了他回信:好好享受新卡司之夜。

  有什么可享受的呢?在舞台后面只能看到演员的侧脸,想看到整体的背影,难道要我躲在背景板后当忍者?

  “我还是难以想象您真的就势演下去了。”泽菲兰放下酒杯,开口:“说演员们是即兴演出的高手,您也不遑多让。”

  “为保住饭碗的随机应变而已。”沙里贝尔也松开手中的葡萄酒,回道。高脚杯接触桌面磕出的一声闷响,让他有一瞬觉得尴尬无比。好在对面的青年并未在意,而是就着话锋加以调侃:“从另一个角度说明,您也很有表演的天赋。”

  这点,沙里贝尔承认他看得极准。

  和泽菲兰接触的每时每刻,他都在表演。履历表上他的工作成果辉煌,可那不能代表沙里贝尔的万分之一。他的生活远比简历上语调刻板的描述更“丰富多彩”,也更不上台面;他的日常着装并不是现下这样——若不是最后终于翻出来刚就业时穿过一次的西装,他肯定要为今夜的约会大出血一把。

  可以……说是约会吧?

  沙里贝尔真的拿不准。情感问题上他从不拐弯抹角,三分钟内判断对方意图,对则扯过就干,不对则拍屁股走人,行事高效正是又一条都市人不曾言明的准则。像泽菲兰这样教科书般地示好和邀约,若非出于罕见的好奇心,以惯常的沙里贝尔,定是要站起来在公共场合大肆嘲讽对方一番。

  泽菲兰选择的餐厅档次极高,进餐者们和侍者都温言絮语,环境静谧又……浪漫——沙里贝尔痛恨不得不如此承认的自己——和经典电影一式一样的浪漫,他从未体验过的浪漫。

  长久以来,他从没把他的床伴们当回事;同样地,床伴们与他的想法也没有太大差别。被如此庄重地对待,确实是第一次。

  不知是出于礼貌还是出于真心,泽菲兰对他的一切充满好奇:从出身到职业选择,从人生经历到情感状态。沙里贝尔现在可以确认了,对方的试探确实具有他的目的x_ing,可恰恰是这显而易见的目的x_ing让他疑惑不已——泽菲兰,那位全球知名的大人物最亲近的得力干将之一,手持出身耶鲁的光辉履历,以二十六岁的稚龄站在接近世界巅峰的漂亮年轻人,会对一个无甚特别的化妆师产生兴趣?

  是在象牙塔中从没经历过情感冲动?

  沙里贝尔呷一口酒,在心里给这个可能画了个大叉。当天他可见到了,那位大人物身边俱是一等一的出众角色,样貌才学恐怕各个都不逊于面前斯文进餐的青年。对方的待人接物他也深有体会,绝没有一分不谙世故的青涩。

  还是对同x_ing觉得好奇?

  要说少年时代有这种冲动,倒还解释得通。若说人就算长大也想冒险,别人沙里贝尔也许认为可能,但泽菲兰——他见识过对方工作时的谨慎小心,不觉得一点好奇能让他赌上自己的前途和那位大人物的安全来尝试约会一位同x_ing。何况为什么一定要是自己呢?背景相似的青年才俊,在这座国际大都市中一抓一大把。

  该不会真因为他喜欢我吧?

  这个想法还没等冒头就被沙里贝尔按了下去。不可能中的大大不可能,甚至第二种猜测也远比现在这个接近事实真相。长相——沙里贝尔知道自己不难看,但看多了演员与名人,也没觉得自己多么好看;才学——哪里值得面前的人钦佩;阅历——得了吧,不过是空长了对方四岁,他现在背的贷款恐怕对方一天的工资就能划清。

  就当是双方都在玩,就当我是来见世面。

  一点葡萄酒远不至于让久经沙场的沙里贝尔醉倒,是与泽菲兰共进晚餐的体验让他有些飘飘然。他怎么能不觉得受宠若惊?若能与对方相处好,此后的丰厚委托也算是打了保票。在那之前,今夜发生的一切都大大地满足着他的虚荣心。

  玛蒂尔德借了钻石项链,闪耀一晚,此后耗尽青春来还债也是值了。起码她有那一晚。

  何况这条“钻石项链”并未赝品,而是货真价实。

  只不过……

  借来的,终归不属于自己;借来的,最终还是要还。这条“项链”他戴了三年,融入皮r_ou_与骨血,现在需要生生从血r_ou_中抠下来还。

  沙里贝尔坐在化妆箱上发愣。

  他先撒了谎,现在为了圆谎,他得等,等时间走到能让他对泽菲兰的说辞没有让人怀疑的余地时再回家。回泽菲兰的家。

  除了回去,又能去哪。

  现在他想改改自己的比喻。泽菲兰不是天鹅,而是漩涡;他也不是烂泥塘,而是被人放进水中的折纸小船。只是因为经过漩涡,小船不由分说地被卷进了水底。漩涡有什么错?漩涡不是为了卷小船而出现的,怨就怨允许自己靠近漩涡的小船。

  可小船又错在哪里?

  它又没有自己的意志和反抗的能力。纸片而已,怎么能抵抗漩涡强大的吸引力?他是想抵抗啊,等同于没有人想死。可是命数到了,寿限到了,人人都得死。不可抗力。不用上耶鲁都能明白。

  他又想后悔,又拒绝后悔。

  承认吧,我就是意乱情迷,我就是真的有那么一瞬觉得可能,可能漩涡卷走小船是因为他喜欢小船。但是不是的,放什么进去,小船也好,小鸭子小鹅小水獭也好,漩涡都一样卷走。他甚至都不用去卷谁,谁不会情不自禁地靠近他?令人迷醉的斐波那契数列,让人好奇的深渊,任谁都会沦陷。

  任谁都会,何况我。

  晚餐之后,分别时分,泽菲兰真的如同电影的发展一般在他上出租车之前吻他的那刻,他没有一丝一毫觉得对方可笑,而是罕见地满心爱怜——爱对方,怜自己。怎么会有如此可爱的人,怎么会有如此可怜的自己。因为一个吻满心雀跃,因为一个吻惶恐不安,因为一个吻甚至想回到童年时代好好学习了——他怎么敢奢望,怎么配得上啊。烂泥连墙都糊不上,现在倒胆大妄为地玷污了天鹅洁白的羽毛,黏连了它的翅膀。它再也无法飞上苍穹该怎么办?它再也无法抱拥天空该怎么办?自己能负责吗?自己的负责有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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