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曦臣,这是我第三次直面敌军,却是唯一一次独自行动。可是,你让我的心中多了一个信念,我便再也不怕了。
你一定要等我。
第5章 错过
江澄成功的吸引了敌军的火力,而那两个士兵也摆脱日方的攻势,带着蓝曦臣从另一个方向往县城跑过去。
江澄藏身在一处浅沟,借着沟沿的掩护集中火力猛击一点。直到打光了身上所有的子弹,才不得不停下来。意外的是,对方也停住了枪声。
江澄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发现对面一片死寂。心想,不会都被我打死了吧?那一瞬间,江澄兴奋的差点跳起来。
可是,片刻之后,尚未释放出来的喜悦,便被如潮汐般扑面而来的绝望所代替。
对面战壕之中,三名日本兵缓缓站起来,举着刺刀慢慢走了过来。
江澄心底一片死灰,弹药已经用尽,本就带着低烧的身体,也到了体能极限。这种情况下,不需要过多考虑,也知道一人对三人的胜算根本为零。
上一次因为蓝曦臣的出现而大难不死,可这次又有谁能来救自己呢。最终还是逃不过死亡的结局,喊了多年为国献身,甘愿投身革命的口号,这一刻终于要成为现实了。可这一路走来,参战不过短短两个月的时间,自己又真正奉献过什么呢。
想起不知道能不能够及时得到医治的生死未卜的蓝曦臣,那半句没说完的喜欢,没机会再说了吧?想起不知道身在何处的魏婴,从小到大没停止过的斗嘴斗气,没机会再斗了吧?更想起远在上海还不知道自己下落的父母,还没来得及尽的孝道,没来得及说的抱歉,都没机会再说了吧?
江澄觉得自己短暂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似乎还真的有点遗憾。
可敌人哪管你死得遗不遗憾,人家也不会给你三年五载的时间让你去完成未了的心愿。
战事前线,死亡总是亦步亦趋,随时都有可能失去x_ing命。在死之前,还给你独自忏悔和回忆的时间就已经是格外的恩典了。
江澄这样想着,有些绝望的闭上了眼睛,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希望死的时候别太痛苦。
恍惚间,他听到有人嘶喊着自己的名字,那声音很熟悉,却一时间无法辨认出自谁人之口。
直到三声枪响,三名日本兵翻落沟沿,直挺挺的躺在他脚下,他才木讷的睁开双眼。眼见着一群黑影飞奔过来,江澄甚至来不及反应是怎么回事,就晕了过去。
江澄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小时候和魏婴爬树被逮到,遭了母亲一顿打;梦到上小学时把父亲最喜欢的墨研打碎,魏婴替他扛了下来,结果还是他受到父亲的训斥;梦到上中学时和魏婴一起上街□□,被警察驱赶,被军队镇压;梦到自己拿着枪,在满是尸体的山野上拼命奔跑。
梦里的一切都那么真实,像是江澄一生的剪影,可他总觉得缺了些什么。那个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拍着自己肩膀,说着,“别怕,你安全了,没事了。”的温暖男人去哪儿了?没有这个人嘛?
“蓝涣……”
江澄喊着蓝曦臣的名字从梦中挣扎着醒来,没有聚焦的眼睛,慢慢看清周围的事物后,又赶紧闭上。
蓝涣怎么会面无表情的坐在面前,气自己冒险引开敌人嘛?还是梦吧?再多睡一会儿。
脑中突然闪过另一张脸,江澄不确定的再次睁开眼,如愿的看到魏婴惊喜万分的笑脸。
“江澄,你醒了?你觉得怎么样?”
“魏婴?”江澄依然混沌不清,不知道是否还在梦中,“你怎么在这儿?这是哪儿呀?”
“这是我军驻地,黄桥。”回答江澄的不是魏婴,而是他身后眼带霜花的“蓝涣”。
江澄这才发现,这人的容貌和蓝曦臣极为相似,却散发着完全不同的冷冽风姿。
少年老成,江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个词。是蓝湛吧?
“我怎么在这儿?蓝涣呢?”江澄问。
听他提到蓝曦臣,蓝忘机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魏婴倒了杯水递给江澄,才开始讲述事情的经过,“三天前,我和几个侦查兵在外探测敌情,正好看到你躲在一个土堆下面,还有三个不断向你靠近的日本兵。我当机立断,开枪崩了他们。可等我们跑过去救你的时候,你就晕倒了。我把你带回来,才知道你一直在发烧。”
“三天前?也就是说我昏迷了三天?那蓝涣呢?他进了木县,他应该在那里的后方医院治伤的。你们看到他了嘛?”江澄激动的拉着魏婴的手,不停的摇晃。
蓝忘机走过来,默默抽走魏婴被拉住的手,“我们根本不知道大哥受伤。所以只是正常途经木县,停留半日便赶回黄桥。”
“你真的是蓝湛?”猜归猜,当听到蓝忘机称呼蓝曦臣为大哥时,还是有些惊讶。
“是呀,他是蓝湛。”魏婴手臂搭在蓝忘机肩上,一脸得意洋洋,像是母亲在给别人介绍自己引以为豪的儿子。
单看蓝忘机身上的军服,就知道他官职不低,而新兵蛋子魏婴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跟他勾肩搭背,并且没有遭到嫌弃,就说明他两一定有事。
不过,江澄现在没时间理会这些,三天过去了,蓝涣的伤究竟怎么样了,才是他最担心的。
“不行,我得回木县去。”江澄说着,一把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脚刚沾到地,就双腿一软,险些摔倒。
魏婴扶着他,急忙劝道:“江澄,你的烧还没退,昏迷了三天,身体也很虚弱。以你现在的情况,别说去木县了,我看你连营门口都去不了。”
“可是,蓝涣……”
江澄还在坚持,蓝忘机出声打断了他,“大哥那边,我会派人去看,有消息我通知你。你好生休息吧。”
魏婴说的对,江澄的身体无法支撑他返回数十里外的木县。所以他只能暂时留在这里,等着蓝忘机的消息,祈祷着蓝曦臣已经顺利进行手术,伤势无碍。
蓝曦臣被送进木县的野战医院,当晚就接受了手术。
前线战事吃紧,野战医院里塞满了各个部队送来的重伤员。床位紧张,物资稀缺。
蓝曦臣坚持不搞特殊化,拒绝了医生给他安排的独立病房,在院子角落里的小铺位上住了三天。伤势稳定后,便出了院,打算带着部队继续往长沙方向赶,争取早日与大部队汇合。
蓝曦臣从醒来时就没见到江澄,询问手下时,得到的总是支支吾吾,模棱两可的含糊答案。直到出院,才知道江澄为了让他顺利进城,冒险引开敌军火力,而后便没了踪影。
当时跟江澄同行的两个士兵表示,事后他们沿路回去找过,见到了几个日兵的尸体,却不见江澄。
这么大的事,蓝曦臣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可他没法埋怨自己的手下。只是破天荒的不顾部队行军速度,在木县多停留了一日寻找江澄,仍是没有结果,只能先行离开。
蓝曦臣不停地暗示自己,手下人没找到江澄的尸体,就证明他还活着,可能是被其他军队救走了,也可能是自己跑错了方向,找不回来了。总之,他一定在不知道什么地方好好的活着。
蓝曦臣从来不是脆弱的,不惧敌人凶猛攻势,不怨友军临阵背叛,不畏行军路途艰辛。可此时,没了江澄在身边,仿佛心都少了一块,经常有冷风吹进心底,冻得自己浑身僵硬。
蓝曦臣伤势并未痊愈,心里又担心着江澄,行军途中又没有多少可以补充体力的食品和药物,精神和体力早已处在崩溃边缘。可他是军队的首领,是士兵们的精神支柱,他没法自私的自暴自弃的颓废下去,也没有随时倒下的权利。谁都可以放下斗志,唯独他不可以。
现在唯一能支撑他走下去的,就是那一点也许江澄还活着,等我去找他的信念。
而另一边,江澄同样心急如焚的等了两日,才得到蓝曦臣的消息。那时,蓝曦臣已经带队离开了木县,往长沙方向去了。
蓝忘机表示,这几日一有机会,他就会试着联系蓝曦臣,告知江澄的安全,以免蓝曦臣担心,让江澄安心的呆在这里。
知道蓝曦臣可以带队行军,证明他的伤已经无碍,江澄也就放心了。只是这几日没有蓝曦臣陪在身边,江澄真的很不习惯。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对他的依赖已经到了没有他,就难以安眠的地步。
江澄一边嗔怪自己的矫情,一边心心念念的想着,用不了几天,蓝曦臣就会路过黄桥,他们就可以重聚了。
可,他并不知道,黄桥跟长沙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
他等了一天又一天,也不见蓝曦臣从黄桥路过。一问之下才知蓝曦臣根本就不会经过黄桥,以他们的行军速度,估计再过几日便会抵达长沙城。到时通讯恢复,就可以取得联系了。
而就在江澄毅然决定离开黄桥,独自前往长沙的当晚,蓝忘机所在的团接到上级的紧急调令,要求他们立刻集结队伍,0点准时出发赶往宁义支援7团,与之协同作战,争取一举拿下宁义城。
这其间,全体指战员不得离开驻地半步。
江澄急得不行,却无计可施。部队集结,整装待发之时,擅自离开就是逃兵。可一旦上了前线,再想见到蓝曦臣,就更是难上加难。况且,战争无情,这一去,能不能安然归来,也犹未可知。
原本只是为了更好的相聚,才会暂时的分离,却不料如今,相聚竟已遥遥无期。
部队临出发前,魏婴见江澄满面愁容,自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安慰说:“你放心吧。蓝湛已经给长沙城发过电报了,蓝涣到了就能收到。而且我们此去宁义只是作为辅助力量,很快便会从前线下来,一定没事的。我还听说,过阵子会有一次几方集团军百万将士长沙大会师,到时你和蓝涣就能见面了。”