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相得 下 by:寒夜飘零【完结】(69)

2019-01-26  作者|标签:寒夜飘零

“你回去跟你母亲说,便说哀家说的,让她得空多递牌子入宫陪哀家说说话,莫要只顾着相夫教子便忘了昔日的姐妹。”

此话说完,太后似是再无他事,道着天色已晚,打发着人送沈澜清出了宫。

回想浮碧亭一行,若不是心中清楚相请时暗处埋伏了不少高手,沈澜清简直便要以为太后当真只是请他前去品茶了。

宫中为他预备的马车,规格比了亲王。

马车内铺着厚厚的兽皮,银丝炭盆摆在门口偏里的地方,两侧椅子上置着三个白玉暖炉,正中桌上甚至还暖着一壶酒。

不知是否是午后折腾的太过狠了,沈澜清倚在车厢侧面的木板上,酌着温热的竹叶青,隔着窗帘看着马车外纷纷扬扬的雪花,竟是有些睁不开眼。

83、携手隐退

棉絮般的雪下了一夜,翌日清晨又小了下来,变成了纷纷扬扬的雪花。

梅园里,红梅正盛。

清早起来到园子里练功,看着那成片的白上缀着零星的殷红,不禁想起定安五年春,动了心却不自知时点沈澜清为钦差送他入龙潭虎穴前在此作别的情景,岳煜便想着招沈澜清入宫来赏梅。

只是昨儿个近子时才放人回去,实在不好大清早便又招人过来,况且,他也看出沈澜清昨儿个确实乏的厉害,便想着让他多睡一会儿,待过会儿散了小朝再遣人前去卫国公府宣沈澜清入宫用膳赏梅。

吩咐御膳房准备了沈澜清喜欢的爽口小菜,差遣着谷东明去安王府里淘换了一坛子七十年的女儿红温着。

担心沈铄回府后又要说教沈澜清,心底又盘算着稍后小朝会时多分派些差事给沈铄,怎知入了御书房却未见到沈铄的影子。

问过之后,才知道沈铄清早打发人来告了事假。

端坐在御座上,听着诸卿奏事,右眼皮子突突直跳,按了几次也未能止住。

心里莫名地发慌,岔着空子,刚传音入密吩咐剑鬼去卫国公府探看沈澜清顺便带话叫他入宫赏梅,便听御书房外有人争吵。

听动静却不知是后宫哪一宫里的宫女。

心底的烦躁兀然找到了宣泄口,脸上却仍不见喜怒,指节扣着御案止住工部尚书絮絮叨叨地回禀,岳煜冷声吩咐谷东明:“出去看看,何人在外喧哗。”

谷东明出了御书房,打眼一看来人心中便觉得不妙,木着脸劝退拦人的侍卫:“道是谁,原是秋尚宫……”

“谷总管,这些客气话快省省……”皇后御下甚严,自幼在皇后身边伺候着,秋意也养成了小心谨慎的性子,怎知今日却一反常态,不等谷东明一句话说完便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更是上前一步,近乎贴着谷东明的耳朵低声快速嘀咕了两句后皱眉道,“二皇子一直哭着要见父皇,怎么也哄不住,皇后实在无法,又怕二皇子哭坏了身子骨,这才使我过来请皇上过去,烦请谷总管赶紧给皇上递个话,若不然真有个意外咱们谁也担待不起。”

谷东明木着脸微微颔首:“秋尚宫且先回去给皇后娘娘回个话儿,请皇后娘娘且莫跟着上火,杂家这便进去将此事禀给皇上,一切自有皇上。”

殿外,众目之下,谷东明尚且还沉得住气,然,入了御书房便立时加快了脚步,附到岳煜耳畔,心急火燎的低声禀道:“主子,小沈大人怕是出事了。”

“方才皇后娘娘遣秋意过来传话,说是小沈大人身子骨虚,怕是克化不了太后的茶,好着是赶紧遣个御医去沈府开个助消化的方子。”

谷东明方回禀完,匆匆赶回的剑鬼又在帝王那冰冷的眸子里添了道霜:“主子,小沈大人昏睡不醒,蔺希贤也束手无策。”

“谷东明,传令太医院,所有太医立时前往卫国公府。”素来沉稳冷静的定安帝勃然色变,那张自幼便未在朝会上显过喜怒的脸骤然阴沉的直滴水。

待这冰冷的声音落定,岳煜已然在满朝公卿的呆滞中出了御书房,转瞬便不见了踪影。

这速度竟是不比曾经那个神出鬼没的云无涯慢上多少。

******

许是路走的熟了,又或是心底有什么在牵引。

路痴岳煜竟未迷路,径直奔了卫国公府。

朱墙青瓦披着素白,青衣小厮揣着袖子在院中疾步奔走,翠衣婢女托着托盘轻手轻脚地进进出出,一切安然有序。

不见惶惶的喧嚣,没有悲切的啼哭,卫国公府比往日更加沉静,沉静得令人心慌。

跃下墙头,木着脸触上桂院内书房的门板,尚不及推开,黑色巨剑便兀然亘在眼前拦住了去路。

岳煜顿住脚步,冷然盯着闪身堵在门口的男人:“让开。”

粗狂的面容紧绷,眸子里是噬人心魂的阴冷,沈义盯着那双怒意莹然的眼,冷硬坚定地吐出一个音节:“滚。”

手在玄色衣袖里紧握成拳,强自按下胸腔里翻涌的怒意,岳煜盯着沈义那双阴冷的眼,缓声重复:“让开。”

剑纹丝不动,滔天剑意直接代替言语,夹着盛怒裹向岳煜。

玄色龙袍猎猎作响,岳煜动也不动地定在门前,平静地陈述:“意气之争于事无补,九思也定不愿你我之间动刀兵,现下,唯有赶紧救治九思才是正经。”

“沈义,让他进来。”温煦的声音自内室传出,沈义应声后退半步,唇微动,换成传音入密,“若他有个三长两短,定让你给他陪葬。”

岳煜垂眼,掀起唇角,低声道:“无需你动手……”

“九思曾与朕承诺生不离死不弃,朕定不负他。”

“若他此次……真有个闪失,朕便带着这大岳万里江山为他殉葬。”

说罢,拨开那剑,推门入了书房。

白色单衣,大红锦被。

沈澜清躺在矮炕上,凤眸紧阖,唇角挂着笑,若不是眉心多出那一点殷红,岳煜怕是要以为他家沈卿只是在梦中沉溺,稍后梦一结束,人便醒了。

目光黏在沈澜清脸上,闪身移至炕边,覆上压在锦被上的手缓缓拢紧五指,岳煜低声问安坐在炕前太师椅里的沈铄:“蔺希贤怎么说?”

“陛下心里当最为清楚不过……”没了恭谨,没了温煦,平静无波的眼底藏着的仅是迭起的冰冷。

沈家家主,终是露出了隐匿的锋芒,直视着帝王,缓声陈述,“何必再问。”

面对沈铄,他无法去追究那所谓的大不敬。

紧握着微凉的手,岳煜抬眼,对上沈铄那张含着冷笑的脸,面无表情地道:“沈大人,昨夜九思离宫时尚且好好的,如今兀然变成这样,朕心底也难受的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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