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上)【完结】(56)

2019-06-14  作者|标签:白孤生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近水楼台 历史剧

  薛坤曾赞叹他身法灵巧,剑术高超,以他的年龄来算实属难得,然而他却不知道背后焦适之花费了多大的心力去练习。他自认自己并不是所谓的天才,每一次的进步都是靠着一点点熟练度磨出来。比之平日去上中所的时间,他总是提早一个时辰起身,在庭院中练习半个时辰,然后才又花费两刻钟悬腕练习大字。细微处若不下苦功,怎能见到成效?

  寻常人赞叹焦适之年纪轻轻便文武双全,却知这世上从未有白来的赞誉。

  等到他大汗淋漓之时,却是焦适之最为畅快的时候。收剑归鞘,焦适之微喘着气靠在树下,仰头望着蓝天白云,脑中一片空白,正是因为不需要思考,轻松自在,反倒一下子睡了过去。

  红枣在旁边偏着脑袋看着焦适之,半晌后发现他没有动静,又安静地低下头去咬着旁边的青Cao。

  他似乎在做梦,沉沉浮浮的模样让焦适之有些看不清楚画面,然而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该是在宫中,那异常熟悉的场景让他略微心安。他似乎是在走动,速度很快地从东宫奔到了乾清宫,两道的宫人无不避让开来。

  一股沉重的情绪忽而压在心头。

  烦躁抑郁得想把眼前所见之物都砸碎!

  焦适之愕然地发觉,这不是他的情绪,然而他却无法自控地跨入殿内,还未走近便听到一阵哭声,心头猛然撕心裂肺地剧痛起来,痛得连四肢都无法控制地微颤,连原本倔强挺直的背脊都显得有些佝偻。

  眼前有模糊不清的人影凑上前来,听不清楚他到底在说些什么,“皇上药石无医,驾崩,逝”

  心口更疼了。

  那股子剧烈的痛感从梦中蔓延到焦适之身上,疼得他脸色煞白,眉头紧皱。

  不对……

  不对!

  焦适之猛然睁开双眼,喘着粗气地猛坐直了身体,动作牵引下又疼得弯下了腰。眼前是蓝天白云依旧,红枣好奇地凑了过来,大眼睛亮亮地看着焦适之,眼眸中倒映出他满头大汗的狼狈模样。

  焦适之抿抿唇,含到了苦涩的咸味,他伸手一触,泪流满面,无声无息。

  这是,怎么回事?

  他捂着仍在发疼抽搐的心口,清澈的黑眸中带着些许茫然懵懂。

  心头忽而闪过一行已经许久未曾看过的字迹,那是预见。

  相较于第一句,第二句是如此的简单,却含着莫大的哀恸。

  这是第一次连续出现两条预见,还是在焦适之根本没有见过太子的情况下不,如果说做梦也算的话,刚才那的确算是见面了。焦适之仔细想来,他刚才似乎是梦见了太子,而那股剧烈的情感便是从太子身上传来的。

  等等!

  焦适之不顾心头的痛楚,猛然站起身来。

  五月初七,五月初七,现在是四月二十九!如果预见是真的,八日后,便是弘治帝驾崩之日!

  天啊……

  焦适之紧咬下唇,翻身上马,顷刻间便奔出数里。红枣仿佛深切地体悟到此刻焦适之的心情,撒开了蹄子狂奔,转瞬间便从山野中出现在焦府门前。

  焦适之下马,甚至来不及交代一声便直入府内。他冲入自己的屋子,取来前几日便已经收拾好的包袱,出门正好撞见进来的焦君。

  焦君见着他一向冷静的儿子如此匆忙,视线落到他手里的包袱,骤然一惊,急急说道:“你要去何处?镇口被封,你是出不去的。”

  焦适之抿唇,低声说道:“父亲,宫里怕是出事了,我无论如何都得赶回去,还望父亲见谅。”话音刚落,焦适之便闪身出去,焦君追赶不及,连忙叫家丁去拦着。

  见着有几人跟着焦适之的方向跑去,焦君内心稍安,却一下子想起焦适之的话语,什么叫做宫里出事了?在这个不知距离京城多远的小镇上,怎么会有京城的消息!那孩子怕不是糊涂了?

  这也是焦适之过于着急的缘故,平日里这样的话语他断然不会脱口而出。

  小半天后,焦府的家丁都陆陆续续地回来了,所言皆是他们追赶不及大公子,大公子似乎是对山上的环境十分熟悉,带着红枣三两下便越过障碍不知所踪。他们那里搜索许久,顺着马蹄却只能到一处小断崖,派人下去后却没有发现大公子的踪迹,只能回来。

  焦君对焦适之的能耐心中有数,可他向来是个稳妥的x_ing子,到底是何事,让他如此着急,竟是匆忙离开?

  焦适之骑着红枣奔出去的时候,脑中一片空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当时在想什么,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义无反顾地奔在回京的路上。

  他虽然不明白那一刻骤然升起的惶恐为何,却知晓绝不能让太子殿下独自一人面对那样的场景。即便在外人眼中太子是如何的肆意潇洒,在焦适之眼中,他仍是那个会羞怯微笑,细心助他的朱厚照。

  只是到底为什么!

  焦适之心头又一次泛起那样的深切疑惑,到底他的能力,能为太子带来什么?能为自己带来什么?

  知道了历史却无能为力的感觉,他真的是受够了!

  焦适之一路疾驰,除了晚上稍加休息,之外一直带着红枣狂奔,即便红枣品种甚佳,可日行千里,依旧累得够呛。焦适之无法,只得在路上的马市买了匹上佳的好马交互替换,虽然因此而牵连了速度,但行进的时间加长,如此一来反倒更快。

  他竟生生花了十一日的时间,赶完了原本该用十九日才能走完的路途!

  入京之时,就连守城的士兵都有些好奇地看着略显狼狈的焦适之,待看到他的腰牌时,顿时不敢有任何妄言,连忙把人放进去了。没想到那人看起来清朗,居然是个锦衣卫副千户,如此一来也能说明为何是那副模样了,定然是有任务在身。

  京城大部分地区不能跑马,焦适之强忍着带红枣绕开了闹市区,一路狂奔。至于那匹买来替换的马早在入京前便躺倒在门口了。

  不过很快焦适之便发现,他没有绕开的必要了。

  街上根本就没有多少人在买卖,甚至连路人都极其稀少。少有的几个行人都缩头缩脑地走着,一片死气沉沉又生怕惹事的模样,根本没有往日天子脚下的底气。

  出事了!

  这个预感始终盘桓在焦适之的心头,在此刻更似尘埃落定。

  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宫门口,守门的侍卫拦住了焦适之,厉声喝道:“来者何人!”

  焦适之视线一扫,发现全部是陌生的面孔,心里微动,翻身下马。从怀里掏出了腰牌出示在守门侍卫面前,“东宫侍卫,上中所副千户焦适之。”

  守门侍卫眉头微蹙,对视几眼,转头说道:“宫内有言,除非有诏在身,否则一律不许入内。大人请回吧。”

  焦适之险些失笑,回?他能回哪去?

  仔细说来,他几年如一日的居住在皇宫内,这仿佛才是他的家。

  既如此,焦适之不多言,从怀里摸出另外一块物事出示在几人眼前。

  此物通体清澈,不见纹路,大小形同印玺,却小巧立方,焦适之所拿那头看不清楚,然面向众人的却是字迹部分。其上赫然刻着清晰可见的“东宫”二字,这是太子的私人印玺!见此印玺如见太子本人!

  守门侍卫大惊失色,连忙跪下行礼。焦适之不想纠缠,把东西收回,“现在我可以进去了吗?”

  “大人请——”几人恭敬地让开道路,焦适之拉着红枣快步进入宫门。

  无论有如何焦急的事情,皇宫内都不允许骑马,焦适之伸手安抚红枣,然后在她臀部轻轻一拍,红枣便小跑着离开了。以她的聪慧,她能找到御马监在何处。

  焦适之深深吸进一口气,一路来他都无暇去考虑自己如此着急的原因,即使是现在他也不知道缘由,但是此刻要面见太子殿下,焦适之心里竟升起一股惶恐。

  惶恐太子的情绪真如他梦中一般,撕心裂肺,难以治愈。

  焦适之入宫的时候,太子便收到了消息。刘瑾小心翼翼地说完这话后,有些惊慌地看着太子殿下的反应,太子已经三日未动了。只见他寂然地望着身前的棺木,许久才似乎是听到一般地应了一声,试图站起来。然而跪得太久,朱厚照脚下一个踉跄,一头撞到在棺木上,沉重厚实的金丝楠木棺材纹丝不动,太子的额角却撞出血痕来。

  刘瑾失声叫了一声,下一刻如被掐住脖子一般断裂,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儿!朱厚照的漆黑眸子正冰冷地盯着他,容不得这殿内有丝毫不当的声音。

  刘瑾咽了咽口水,轻声说道:“殿下,焦大人还在外面候着,您”话还没有说完,太子已然擦身而过。刘瑾颤巍巍地伸手擦了擦满头的冷汗,转身追着太子而去,即便太子现在如何恐怖,他也是太子的贴身侍从,离得远了小命不保啊。

  朱厚照一出殿门就见到一脸肃穆的焦适之,他眉头微蹙,连一贯整洁得体的衣物都灰沉沉,透着一股风尘仆仆的模样。

  焦适之听见动静抬头,便见太子额角的鲜红血痕蜿蜒流下,失声叫道:“殿下,您的伤势……”

  朱厚照眼波微动,也不管他现在流血的模样多么骇人,几步拉着焦适之往内里走去,刘瑾还未跟着入内,门板便猛地在他面前合上。他摸了摸险些遭殃的鼻梁,讪讪地站直。殿门两侧,佩戴绣春刀的锦衣卫肃然而立,面无表情。

  焦适之起先猝不及防,后来反应过来被便顺势而去,径直被拉入了乾清宫。

  焦适之甚少来乾清宫,除了当初第一次正式入宫时来此拜见弘治帝,他再未踏足过这里。然一入殿内,焦适之的注意第一时间被放置在大殿内的金楠木棺材所吸引。

  这是……弘治帝的棺木!

  弘治帝是在四月中旬开始发病,一发不可收拾。沉疴宿疾在身,缠绵病榻,直至药石无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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