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中)【完结】(24)

2019-06-14  作者|标签:白孤生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近水楼台 历史剧

  焦适之从怀里摸出一锭碎银子,弹指丢在小老头儿的腰包里,然后拉着朱厚照的胳膊闪身出来,对身后小老头儿焦急的叫声置之不问,转眼间他们便消失在人群中。

  朱厚照好奇道:“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焦适之笑着回答:“皇上,刚才我给的银子对那位大爷而言太多了,不过与我而言却是值得的,为了不相互推让,当然得跑快一点。”

  朱厚照发现焦适之说这话时,眉眼非常柔和,到了他想伸手去摸摸的程度。不过在大庭广众之下,朱厚照再怎么不要脸也不会这么做,咳嗽一声转移话题,“刚才那个摊子居然围了那么多孩子,把其他逛的人都挤出去了。”

  焦适之惊讶地说,“皇上,这些摊子本来就是给小孩子逛的。”不管是上次的糖人儿还是刚才的泥人儿,都一贯是孩子们在外出时最喜欢把玩的物什,焦适之手里也曾有那么几个。

  连着两次出宫来都被这些小玩意儿吸引去注意力的朱厚照:……

  焦适之惊觉朱厚照的脸色有点诡异,把他刚才的话跟皇上之前的举动结合在一起,他顿时发觉了皇上这般的原因,低头悄悄笑了两声。

  在这之后,不管皇上要去逛些什么,焦适之都不再多话了,只是在旁边跟着走走。

  大年初一,出来摆摊的人其实不多,大多数人都是在这个时候去走亲戚了,得再过几天人才会多一点。而即便是这样,朱厚照依旧逛得挺开心的。

  焦适之整个过程都在悄悄观察着皇上,待发现他的情绪一直很好后,心下也松了口气。虽然皇上未说,然而从他昨夜一直灌酒的模样来看,他心里还是有些郁郁,今日能够真正高兴起来便好了。

  日暮时分,焦适之曾试图劝说皇上回宫,无果。在与牟斌打了个照面后,焦适之只得带着皇上去了一家锦衣卫提前踩过点确定安全的客栈。

  朱厚照挑着笑儿听着小二报完菜名,随口从他刚才报的菜色中点了几样,完全无视了那小二一脸震惊的脸色,转头对焦适之说道:“这里的环境看起来还不错。”

  焦适之一边示意着小二下去报菜,一边对朱厚照说道:“没错,据说是这几年刚开起来的,不管是环境还是菜肴都别具一格,吸引了不少文人雅客。”

  朱厚照的视线在屋内转了一圈,在那悬挂在墙壁上的字画上停留了几息,又把室内的摆设看了个变,慢慢地点了点头,“的确是找到了文人最想要的东西。”

  焦适之举着茶杯为皇上斟茶,然后在朱厚照讶然的眼神中从衣袖里取出了一包银针,然后抽出一根戳在了茶水中,“这是我前段时间从太医院那边要来的,有备无患。”

  正德帝倒也不在意,问焦适之要来几根后,翻手间不知道把那几根针藏在何处了。焦适之只是稍微提醒了下皇上不要戳到自己,然后便把东西收起来。

  倒是朱厚照想起一事,对焦适之说道:“刚才那个小二那么震惊作甚?我不过是点了个菜罢了,难道民间还有别的做法吗?”

  焦适之想起刚才那个小二的神色,便忍不住发笑,“不是的,虽说那小二报了一连串的菜名出来,但大多数人都只是听了便听了,连记都记不住。他刚才耍这个儿绝招不过是吸引客人罢了,实际上他手里还捏着做好的单子。”

  朱厚照举着茶盏闷笑,“既然只是想炫耀一番,倒也怪不得我了。”

  年初本来就没什么人出来走动,客栈里也没什么人,就在他们闲聊不久后,菜色便接连上来了。

  还没等焦适之行动,朱厚照便先出手把所有的菜肴都用银针戳了一遍,然后淡定地把那根沾满采油的银针丢在地上,对焦适之诚恳说道:“没毒,吃吧。”

  焦适之:……

  等到两人把菜肴吃完大半,焦适之听见正德帝问了一个很轻的问题,“适之,你不打算回龚家去看看吗?”

  焦适之整个人都暂停住了。

  龚家……

  他似乎很久都没听过这两个字了。

  龚氏还在的时候,焦适之与龚家的联系还算密切。龚氏每逢十天半个月就会带着焦适之回去看望父母,有时候焦适之也会在外祖父的教导下似模似样地举着小木剑挥舞。然而那样的温馨的画面,从龚氏逝世后便再不复见了。

  焦君很快就再娶,半年不到杨氏便怀孕。因着此事,龚家与焦君大闹一场,本想带走焦适之,奈何焦君不同意。后来又因为焦君的一系列行为,恼怒后彻底与焦君绝断,最多在焦适之生辰时派人送来些礼物,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消息。

  等到焦适之从焦家脱离出来后,私底下曾经去探访过龚家的消息,到那时他才知道龚家本就只有龚氏一个独女,后来被焦家的事情气得龚老太爷在床上躺了半年,后来龚老夫人在别人的劝说下收养了个小孩,那年不过八九岁的年数。

  焦适之曾上门过一两次,那尴尬的气氛让他再也未曾踏足了,不过逢年过节的时候派人送去礼物罢了。

  朱厚照手上除了当年弘治帝暗地里收集的那些消息,还有为了给焦适之洗脱罪名的事情外,并没有去令人窥探焦适之的隐私,这是他难得的体贴,不然也不会被焦适之接连骗了好几年生辰的事情,想起来也傻乎乎的。

  焦适之想到朱厚照的事情,原本僵硬的脸色松缓了些,也能对皇上笑笑了,“在娘亲过世后,他们家收养了个孩子,如今也是十三四岁了,据说很可爱,也很孝顺。我就不去添乱了。”

  朱厚照以手握拳狠狠地砸在桌面上,厉声喝道:“他们安敢如此!”

  焦适之反倒笑了起来,主动伸手去握住正德帝紧握的拳头,低声劝道:“已经过去了,娘亲乃外祖父外祖母的独生女儿,娘亲生下我,本来该由我来孝敬他们才是。然而那些年他们并不能从我身上看到希望,如此……也是应当的。再怎么说,他们也曾为我说话,也曾一力相护。我很感念他们。”

  正德帝紧紧闭着嘴,强压下怒气后方才能开口,“你怎么就不说说你自己?孤身一人前去龚府,却遇到如此尴尬的事情?别人不心疼,我可心疼得要死!”

  那时焦适之应当还未有上中所的职位,仅仅只是个东宫侍卫,莫说查探消息,偶尔能出宫便是幸运。当他满怀希望前去龚府,却惊觉外祖父外祖母已把他当做外人,尴尬小心地招待着他,那时又该是什么感觉?

  焦适之面露微笑,轻声应道:“是,我知道皇上会如此挂念我,所以我不伤心了。”

  朱厚照坦率的模样,令焦适之也难得坦然了起来。他自然是纠结过伤心过,然而感伤后,日子还是照过,十五岁的焦适之不过在被褥中熬过几次夜,便也挣扎着过来了。

  谁又能依靠着谁过一生呢?即便是亲人,焦适之也不认为他们有那个必要,满口血水往里吞,很快也就会长大了。

  朱厚照隐约洞察了焦适之的想法,面上不显,内里气得七窍生烟,看焦适之并不怨恨他们外祖父母的模样,朱厚照也不可能真的拿他们怎么办,一腔怒火全朝焦君发去了,原本只想说适之既然不追究,那也就罢了。

  现在,呵呵,做梦!

  不玩儿死他,难解正德帝此时心头之恨!

  焦适之不知皇上心思如何,两人面上气氛和谐地吃完,朱厚照特地去逛了逛夜市,晚上的人流比白天多得多,焦适之在人群中偶尔能看见几张略显熟悉的面孔,知道是牟斌不放心,令人跟得紧了些。

  焦适之只要一想到今日牟斌亲自跑了一天的模样,心中便不自觉发笑,平日里还真是难得一见那个冷静玩味的指挥使变成如今的样子。

  然而或许朱厚照在白日时已经玩腻了,他看起来并没有昨日那么高昂的兴致,走了一圈后只是随手买了几个东西,然后便打算回去。

  皇上这反常的举动令焦适之心生疑窦,然而此刻他只能把这缕疑惑压在心里,皇上愿意提早回去也是件好事,在外面多呆一会儿,便担心越多。

  他们一来一往都是用马车接送,有乾清宫的腰牌在,在加上焦适之在,只要以办事的名义出门,守门的侍卫并不会多加探查,顺利把人偷渡进去后,牟斌站在宫门口松了口气。还没等这口气出完,身后传来焦适之温和的声音,“指挥使大人请留步。”

  牟斌回头看他,挑眉笑道:“怎么不跟着皇上了?”

  焦适之拱手说道:“还请大人对今日之事保密,万不要告知他人。”门口侍卫都是他的人,自有他管教。可牟斌那处便不同了。

  牟斌偏头看着他,“焦适之,玩儿可以,不要某一天,把自己也玩下去了。”说完便他牵走宫门口的马匹,翻身上马离开了。

  焦适之没有追上去问,他知道牟斌已经答应了。

  深深呼出一口气,焦适之仰头看了眼天边皎洁的银弧,踏月而归。

  正德三年正月,在春节气息浓郁之时,刚刚重新上朝没多久的正德帝便兴致勃勃地封赏了许多人,刘健、李东阳、谢迁等人的名字赫赫在列,然而引人注意的还是附在最后面的一个名字——焦适之。

  赐宅子,赏黄金万两,赠良田万亩,并布匹绸缎三千。

  不过是些普通的赏赐,本也不值得一提,奈何数量一次x_ing来稍微有点庞大,即便默默地附属在最后边,还是被揪出来好一顿审视。

  焦适之在拽不住皇上脱缰的野马时便猜到有这么一天,奈何皇上赏赐的数目还是大大超乎了焦适之的意料,他随同着其他大臣在奉天门前跪下接旨,忍受着背后如针扎般的视线,对上殿堂上笑得肆意的君主,满心满眼的无奈。

  然而眉梢处仍带着温和的笑意,那是浅尝即止的温柔。

  ……

  朱厚照对杭州前卫哗变一事的重视超乎想象,一开始或许只是派人去查探,等到了陆陆续续的消息返回后,在朝臣纷纷以为可以就此决议后,刚过正月皇上又加派了人手前去,极其强硬的态度令人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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