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同人)歌尽关山几重云 作者:今天也没有出大铁呢【完结】(5)

2019-06-14  作者|标签:今天也没有出大铁呢

  写罢搁笔,杨聆蝉又凝神细查一遍,这才纸折好,封入信笺,交予李老伯。

  “麻烦了,李老伯。”烛影摇曳,郡公站起,如是说着将书信递予他,音色柔滑醇厚,如冰下泉水汩汩,静流深远。

  燕旗嫌弃地看着碗中琥珀色液体。

  他方才勉强灌一口茶水后,打断了正介绍君山银针茶如何绝妙的侍女,让她去拿好酒来,现在酒来了,若又让她换,未免显得多事——而且他也不觉得这富丽堂皇的官邸内会有他想喝的东西。

  他端起碗,把清澈酒液体倾入口中。他知道这是黄醅酒,军中招待重要人物时才舍得开封,从前他总要多喝几樽,现在他却忽然抓心挠肝地想念起文人墨客笔下所谓“浊酒”来:没什么韵味,也没什么前调后劲,就是一浇入喉中就陡然冲向天灵感的热烈感,仿佛将死之人都能被这辛辣刁钻刺激得再度披甲坐起,上阵杀敌。

  像一段没有铺垫、也无需顾念的癫狂时光,粗糙得令人心驰神往。

  放下碗时,燕旗发现放碗的盘上有一方锦帛,经历过军情谍报斗争的他对此十分敏锐,不动声色将锦帛点点揉入袖中,又把酒喝完,这才一脸尽兴似地绕进无人内堂。

  燕旗展开锦帛,见上面只孤零零地落了一句话。

  望日末时,邀卿醉仙楼一叙。

  未写来意,但只消看那落款及印章,便知千言万语尽在其中。

  凌王。

  燕旗小心翼翼收好锦帛,眉头拧起,陷入沉思。

  “先生这是何意?”

  见杨聆蝉抱琴推门而入,凌王愣,问道。

  “醉仙楼这等雅致地界,有个奏乐助兴的,不亦寻常乎?”杨聆蝉含笑答,手上的指套泛着冷光,在凌王仍有些疑窦的目光中,他拐入黄梨木框花鸟绢面围屏后。

  凌王盯着屏风上那个朦胧的人影坐定、摆琴,问道:“为何一定要本王亲自出面接见他,遣一员手下不就行了?”

  杨聆蝉见桌上摆一官帽耳深腹小熏炉,顺手点燃之余答曰:“太子早先设宴亲自款待燕都护,殿下自然也要亲身躬行,方显诚意。”

  “这……燕旗何等人物,我听旁人道他之生平,恐是个难对付之辈。”

  听闻忧虑话音自屏风外入,杨聆蝉心下了然,他就知道凌王不想接见燕旗,并非出于傲慢,而是胆怯。他用香箸拨燃炉腹内香灰,慢条斯理道:“殿下莫要担心,臣不是在这帮你听着么。”

  “杨先生真是思虑周全!竟能在燕旗入京前便判断都护应是安排于永兴坊入住,提前安c-h-a内应,洗脱嫌疑。”

  杨聆蝉将香箸归架,“哐当”一声盖上香炉,轻轻道:“殿下过奖。”

  长歌开始拨弦,三两断声,不成曲调,炉内香饼燃烧,前调气味浓甜,有苏合香、丁子香、白檀香等,还未等来后调,只听“吱呀”一声开门,而后是凌王压低了的谨慎声音:“燕都护。”

  “凌王殿下。”这是燕旗的声音,二人已互相见了面。

  仿佛是为彰显自己的存在,长歌垂眸,指套翻动,骤然拨出一个高调,果不其然引来燕旗注意,他转头看向屏风,对那人影心生熟悉,口中道:“这人……?”

  “亦是知情人,将军莫要在意。”凌王忙道,引了燕旗向座上走。

  “那请他不要弹了,燕某不通雅兴,不喜商谈要事时有杂音打扰。”

  呵,杂音。

  凌王哪敢让杨先生不要弹了?还好杨聆蝉知趣,虽未听得凌王要求,自己已将手拢回袖中,盘腿而坐,不再出声。

  “燕将军既然赴约,可有意与某合作?”这是凌王开口了,满怀期待。

  “帝位谁属,左不过都是天子家人,末将只是来听听凌王殿下怎么说。”燕旗答得冷淡。

  燕旗不松口,凌王有些尴尬,想起杨先生的指点,便道:“听说燕都护前几日在明德殿上暗提旧事,惹得满堂色变,某身在朝堂,也知晓一些内情。太子当时总领运河修筑一事,为拉拢工部尚书,一再纵容他谋私利而延误工程,最终被告发,御史上书弹劾;又恰逢雁门关破,关内重镇惨遭夷人洗劫,时太子遥领单于府都护,乃名义上的雁门关统领,自然也要被问责。太子为自保,称自己早发数封火漆急章,雁门关守军仍守城不利,为示惩戒,向圣上表达再不姑息容忍之决心,竟于隆冬之月,断雁门苍云军三月军饷辎重——着实令人寒心。”

  “末将确因这件事对太子心存芥蒂,但新皇登基乃国家大事,若只因这件事便投殿下而弃储君,未免是贪一己之私而弃天下于不顾。”

  “太子曾上书慷慨陈词藩镇有割据之势、节度使权利过大等问题——并非我信口雌黄,奏章还在内阁,将军大可去查,恐怕就算拥戴太子登上帝位,将军以后的日子也是不好过的。某倒是觉得,藩镇权力集中,有利于应对入侵或起义等突发事件,现下制度尚可维持。”

  “殿下如今不掌权,自然也不介意分权,将来若登上帝位,心中想法孰料?”

  “这,本王倒未想过……”

  哎,朽木不可雕也。杨聆蝉坐在屏风后心中无奈,这等志穷气短的话在他面前说也就罢了,怎可这等节骨眼上漏予燕旗,岂不是让燕旗觉凌王成事不足,优先考虑与太子合作了?

  燕旗果真心生想法,半晌不答话,杨聆蝉在屏风内听见茶盏被拿起又放下,还是凌王沉不住气,开口了:“夷人铁蹄难挡,苍云军能守住雁门关一时,已是不易,浴血奋战,理当嘉奖,纵使城破,亦是悲壮。若本王登基,定要昭明天下,为苍云军洗刷冤屈,树立丰碑,还要大赏三军将士,略尽补偿。”

  以凌王之水平,能想出这种程度的话拉拢,算不错了。杨聆蝉看不见燕旗的表情,只听得他语调中仍无明显情感,道的是:“此等大事,容末将回去考虑一番,再给殿下答复。”那声线低缓沉稳,带着微微的哑,仿佛上好的冰蚕丝牵在滚轴上一转一转拉动,世间喜怒哀乐尽敛其中,与旗纛坛前振臂嘶吼、山摇地动的,判若两人——大概那样灼人的锋芒,他只肯留给军队与战场。

  “请燕将军尽快考虑,圣上的病体不等人!”

  “知道,殿下若无他事,末将可否先行告退?”

  凌王自然是巴不得这尊煞神速速离去,忙道:“将军请便。”

  听见燕旗离去的关门声,杨聆蝉也离开座位,推开身侧后门便大步走远,哪里管凌王之呼喊——杨先生,您这是去哪!

  燕旗行至酒楼门口时,瞧见个熟悉的身影,正坦然视他。

  那人怀中抱琴,青衣淡雅,眸光安娴,只是立于酒楼门口,便仿佛生生于这车水马龙、朱门酒r_ou_臭之地辟出一方宁静境界。

  燕旗心下一惊,杨聆蝉是太子的人,现下候在酒楼门口,一副守株待兔的模样,莫不是太子预知了他与凌王的会面?不,琴,还有先前屏风后那模糊的身影,那发冠的轮廓,与眼前人头上所戴……难分二致。

  先前凌王说屏风后的也是知情人……脑海中浮现出的想法让燕旗变了脸色,他对着神色自若的杨聆蝉一作揖,道:“杨大人,可否择地一叙。”

  “何须择地,某以为这个酒楼甚为合适。”

  “请。”

  5

  面前这位客人虽面带几分戾气,但还未到凶神恶煞之地步,就是气势极为慑人,他说,他要一间包厢。

  哦哟这位客官你方才不是刚下楼,怎么现下又折回来要间包厢,身后还多了位面若桃花的郎君,怀中抱琴,噫看您也不像爱听曲儿的风雅之人,要个包厢也不知道想干嘛……

  他兀自内心八卦嘴上无话时,那面若桃花的郎君已从这人身后钻出,塞了锭银子在他手里,温文尔雅地道句:“有劳店家为我们引路。”

  “应该、应该。”小二捣蒜般点着头,忙不迭领二人去寻房间——管他那么多,有钱赚就行了。

  包厢门是燕旗推开的,杨聆蝉径自穿过——哦,门也是燕旗关的,等燕旗回头时杨聆蝉已选好位置落座,当真副被伺候惯了的郡公模样。

  偏偏他就是生来就是阳春白雪般的人,百般矜贵也只让旁人觉得宝相庄严,难以生厌。

  燕旗走到桌前,劈头便问:“敢问杨大人究竟站哪方?”

  “这……”故意吊他胃口,杨聆蝉慢条斯理端起桌上备的茶啜一口,“应该是凌王罢。”

  “太子对杨大人有赏识之恩,又是杨大人的学生,还是名正言顺的一国储君,为何杨大人偏要支持凌王?”燕旗掀衣落座,桌上杯盏晃了几晃。

  “我自有打算。”杨聆蝉垂眸看桌上的深色水渍,话语挪揄,显然无意回答。

  “杨大人若不想说,那燕某便冒昧妄自揣测一番了。”

  杨聆蝉一言不发,只抬眸看他,瞳仁沉静如潭,眉心坠一点水滴似的碧玉,晶光莹莹,看起来无辜得紧。

  “方才凌王提起明德殿内一事时我已心生疑惑,位列那场宴席之人应当皆为心腹,不会话传给凌王的外人,唯一可能就是太子自以为的心腹中有凌王之人——只是没想到,这个人就是太子的老师,杨先生你啊。”

  长歌用人畜无害的浅笑回应苍云话中明显的讽刺,惹得他反而不好再出恶言,只转口道:“与凌王交谈后我发觉,此人胸无大志,心思粗浅,与我对话时也中气不足,畏畏缩缩,不似有手段从众皇子中脱颖而出,走至如今地步之士——所以我认为他背后,另有其人出谋划策,我想这个人,恐怕就是杨大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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