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撞南墙 作者:世间怀花客【完结】(3)

2019-06-14  作者|标签:世间怀花客

裴敬堂笑而不语。

裴迟宴又赶紧接下去说:“都是你的那个助理,她中午给我送的东西根本不能吃,我吃了一口不舒服就不吃了,下午胃疼得要命……”

他越说声音越轻,看裴敬堂的眼睛躲闪几下,乖乖地垂了下去。

“小报告倒是打得挺快。”

裴敬堂的目光仍落在他身上,见他不说话,就继续道:“你不喜欢就不送了。”

“我没有不喜欢……”裴迟宴很小声地回答,头都要埋进自己的脖子里了,“我只是想你来……”

“想我来?”

四周沉默寂静,裴迟宴久久没回话。

一个是少年怀春不愿吐露,一个是老练狐狸进退有度,谁先败下阵来,一目了然。

良久,裴迟宴终于重开了口:“裴敬堂。”

“嗯?”云淡风轻。

裴迟宴抬起头,一双泛红的眼、一张因为羞涩而白里透红的脸,闯入裴敬堂的视线。他像只张牙舞爪的小兽,拼了命掩盖此刻的惊慌忐忑,接着狠下心把痴念一股脑全倾倒出来。

“我喜欢你。”

3

房间里电视还开着,播无聊的古装剧,病房外的走廊上人声吵嚷,都跟显得这里的沉默又紧张的气氛有些格格不入。

裴迟宴执拗地看着裴敬堂,想从那双波澜不惊的眼底挖掘出一点什么,哪怕是海底深处最不可察的一丝震动也好。

但没有。就算是单纯的惊讶也没有。

裴敬堂坦然得让人绝望。

“这瓶打完了。”他起身,“我去叫护士来给你换。”

门打开又轻轻关上,眼泪从裴迟宴脸上滑落,砸在被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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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打完已是下午六点多,天已经黑下来。裴迟宴坐在副驾上,呆呆地看向窗外掠过的夜景。

裴敬堂开着车,接了几个电话。

“嗯,我走之前不是说推了吗?他还有意向的话再约个我有空的时间见吧。”

哦,陈助理说裴敬堂今晚有个合同要签。

听情况像是推了。

裴敬堂挂掉电话,车打了一个弯,说:“我让阿姨炖了瘦r_ou_粥,回去我陪你吃一点,好么?”

他还有什么理由说不?裴敬堂已经对他尽够了职责,还这么仁慈。

裴迟宴点点头,鼻子一酸,又差点流出眼泪。

回到家,阿姨已经把炖的烂烂的瘦r_ou_粥和鱼汤都端出来放好,见他们回来,关心了裴迟宴几句便走了。

裴敬堂坐在他旁边,给他盛粥、剃鱼r_ou_。

裴迟宴小口小口地吃,不敢看裴敬堂。其实心里已经悔得不能更彻底,只想时光倒流回到一个多小时前,先给自己两巴掌。

他觉得自己简直贱到骨子里,对养父怀有那种心思不说,还渴望得到对方的回应。

想着想着,心就凉了。

裴敬堂把一碗汤里嫩的鱼r_ou_全给了他,等他喝完粥,又递过来一小碗浓白鱼汤,说:“喝了更暖些。”

裴迟宴仰头一口干掉,迅速站起来转身上楼。

因为脸上已经有泪了,不想让裴敬堂看见。

.

到医院时走的匆忙,书包还扔在教室里,手机作业都在里面。他呆在房间没事干,打开电视在一堆碟里挑了几部电影看,没看完一部就昏沉沉地睡着了。

迷迷糊糊之间做了一个梦,又是小时候的场景。魔窟披着孤儿院光鲜亮丽的外壳,悄悄构建隐蔽的炼狱。藏在铁门后的走廊、两侧钢铸铁封的房间、尽头那个肮脏恐怖的地下室。

他又变回小七,眼睁睁看着一个个比自己矮的孩子被人推入地下室。走廊忽然变成一潭泥水,无数只小手从泥里伸出来,要把他揪下去。

“你怎么还在这?你为什么没和我们一起去死——”

小孩凄厉的叫声几乎要撕破耳膜,小七疯狂地回跑,撞进一个人怀里,抬头,竟是裴敬堂。

裴敬堂俯视他,笑得y-in冷森然,一字一顿地问:“你怎么那么贱?”

小七跌倒在地,身后跳出的白衣魔鬼扯住他的肩膀往后拽——

“裴迟宴?裴迟宴!你给我醒醒!”

这声急切的呼唤突然闯进梦境,像一把巨斧劈开洪荒,天地分明了,梦与现实被拉开,裴迟宴的眼前闪过一道白光,紧接着就感受到脸上传来一阵热度,肩膀也被人晃着,把他晃醒了。

睁开眼,是裴敬堂。

裴敬堂见他醒了,松下一口气,刚醒那一下被裴迟宴捕捉到的无比紧张的表情像雾一样散去,只留下适当适时的担忧。

裴迟宴身上全是冷汗,他摸了一把额头,一手汗s-hi。

“你怎么在这?”他虚弱地问。

裴敬堂的身体有一瞬的僵硬,但很快恢复了正常,声音沉稳地说:“听你房间还放着电影,叫你也不应,我进来帮你关掉。”

“哦……”

“起来去洗个澡再睡。”裴敬堂说,手里拿着刚取出来的蓝光碟,“睡前别看这些恐怖电影,容易做噩梦。”

裴迟宴笑了笑,说好。

裴敬堂走后,裴迟宴掀开被子跳下床去浴室,满脑子都是刚才裴敬堂那几个仓促之间的反应。

那是骗不了人的,且放在对一切把控得当的裴敬堂身上,显得格外突兀跳跃,生硬得像演垮了的戏,绷不住地往外掉。

站在浴室门口顿住脚步,裴迟宴忽然回头看了一眼被自己摆在床边的大提琴。

当时因为练琴需要,裴敬堂买这套房子时特意加了隔音板,他在房间里拉琴,门外一点声音也没有。

裴敬堂不可能听见他在看电影。

4

次日一早裴迟宴又是司机开车一个人上学,走进校门口时孟岑从背后窜上来,关怀道:“没事儿了吧?昨天在医务室差点被你吓死了。”

裴迟宴昨晚光想着裴敬堂,此刻颓得像个纸片人,被孟岑一拍就摇摇晃晃往前栽,好不容易站住脚,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句:“啊,好了。”

“怎么了你?昨天几点睡的?”

裴迟宴打了个哈切:“不知道,睡一半醒了就没睡。”

孟岑一乐:“有心事啊?”

裴迟宴看他一眼,慢吞吞地思考了一下,又看他一眼,反复几次,弄得孟岑莫名其妙的,终于说:“还真有。”

孟岑眨巴眨巴眼,期待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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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欢你爸?!”

一声突如其来的惊呼几乎要盖过四周的读书声,裴迟宴赶紧捂住孟岑的嘴,旁边大组后排的两个同学转过来看了他们一眼,裴迟宴凶巴巴地瞪回去。

等那两个人又转回去,裴迟宴才松开孟岑的嘴,斥道:“用喊那么大声吗?你不是知道我不是亲生的吗?那是我叔叔!”

孟岑把脑袋钻进竖起的书里,一脸难受地说:“那也……”

裴迟宴看着他,冷笑一声移开眼,说:“早知道你这种反应我就不告诉你了。”

“别别别。”孟岑赶紧拉住他的胳膊,“既然你都对我这么真诚了,我当然得表表忠心。说吧,你那心事到底是什么?”

裴迟宴沉默了一会儿没理他,呼出一口气,喉结不安地滚动几下,又独自犹豫好久,磨过去足有五六分钟,才组织起语言把昨天的事简单告诉给孟岑。

大情圣孟岑听完唏嘘一声,叹道:“他这就是对你很关心又不好意思说啊。”

裴迟宴坦诚道:“他一直对我挺关心的。”

“不,大少爷,你现在要忘掉他是你……爸,欸,叔叔这个身份,”孟岑凑近了,“按父母家人的角度来说,进你房间解救一下做噩梦的你,用得着那么矜持吗?而且你表白的时候会一点情绪都没有吗?”

“照你说的,我猜他肯定不是因为你做噩梦才进来的,而应该是早就在你床边,默默地看着你的睡颜。那么……”

说到最后他语速放缓,尾音拖长,裴迟宴的心也跟着提起来。

接着一锤定音:“别的我都不知道,反正他肯定对你有点意思。”

裴迟宴的那颗心咣当落地,摔坏了似的砰砰砰跳个不停,他开口,声音有些不可置信的颤抖:“你说真的?”

孟岑:“看你这样就没谈过恋爱。”

“我是没谈过啊。”裴迟宴故作沉稳地应着,拿书的手却不自觉用力,几乎要把封皮攒破,深吸一口气,又确认一遍:“他对我有意思?”

“对。”孟岑说,“而且八成早就知道你那点小心思。”

裴迟宴刚要开口再问一次,就被一句河东狮吼给打断,噎回嘴里。

“孟岑裴迟宴!你们又在说什么闲话!”

讲台上的语文老师终于发现了躲在后面的这两个小祖宗,一拍桌子暴喝,全班一静,孟岑立刻开口背书,而裴迟宴还沉浸在“他对我有意思”的认知中,嘴唇都颤着。

语文老师来到他俩身边,用书拍了一下裴迟宴,骂道:“在干嘛呢?期末考试范围都会背了?就一个星期了!”

裴迟宴这才回魂。

.

下了课,裴迟宴拉住孟岑,把他按在桌上,眼里兴奋的光芒像一轮小太阳,明亮到几乎要跳出来。

裴迟宴抑制不住地痴笑:“我想好了,孟岑。”

四周的同学驻足愣愣地看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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