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同人)【剑三·羊花】浮生夜谭 作者:山风有露【完结】(40)

2019-06-14  作者|标签:山风有露

“往这边走。”黑衣男子唤了他一声。

谢孤鸾听过他的名字,点头道:“无常先生。”

人间若有人前来,一般都是由范无救接引,而这位爷完全不似传说所言,他皮肤白皙相貌清俊,只不过面色比谢孤鸾还冷上几分,显得不太友善。

他向谢孤鸾大致介绍了一下地府的情况,谢孤鸾所处位置正是黄泉路上,红色的忘川蜿蜒几里,尽头便是酆都城门。路上有不少从鬼门关过来的魂魄,都是还未成鬼身的半透明灵体,哭丧着脸,走得极慢。

“很少有人能坦然接受自己的死亡,”范无救尽责地解释道,“你看到的这些魂大多不愿去酆都,他们会被送到蒿里,以魂魄的身份回到上面了却心愿。”

谢孤鸾有些印象,在长安的那一夜,他就见到了这般的魂魄。

“还有一些不能投胎的魂魄,没有资格进入酆都,永生永世都只能徘徊在黄泉路上。一旦入了酆都,那便是鬼了,除了头七还阳是不能再去阳间的,要么留下要么投胎。不过……有的人不满足于此,既想拥有鬼的力量,又想重回人界……”

就像阿澈那样的人么。

“会怎样?”谢孤鸾问道。

范无救淡淡道:“总得吃点苦头才能放他们出去。”

这苦头恐怕不是一点半点罢?但当一个人的恨意超越恐惧的时候,再多的痛苦怕也是受得住的。

“谢公子,我们到了,你自便吧。”

谢孤鸾一惊,忙道:“无常先生,你可知李澈在何处?”

范无救不答,对着酆都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旋即就没了踪影。

谢孤鸾一人站在巨大的城门前,看着来往的妖魔鬼怪,硬着头皮朝里走去。奇怪的是,酆都城外天色近黄昏,而里面却是夜晚,城内与他想象的大相径庭,大街上灯火通明,戏台酒肆应有尽有,如果不是城中皆是奇形怪状、长相丑陋的鬼,他还会以为自己来到了长安。只有y-in暗的偏巷中闪动的鬼火和不时飘来的幽怨哀叹,才有了一分冥界应有的模样。

谢孤鸾能感受到投在他身上的异样视线,但没有东西敢靠近他。

在酆都城中兜转了半日,谢孤鸾尝试过向面善的鬼打听阿澈的下落,它们却都唯恐避之不及,令他丝毫没有头绪。东奔西撞中,谢孤鸾模糊地听见不远处有人在奏琴曲,琴音似曾相识,从一处琴阁中传来。

沿着狭窄的楼梯爬上去,小阁中陈设朴素,颇有文人格调。屋内坐着一男一女,男子在抚琴,女子正对镜梳妆,听见声音,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望向谢孤鸾。

男子短促地“啊”了一声,琴声戛然而止:“你、你怎会在此处?”

谢孤鸾这才想起这是谁来,正是去年在云良阁的徐敛和顾盼!

徐敛显然有些不知所措,他站起身来刚欲开口,一旁的顾盼便扑了过去,一把掐住谢孤鸾的脖子,将他死死地抵在墙上。

“臭道士,你可真是自寻死路!”顾盼一脸狰狞,咬牙切齿道。

谢孤鸾被卡得说不出话来,一手握住顾盼的手腕,一手掏出路引,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徐敛使劲把顾盼拉开,小声劝道:“他是无常大人领进来的,你不能杀他。”

谢孤鸾自然清楚顾盼有多恨他,他咳嗽了两声,道:“打扰二位,贫道前来只想打听一人,没有冒犯之意。”

“酆都只有鬼,没有人。”顾盼心中不快,揶揄道,“你竟然能来这里,真是能耐。”

“李澈。顾姑娘可听过这个名字?”谢孤鸾耐着x_ing子问。

“没听过,快滚。”

徐敛对谢孤鸾躬身行了一礼,示意他出去说话。顾盼十分不乐意,被徐敛好言好语劝了又劝,才勉强放了人。

[ 叁拾柒 ] 宋大人

徐敛并没见过阿澈,但他愿意替谢孤鸾打听一番。

酆都是亡者的栖身之所,也是生与死的驿馆,这里的过客太多,像徐敛这样留下的只是少数,徐敛虽想帮他,但他也告诫谢孤鸾要做好心理准备。

“不过多亏了道长,我和小盼在这里过得很好,”徐敛道,“既来之则安之,她已再未在对生前遭遇念念不忘,只是突然见到你有些失控,还请道长包涵。”

“无妨。”谢孤鸾在意的倒不是这个,“你说灵介被毁的鬼会从奈河中回来,可否带我去看看?”

忘川的下游称奈河,两河虽同源,却大不一样。忘川宽而急,河水鲜红,奈河窄而缓,水则是殷红色,散发着腥味,有虫蛇萦回,令人作呕。不断有人形的物体从河中爬出,好似浑身浴血,看不清面目。

顺着奈河走到头便是奈何桥,桥有三层,行人无数,桥下深渊万丈。

而奈何桥以西是蒿里。蒿里是一片沼泽,与黄泉路大不相同,在深重黑夜的笼罩下,远远看去雾气弥漫,只能隐约窥见牌坊与亭台桥梁的黑色轮廓,沼泽地里彼岸花与芦苇交错,随风摇曳,在夜幕下泛着诡异的红光,不时有女人的歌声传来,幽幽的,若即若离——阿澈不会在那里。

谢孤鸾明白,不可能在y-in曹地府逛上一圈就能找到阿澈,他的身份特殊,只好拜托徐敛。也不知徐敛对顾盼说了什么,她对谢孤鸾倒是少了些敌意,趁着徐敛出门的空当,领着他去了酆都最大的酒楼。

饭菜端上来的那一刻,谢孤鸾就知道他被顾盼给捉弄了,满桌的眼珠子人肠子,血淋淋,热乎乎的。也幸好谢孤鸾定力不错,换做别人非得吐上一宿不可。见谢孤鸾面不改色地掏出干粮啃,顾盼也觉得没了趣味,不悦地嘟囔了两句,打道回府。

酆都是座不夜城,鬼怪们无须休息,但谢孤鸾是人,总有困的时候。他躺在软塌上,花窗外是一轮硕大的月亮,银白的清辉溶进被华灯晕染的街道,孤魂魅影摩肩接踵,不时有鬼从窗口飘过,对他投来好奇的一瞥。

一天之前,谢孤鸾还走在忠州的山道上,而如今他却身处y-in界与鬼魂为伍,这感觉很奇妙。

谢孤鸾揉了揉眉心,闭上眼睛试图睡去。

他很久没有做梦了,但在酆都的这一觉,他梦到了阿澈和燕离,梦到他们在一艘竹筏上。燕离手拿着刻刀,仔细地为阿澈刻着像,阿澈则坐在船头笑着看他,眼中是一片柔情。两人的船越行越远,最终消失在苍茫的水面上。

谢孤鸾醒来时窗外仍是满月,也不知睡了多久。他倏然有了一种身似浮萍之感,犹如风中残叶般,没有人知道它被会吹往何处,又在哪里渐渐腐烂,成为泥土的一部分。

就在谢孤鸾沉思之时,徐敛敲了敲门,道:“谢道长,鬼王宋锦瑜大人那处近日来了位新人,名字就叫李澈。”

鬼王府邸坐落在酆都南的一座山丘上,想要拜访这位宋大人,还需攀上一百零八个台阶。青石砌成的踏道瘦长而曲折,两旁种着梨树,梨花缀满了枝头,每一朵都是不同的姿态,在夜空下荧荧发亮。花瓣缓缓地落于石阶上,像纯阳山门前还未扫净的雪。

谢孤鸾有点心神不宁,他拾级而上,来到山顶一所庭院。庭院占地颇广,灯烛辉煌,暖阁水榭一应俱全,都挂满了薄如鲛绡的轻纱,在溢出的流光中似真似幻。

薄纱掩映下的花厅里坐着一个正在抚琴的男子,但他的琴声和徐敛的不同,更为沉静也更厚重。谢孤鸾进门后,男子停下了演奏,他仿佛对谢孤鸾的造访并不惊讶,温声道:“你又来了,坐吧。”

又?谢孤鸾狐疑地在琴几前坐下,这才看清了眼前男子。他穿的一身青白相间的大袖礼服,长发拢在玉冠之上,剑眉星目,面色红润,竟看不出到底是人是鬼。

谢孤鸾道:“阁下可是宋锦瑜宋大人?”

“正是在下。”宋锦瑜含笑道。

“冒昧前来,多有叨扰。大人可知李澈在何处?”

“李澈?”宋锦瑜的笑更明显了,“吾手下的李澈没有十个也有九个,道长要找的是哪一个?”看样子他分明知道谢孤鸾要寻谁。

谢孤鸾斟酌片刻:“最近一月才来的那个。”

宋锦瑜挑了挑眉,但笑不语。

不尴不尬的,谢孤鸾觉得别扭,良久,才道:“年弱冠,身形修长,高六尺有余,发及腰,着黑袍,前胸有伤,相貌俊逸,眉眼带笑……”

“行了,够具体了。”宋锦瑜收了点笑容,“他在吾这里,你待如何?”

谢孤鸾的心跳到了嗓子眼:“能否见他?”

宋锦瑜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手指轻轻拨动琴弦,缓缓道:“你看这些梨花,像不像你。”说着,他一挥广袖,一树白花便随之如飞絮般卷起,散落在空中,徒留下光秃的枝干。

“连自己的生死都无法掌握,却拼了命开得如此灿烂,为了什么?”

谢孤鸾抿着嘴,没有接话。

“你这里伤得不轻吧?差点就死了,”宋锦瑜伸手指了指谢孤鸾的右肩,“重伤未愈却大费周章来酆都,想见一个根本不属于你的世界的人。”

谢孤鸾皱眉道:“这与你无关。”

“和吾还是有那么一点关系的,毕竟你来得突然,让吾很难办。”谢孤鸾的言语不太客气,宋锦瑜倒是一脸无所谓,“李公子在这儿过得很好,前些日子才应了秦广王的约去那鬼判殿里做判官,择日便要上任了,吾是他的说客,他若是撂挑子,吾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听闻阿澈近况,谢孤鸾难得地松了一口气:“贫道无意干扰,只想见他一面。”

宋锦瑜笑出了声:“道长未免把自己看得太轻了,他见了你,还会有心思去当差?”

谢孤鸾无言以对。

宋锦瑜继续道:“在下只是奉劝你一句,活人有活人的过法,死人也有死人的过法,酆都应有尽有,他总会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你正值壮年,人生还很长,为了已尽的一段缘分做这些不值当的事情,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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